第015章肉湯味兒

另一頭，趙勝利正擰眉聽著幾個僕婦的『彙報』，臉色沉黑。

他喃喃道：「竟買了那麼多東西回來？看來那二小姐手裡還有不少錢......怨不得我叫李嫂餐餐給她們送紅薯吃，卻連個動靜都沒有。敢情是有吃的。幸虧我昨夜已經料到了，早早便睡下了。」

趙勝利沒好意思說，昨兒他等著那對母女來質問，足足等了一夜都沒有睡。現在看來，說不定是那二小姐看穿了他的意圖，在故意吊他。這麼一想，趙勝利心頭不禁又添一絲羞惱。

王嫂在旁上獻媚道：「趙管事你自然是料事如神！不過棄婦便是棄婦，人家不要了的女人，有什麼不能說的？趙管事你也太客氣了，還稱她二小姐？？叫一聲棄婦都嫌髒了咱們的嘴！！

趙管事，你是個精明的，可不能就這麼叫她把咱們壓住了。你得另想個法子治她！」

那日被打三十大板的尖嘴猴腮名喚王麻子。王嫂是王麻子老婆，兩口子都在農莊上做事。林芳菲害王麻子吃了板子，她自然也就成了王嫂的仇敵。那王麻子到現在還在家裡躺著呢！

王嫂氣咻咻的，另外幾個僕婦卻都沒再作聲。這兩日里林芳菲簡短几個動作已經在眾人心裡豎立了威信。趙管事她們不敢得罪，可是那徐氏和林芳菲也不能得罪啊。

趙勝利沉臉看著幾個僕婦的反應，心中暗暗懊悔。昨天夜裡真是他大意了，偷雞不成反失米，在農莊上眾人的心裡失了德，反倒叫那棄婦給立了威信。今日那個棄婦給大傢伙兒發銅錢，又收攏了人心去。這叫一步棋錯，步步都錯，才兩日的工夫，農莊上的人就叫那小賤蹄子挑撥的人心四散了。

既然人心已經散了，趙勝利不敢再當著幾個僕婦的面兒渾說什麼，便將她們都遣散了去，只留下王嫂在屋裡。

王嫂見獨留了她下來，不由心中暗喜，又巴結的朝地上啐了一口，罵道：「一個個兒都是見錢眼開的東西！趙管事從前對她們怎麼樣心裡都沒個分寸嗎，怎麼能轉臉就變掛！趙管事你放心，反正我們兩口子是永遠都站在你這頭兒的！那忠心叫個什麼來著......日月可鑒！」

王嫂的話哄的趙勝利原本灰撲撲的心情不由有些光亮起來，他冷笑一聲，說道：「你和麻子跟著我，我絕不會叫你們吃了虧。哼，老子早就瞧出來這四個人里，也就那個棄婦有點兒能耐。老子做了那麼些年的管事，還能耐何不了她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嗎？」

趙勝利一時興奮，又開始恢復了他平時慣用的口頭語『老子』。

「那個棄婦哪裡來的錢，老子心中清楚。來送她們的馬夫都說了，是老爺一時心軟，竟給了她月錢。不過她一個人的月錢，想要養活四個人，那點子錢可頂不起花。就叫她花吧，等她花光了手裡的錢，還不是要吃咱們的喝咱們的？到那時才叫真正的落到了老子的手裡！！」

王嫂往地上重重的啐了一口，罵道：「就讓那小賤蹄子再舒坦幾日！等落進咱們手裡，老娘定叫她生不如死，為我家麻子報仇！」

「不要急，陳姨娘已經在想辦法說服老爺，讓他收回這筆月錢了。」趙勝利故作神傷的低低嘆了一聲，假惺惺的道：「說真的，那晚上要不是她苦苦相逼，我哪捨得打麻子的板子？麻子是我手底下最得力的，你是知道的。我對他那可都是放在心尖兒上的，當時我真想替麻子挨了這板子！」

