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世事難料

第三十七章 世事難料

書櫃赫然翻過一面,露出一條黑乎乎的暗道來,隱隱透著碧色的熒光,他也不拿燭台,大踏步地走入地道,於這道路熟之又熟。

地道狹窄而潮濕,僅僅只是高過葉匪君的頭頂,兩邊的牆壁上都鑲嵌著細碎的幽光石,散發出碧幽幽的點點光芒,使整個甬道看着陰森而詭異。

葉匪君一席白衣,披散著長發,臉孔蒼白而木然,徐徐前行,像極了墓地中突然蘇醒的屍體,又彷彿是把眾生之魂拖入地獄的白無常。

迂迴而漫長的甬道終於走完,近兩百級的台階出現在眼前,葉匪君依然背負雙手,氣定神閑地走上台階,足下絕無半點凝滯或猶豫,可見這些台階他已上下不知多少次了。

台階的盡頭是一扇圓門,門上雕刻的是兩條絞纏盤繞,猙獰吐信的巨蟒,蛇眼凝碧聚光,就像活的一樣。

葉匪君推門便入,比進自己的卧房還隨便。

只見波斯地毯上,幾個蜜色肌膚的美女正在扭曲著身體,擺出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姿勢來。這些女子均來自異域,每個人都生得濃眉大眼,身材曼妙浮凸,穿着也十分暴露,不僅裸臂赤足,而且袒胸露腹。

空氣中浮動着一股濃郁而糜爛的香氣,牆壁上盡刻着男女纏綿的淫邪圖案,跳動的燭火,輕舞的紗紗幔,美妙的*體,組成一幅綺麗香艷的畫面,絕對可以瞬間挑起這世間任何一個男人的情慾來。

可葉匪君卻無動於衷,他甚至連心跳都沒有變速,只是冷冷地掃了一眼地上形態各異的美女,輕描淡寫地問道:「莎瓦蒂呢?」

「我在這裏。」一個柔媚入骨的聲音從內室傳來,其中所包含的無限欣喜之情悉可聽聞。

葉匪君掀起珠簾,見一絕色女子正斜倚在一尊裝飾精美的小噴泉旁邊,長發的一半都浸在水中,身上只隨便裹着一條半透明的紗巾,光滑細膩的赤足露在外面,腳踝上還各系著一隻金鈴,更顯腳踝纖細,玲瓏嬌美,她見葉匪君來到,報以千嬌百媚的一笑。

葉匪君卻沒有回應她,依舊神色漠然地踱步到旁邊的軟墊上,盤膝而坐。

絕色美女趕忙起身,拖着一路水珠,笑嘻嘻地捧過一隻食盒置於葉匪君身旁的小茶桌上,柔聲說道:「嘗嘗我新制的糕點。」

葉匪君瞧也不瞧:「沒胃口。」

這女子也不生氣,依然笑靨如花:「你就不想知道外面那些女子在幹什麼?」

葉匪君道:「我根本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莎瓦蒂道:「她們在練一種叫作瑜伽的健身術,若練到極致,便可將身體曲成任何一種你想像不到的形狀,亦可延年益壽,是我天竺國婆羅門的不傳之秘……」

葉匪君十分不耐煩地打斷她:「我都說了沒興趣了。」

莎瓦蒂柔軟的身體像蛇一樣纏住葉匪君,細聲問道:「那你對什麼有興趣啊?」

葉匪君正色道:「殺人嘍!神出鬼沒地殺人。」

莎瓦蒂道:「如今江湖中武功能與你相若者都已競相剷除,正義樓樓主之位遲早非你莫屬。」

葉匪君道:「不,又有一個強敵出現了,非得殺了他不可。」

莎瓦蒂摟住葉匪君的脖頸,嬌嗔地說道:「你難道就只會殺人不會疼人?」

葉匪君沒好氣地說道:「以你百歲高齡,還這般撒嬌扮痴,就不怕把別人生生噁心死?」他粗魯地掙開莎瓦蒂的摟抱,一把將她摜在地上:「而且,這裏不通風,你卻還摟抱廝磨,我就算不噁心死,也熱死了。」

莎瓦蒂如棉絮般輕軟得癱倒在地上,栗色的長發撲了一地,媚眼中已飽含淚水,楚楚動人,我見猶憐,如何能令人置信此女已有百歲之齡?

葉匪君站起身來:「我只想問你,你如今還能不能幫我殺人?像前面那樣不留痕迹,神出鬼沒?」

莎瓦蒂忙道:「可以的,我可以的。」

葉匪君不動聲色地笑道:「是嗎?那你腿上這些亮晶晶的類似鱗片一樣的東西是什麼?」

莎瓦蒂用絲巾蓋住裸露的小腿,怯生生地說道:「這些就是鱗片,蛇鱗。離魄咒雖然厲害,但終究是禁術,婆羅門本將其用於對付十惡不赦的奸徒,卻不是用來成就個人野心的,這些鱗片便是蛇神對持續施術者的懲罰……」

