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告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告別

「下官郕州知府沈賢明,拜見大將軍!」

一位面圓耳大,烏紗金帽的中年男人,眼見情勢不對,走上前來庄肅道。

元妡移開看向金炳榮的視線,復又緊盯著他。

郕州知府…

不正是昨夜徐東錦透露出的,那位賭場背後的上層人士嗎?

知府,當地二等官員,

掌鐵糧,戶籍,管軍資調配、補給。

這一職位,若是稍貪一點,那就快比上財神爺了…

元妡看他不善的面相,比起金炳榮來,倒是頗具攻擊性。

關漌虛扶了沈賢明一把,介面道:「久仰,久仰…」

沈賢明也是一愣,

這位昱王殿下口中的『久仰』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怎麼品出別有深意呢?

「哼!」

一聲頗為不屑的冷哧響起。

元妡轉過頭來,見一傲慢虎相之人,腮幫鼓起,一縷貉豹鬍鬚跟著顫抖了兩下,

這人又是一聲冷哼,「五萬官銀一場團拜宴,鎮北將軍好大的官威呀!」

元妡不禁咂舌,

這場招待晚宴…竟花了五萬兩?

她同情地看向關漌,看來這筆壓榨百姓的爛賬,是要扣在他的頭上了…

「宗訓,不得無禮…」金炳榮厲聲開了口。

王宗訓愈加不服,

總督大人也太過軟弱可欺,唯唯諾諾了。

一個毫無威勢的年輕將軍,剛統軍不久,你就為了迎合他特意捧出這麼一副場面來?

真是要叫世人笑掉大牙了!

他揚高語調,表示不滿,

「聽聞昨夜前線數萬軍兵轟動不止,發現了一間腐敗交易的骯髒賭場。出了這麼大的事,將軍還有閒情逸緻到府衙來參加萬人團拜晚宴呀!」

「這些都是事。」沈賢明不以為意地擺擺手,率先介面,

「將軍日理萬機,即將為國征戰疆場,勞苦功高,難道還不能鬆懈片刻?」

王宗訓蔑視了沈賢明一眼,語氣古怪道:「大人果然賢明吶…那便不賭場那些腌臢事了…」

他如刃般鋒利的眼眸刮在沈賢明身上,「反正郕州貪腐的罪孽也早已不是一日之功了!」

此話一出,

沈賢明和金炳榮的臉色都變了變,發青得有些難看。

王宗訓視若無睹,接著對關漌喝道:「就單將軍這兩月來操練訓兵的結果……除夕之夜,全員懈怠,一隊輕騎便能橫穿前線數萬軍帳!倘若真是敵方派來暗擊的伏兵,一把大火,一劑毒粉,五萬郕州駐守軍豈非不費吹灰之力,一擊全潰?將軍雖手握兵權,但要是帶不出士氣,訓不出好兵……哼!那就是將我五萬兒郎丟入戰場去白白送死!「

元妡被他凌厲的氣勢撞的一訕。

原來那隊縱馬馳闖主帳的軍兵是他安排的…

那他此舉是何意呢?先給個下馬威?

不過,

這位郕州三等官員,軍政首大人,王宗訓,

相較其他人而言,倒頗有幾分正義。

沈賢明勾勾嘴角,

一向與他作對,迂腐頑固,傲慢不遜的王宗訓,

此刻倒誤打誤撞地了幾句人話。

他仍舊笑得半真半假,「政首大人此話就言重了……將軍是陛下親封的鎮北軍統帥,若是連將軍都無力收整君權,還有何人能力挽狂瀾,抗擊三國連兵吶?」

「好了…」

金炳榮終於忍不住開口打斷。

他這兩個手下,從來水火不容,一見面就喋喋爭論個不休,也不看看眼下是什麼場合。

「將軍快請入席吧!」

金炳榮在椅子上早已是如坐針氈,等不及想起身了。

晚宴開席,

元妡和徐東錦一路跟著關漌走到了宴廳最中心的主桌,

正要落座,黃曆又頗煞風景地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下官疏失,方才忘了詢問…大饒官銜是?」

元妡想了想,鄭重拱手,自我介紹道:「吏按察司署官,元僉事。」

黃厲眼角一睨,看向元妡的眸光飄了幾分,「元大人,失敬…主桌非三品以上官員不得陪席,還請見諒。」

他徑直揚手,毫不客氣地招呼元妡和徐東錦去往別處。

元妡一嗆,將求救的目光投向關漌…

不料,此人正跟主桌數位地方大員熱切交流中,根本注意不到她。

「徐兄,隨意吧,我們被分配邊陲了…」

元妡無奈地聳聳肩。

徐東錦倒不甚在意,能脫身軍營得半分閑瑕,

再兼之大快朵頤一餐,他已經相當滿足了。

他瞅准了一桌人少,忙拉著元妡快速佔座了。

關漌應付完各懷鬼胎的寒暄客套后,

一回頭,發現元妡與徐東錦已不知所蹤。

他正要開口詢問,霎時之間,雙目一凝,緊緊盯著案前擺奉的酒爵器皿:

五壺喜賀新年的屠蘇酒,再配上九盞三足角爵杯…

他唇角的笑意漸漸涼了下來。

「下官先敬大將軍一杯。」

金炳榮並未察覺到關漌異常的神色,舉起杯盞,仍舊滿臉堆笑,一團和氣,

「將軍賞臉,光顧寒軒,由下官接待,不勝榮幸…」

關漌收起冷凝目光,隨即也端起酒杯,與他客氣應酬。

兩人杯盞輕輕相碰,只聽『咣當』一聲脆響,

關漌手中的角爵杯竟生生碎成了粉末,隨沁涼的酒液一同散落於風汁…

金炳榮頓時嚇傻了,

莫不是自己老來神力?竟摧枯拉朽將丹田之勁聚於指腹,渾然不覺間就施展爆發了出來?

他反應過來后抹了把腦門上的汗,

「下官之失…來人!快給將軍補一個酒盞來!」

「無妨。」關漌淡然地拍了拍袖口沾染的酒滴,又隨意地端起案前另一隻杯盞。

金炳榮完全明白了,

這人是故意借碰杯之際手碎了一隻酒盞,意圖破了這『九五』之數!

金炳榮眉間緊了緊,

不想這人年紀輕輕,心思竟如此老練。

看來…不是一位好擺弄操控之人!

元妡品了幾杯屠蘇酒後,就懨懨地沒了興緻。

這酒比起西蕭的『解愁醉』是差遠了。

她抬頭,環視了一圈四周,

很快就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清風軒堂前廣場上有九間廊房,每屋房檐下都懸挂著五籠吊燈……

按這『九五』之數,是所有淌涉進官場之人最避忌的數目。

在帝京之中,哪家官吏貴族敢犯這樣的諱,

隨便安一個『別有他志』的罪名,就夠你九族問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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