王嫂感動的道：「這話我一定帶給麻子！趙管事，我還是那句話，我們兩口子永遠是站你這頭兒的！」

王嫂一邊說著，眼角往門外一瞥，不由叫道：「楊狐狸過來了！」

兩人不約而同的安靜下來。

門外的夜色里一個黑乎乎的人影慢慢悠悠的晃過去。

趙勝利氣的咬牙切齒：「這楊狐狸，他這副管事算是做到頭了！他擋了大家的財路，咱們可要齊心合力了！」

王嫂不由嗤道：「要不是老爺重視他，咱們早把他擠兌走了！一個副管事，整日里倒比趙管事你還要趾高氣昂的！趙管事，你趕緊想想辦法吧！」

趙勝利沉著臉：「他是老爺身邊的人。想動他，還得借柏風少爺的手......這是什麼味道？？」

農莊里不知什麼時候飄起了一股子誘人的肉香味兒。

王嫂探出頭去嗅了嗅，咂巴著嘴道：「像是東院兒那邊在煮雞湯。今兒白日里吳媽買了好幾隻雞回來，我可親眼看見了。」

趙勝利沉著眉，低聲道：「那也不至於這麼大的味道。怎麼聞著像是......」大冬天裡的，莊上都是閉門閉窗的，就算是煮雞湯也不會有這麼大的味道飄出來。聞上去倒像是故意開著窗讓味道飄出來似的。

趙勝利暗叫一聲不好，拔腿就跑進了夜色里。

到了東院兒門口，透過朦朧的月光和昏暗的燈光，果然看見莊子上那幾個十來歲的娃娃連同四五個大人都趴在牆上，像聞邪片似的，拚命的聞著空氣里的香味兒。

幾個大人還在悄聲的說著：「香，真是香，饞都饞死了。到底是夫人和小姐，便是再落迫人家過的也是體面日子。哪像咱們，天天日日的吃紅薯，人都快要變成個紅薯的了。」

另一個人道：「趙管事跟夫人小姐不對路。咱們跟著趙管事是天天吃紅薯。可是如果跟著夫人小姐，說不定還有肉吃！」

第三個人道：「你可真貪心，能聞聞這香味兒我都滿足了，你還想吃肉？」

趙勝利氣的睚眥欲裂，咬牙切齒的正要衝上前去教訓那幾個沒出息的，卻不想已經有個人走上前去了，那人正是農莊上的副管事，楊狐狸，楊林海。

楊林海是個怪咖，總是愛跟趙勝利作對，一張嘴皮子又總是滑不溜丟的，趙勝利根本拿他沒辦法。暗地裡就給他起了個外號，叫楊狐狸。

「夜裡不回屋歇著，在這賊頭賊腦的做什麼呢？咱們農莊再不濟也總還是要臉的，幾個娃娃饞不住，你們幾個大人也好意思跟著來？沒的要叫人瞧笑話！」

趙勝利見楊林海搶先做了這個『壞人』，便收住了步子，悄悄的藏到了牆後去瞧起熱鬧來。

「楊管事，咱們莊子上都三個月沒沾點葷腥了，你也不能怪我們呀！」那幾個人自然是不服的，就反駁起來。趙勝利在旁上悄悄的聽著，心中暗暗的高興。楊狐狸這回真是犯了蠢，盡把農莊上的人全都得罪齊了吧，到時候想要把他擠兌走就更容易了！

直到楊林海將那幾個人都罵走，趙勝利才心滿意足的回屋去了。

楊林海站在東院門口，眸色有些失望的看著屋裡的燈光，喃喃道：「哼，又是兩個只知享受的廢物......這莊子，恐怕是要廢掉了。」

而這時的東院兒屋裡，碧紅正捂著嘴兒，嘻嘻的笑著：「二小姐你真是料事如神，咱們煮雞湯的味兒飄出去，引來了不少人呢，都快饞的流口水兒了。管事的和下頭幾個長工還起了爭執，我都聽的一清二楚！」

林芳菲不急不徐喝了口雞湯，慢悠悠道：「總得叫他們知道，跟著誰才能有肉吃，有湯喝。」

徐氏不解：「不過是些做粗活兒的長工，你攏絡他們做什麼？又是發銅錢，又是聞肉香的，咱們又不同他們打交道，你這麼大費周章的有什麼用！」

林芳菲神神秘秘的一笑：「以後自然會有用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