葉匪君平靜地打斷她:「多餘的話我不想聽,我只想知道你的咒術是否還有效?再用的話會不會敗露形跡?」

莎瓦蒂卻像犯了重大罪狀一樣,低下頭來:「這個……奴家也不能保證。」

「哼哼!」葉匪君冷笑兩聲,「看來這個人得由我親自出馬解決了。」他撇了一眼地上莎瓦蒂,故意將聲音放溫柔:「這段時間你就好好休息吧!」說完,大步往外走。

莎瓦蒂細細體味他這最後一句話:「他到底是什麼意思,是讓我休息好后能更好地被他利用,還是就此讓我一直休息下去,不再用我。」

一想到葉匪君可能不再用她不再見她,就感到一股莫名的絕望,但她又覺得十分諷刺,自己曾經也貴為一教聖女,神聖不可侵犯,如今卻甘願被人利用,還低賤到生怕自己淪為棄子。到底是這百年孤寂和顛沛流離,令她害怕失去這世間唯一的羈絆和容身之所?抑或是她真的對這個表裏不一,冷酷無情偏又驚才絕艷,舉世無雙的葉公子徹底動情,從而甘願為他生,為他死?望着葉匪君離去時的驕傲背影,她心裏不禁又升起一絲暖意,嘴角上卻掛着凄楚的笑容:「可能真是我前世欠了你的,註定要我今生用淚和命來償還。」

第三章世事難料

夜還是那麼靜,靜得連草木凋零的聲音彷彿都能聽到;風更冷了,冷得直透入人的心底;寒蟬的低鳴,子規的哀啼,都預示著清秋已經到來。

妻子為丈夫添置厚衣,母親為孩子加蓋被褥,在外流浪之人,你的衣食冷暖可有人上心?

清冷孤寂的殘破廟宇內,燃著一個隨時會熄滅火堆,火旁趴着一隻神威凜凜的黑豹,碧森森的雙眼如電光匯聚,比這奄奄一息的火堆倒是明亮百倍。

黑豹的背脊上懶洋洋地靠着一個人,這個人就像一團被狠狠揉過又重新展開來的紙,亂蓬蓬的頭髮幾乎蓋住他整個臉,讓人看不到他的一點表情,更讓人無法揣測這個人到底來自何方,是何身份,有何過往。

不過,從他身旁橫七豎八歪倒的酒壺看來,這人絕對是個不折不扣的酒鬼。

黑豹目不轉睛地望着他的主人手中僅剩的半壺酒,滴答答地流下饞涎,他的主人嘿嘿一笑,打開壺蓋,將剩餘的酒漿盡數灌進黑豹的口中,黑豹也毫不客氣地咕嚕咕嚕喝下,喝完后眨巴雙眼,顯是意猶未盡。

他的主人更開心了,一拍他的腦袋笑道:「好小子,真沒想到你也是個酒鬼呢!」

「嗑哧!」一聲輕微的脆響,不知從何處傳來。

一人一豹同時驚起,黑豹於危險的感知乃是來自它與生俱來的本能,而這個人如野獸般的警覺則是在多年來的艱苦歲月中鍛鍊出來的。

他微一擺頭,終於從亂髮中露出他的雙眼,從來沒有人的眼睛能有他這麼黑這麼亮,彷彿有夜視功能,又是那樣的深不可測,彷彿能洞穿一切人與事。

棲身於廟門外,枯樹林中的葉匪君被這神秘莫測的黑衣人一雙黑瞳掃視之後,一向淡定自若的他內心竟然莫名地狂跳起來,不知是出於對這個人本身的恐懼,還是基於這個人對於危險竟有如此感知力的詫異。

「真是個難對付的傢伙,僅僅是踩碎了一片枯葉的聲音,竟然也能被他聽到?」葉匪君有些沉不住氣了,「怎麼還不來,難道又在翠玉閣玩姑娘忘記了正事?」正在葉匪君後悔所託非人之際,一陣急速的腳步聲由遠至近,正在向他走來。

葉匪君心頭一喜:「太好了,他來了。」轉而又變得失望:「不對,殺手的腳步又怎會如此雜亂無章?不是他!」

定睛一看,來者是位身量矮小,白皙俊秀的少年,雖然一副世家公子哥兒的打扮,但葉匪君一眼就認出這少年乃是個女子所扮,雖覺得有些眼熟,卻也記不起在哪裏見過她了。

令這女子神色慌張,幾欲哭泣的乃是他身後這個著玄色勁裝的瘦高男子,這人彷彿自夜色中誕生,悄無聲息,腳不沾塵,削瘦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甚至可以說是木訥的,但那兩道斜飛的劍眉卻又給這張臉平添幾分生動且冷酷的魅力。

這人的目光很是飄忽,也不知道在看着哪裏,手中的劍卻已暗暗出鞘了。

驕傲如葉匪君,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他所見過的最帥的拔劍姿勢,心裏不禁暗喜道:「這才是殺手本色,也算對得起你這『鬼影兒劍』嫡系傳人的身份了。」

哪知這個殺手雖然以最帥的姿勢拔出了劍,但卻不是指着他今晚應該指的對手,而是指著這個本已嚇得膽戰心驚的弱質女流,他彷彿根本沒有看到破廟裏面還坐着一人一豹,抑或是他實在太驕傲,根本視他們為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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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剎芳華三生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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