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僵局(下)

第071章 僵局(下)

()許寂瀾用桃樹枝葉編製出來的竹籃,裝了半籃子的車厘子,半籃子蛇莓果,在樹林里的那個水潭邊上坐下,脫掉鞋子,一邊踩着水,一邊挑着大顆飽滿的果子吃。

白羽拽著還在抹眼睛的小豬,一步一挪到小許身後。白羽這會兒心裏也有點沒底,咬着嘴唇,期期艾艾叫了聲:「主人……」

「嗯。」小許捏起一顆車厘子,聲音聽不出喜怒:「坐。一起吃點,趁新鮮。」

白羽一聽,頓時就樂開了花。她特別喜歡那個蛇莓果的口感,糯糯的,還沾著一層粉白色的糖霜,甜甜的微帶些苦。而且這些是化作蛇形以後,品嘗不到的。只有化成人身的時候,才能特別品位出的甘甜別緻口感。

小豬在白羽的眼神威脅下,小心翼翼的在另一邊,捲起褲腳,脫掉鞋子,盤腿坐下。

眼巴巴的瞅著主人面無表情的側臉,小豬的心裏說不出的難過。過去主人也沒少跟龍王鬧彆扭,可從來都沒有像這次這樣,一連十幾天了,都不消氣,最最可怕的是,她連自己都不搭理了。連化成原型扑打着翅膀撒嬌都不管用。

剛才白羽偷偷埋怨自己嘴拙,可青珠卻是說不出的委屈。他不知道那天在銀山上,龍王怎麼跟小許說的。可從他所知道的,龍王在這件事上並沒有那麼嚴重的過錯。如果真要較起真來,反倒是那個沒有一點人氣的先知比較可惡。

他早就知道小許的家鄉所在,知道小許跟「門」的打開和鎖上存在着什麼特殊的關係,也知道白羽就在銀山槐樹林的地下。就連龍王和卡菲,甚至都被他擺了一道。

事後他們查過那個筆記本上的一些符咒,尤其特別研究過小許說的那個召喚儀式,那個符咒根本就不是招魂用的,而是召妖,尤其是法力特彆強大的精怪。

至於在那個特定的時刻,以小許自己的鮮血和桃木手串為引,會召喚來什麼東西,就不是他能預料到的了。可是那個精怪,即便不是今日的龍王,也會是其他什麼道法特別高深的傢伙。而且最糟糕的一點是,只要那個傢伙被召喚而來,就會在穿越時空,到達蔣家別墅那間小屋的同一時間,與小許結下連命之咒。

最開始的時候,包括龍王在內,他們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都以為連命之咒這事兒,是桃木手串搞的鬼。可隨着整個事件逐漸明朗起來,他們對桃木手串的了解也逐漸明晰、加深,再加上龍王還親身進入到過這個手串里附帶的空間,他們這才發現,似乎從一開始就搞錯了怪責的對象。

這隻手串是有年頭了,也確實如白羽所說,乃是當年那位女仙人,傳說中的岐山開山祖師,遺留下來的寶物。可手串本身並未修鍊成精,頂多算一件頗有靈性的法器。它雖然有自己的一套識別以及認下主人的方式,可它自己既不能跳也不能跑,更不可能編製什麼大陰謀,把小許等人挨個利用一遭,耍的團團轉。

而這個手串的來源,也就是那個小許口中,章大爺開的那個古董店,不久前卡菲就已經查出來了。那個章老頭兒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隻愛好守護寶物的龜精。他哪裏會那麼巧,就找到小許召喚儀式所需用的香爐、寶劍、玉佩,還有那隻最為關鍵的手串。分明就是蔣致臨那個陰險的傢伙事先部署好的。並且他在幾次與小許交涉過後,非常了解她防心重、警惕性高的性格特點,所以才把價格定的那麼高,而且還讓那隻龜精,每次都特意做出非常難找到的樣子,最後那次還說,香爐是個次等品,最好的那個已經被人買走了。

可以說,幾乎小許走的每一步,都被他計算在內。連帶這之後出來的龍王、青珠、卡菲、阿爾法,包括現在陪在他們身邊的白羽,也都被他毫不客氣的利用了一道。

白羽聽青珠說的時候,倒也不吃驚。她之所以幫助那個人守護鎖片和魂魄,並不是因為別的什麼,而是她深諳這些東西的重要性,以及這個人日後的用處。天下大亂,先知現世,這些祖師奶奶,也就是她的第一任主人早都叮囑過她,無論有多苦多難,萬萬不可以因為一時意氣,壞了天下大事。

白羽本性本來就乖巧,雖然有點古靈精怪,可對於主人的吩咐,向來是主人說東她就絕不會往西。這樣一來,對於當初那位主人的種種囑託,她都盡善盡美的完成好,而對於現在這位新主人,儘管她也知道,小許對於那幾個人或許有點誤會,卻沒有像青珠那樣,一味的着急為他們洗脫冤屈。因為在她的心裏,什麼都可以往後拖,唯獨要主人順心、開心,最重要。

青珠戰戰兢兢坐在一旁,努力的將自己所知道的事轉了一圈,舔了舔嘴唇,因為淚水浸潤而濕漉漉的大眼可憐巴巴的瞅著小許,猶豫着是不是再試一次,至少先把龍王和他自己摘出來。這樣也省得主人每天都這樣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

空間里所發生的一切,小許都能第一時間感應到,所以當青珠可憐兮兮的舔嘴唇的時候,她儘管沒有轉臉,也是知道的。但她不願意去深想青珠是不是在轉悠着什麼別的想法,而是從被白羽拎走抱在懷裏的竹籃子裏,抓了一捧紅的發黑的車厘子在手裏,送到青珠懷裏。

「很甜,吃。這裏很多,吃不完。」

青珠先是一怔,繼而眨了眨泛起淚光的圓圓大眼,癟起嘴小小聲的喚了一聲:「主人……」

白羽在旁邊吃的別提多開心了,一聽小許這話,眼珠一轉,立刻來了主意。故意咳嗽兩聲,說:「主人,咱們這幾天,每天都有好多水果爛掉哦?」

「嗯。」許寂瀾知道她想說什麼,但沒有揭穿。

白羽甜蜜一笑,又說:「那些果子,爛了也就爛了,堆在地里也是占空間,要不,咱們把它們都扔了!」

「嗯。」

白羽愈加小心翼翼的試探道:「要不,咱們把那些果子都扔到外面。雖然是爛了的,但放到人類正常的田地里,可是很好的肥料和營養啊,到時候結出的蔬菜和果子也會特別甘甜呢!」

「嗯。」

白羽覺得自己奸計得逞,一個勁兒的朝青珠使眼色,美得都冒泡了:「那……還有一些沒爛的果子,要是過了今晚,估計也……要不,咱們把那些果子也摘了,一併扔出去?」

這可就太明顯了。

從空間里扔出去,必定引起剩下那兩隻的注意,尤其是龍王。隨着最近小許逐漸消化運行體內的靈力,龍王的靈力也一日千里,最近白天夜裏,能夠保持原本人類形態的時間也越拉越長了。不過似乎是不想給小許太強的壓迫感,所以多數時間裏,只要有小許在場,他都故意幻化成之前的少年模樣。

要說把爛了的果子扔出去,也就算了,畢竟都是垃圾了。那兩隻就是看到,也不會說什麼。可這還長的好好的果子,說是扔出去,本質上不就是送出去么?小許現在對龍王和亞斯都不假辭色,怎麼可能容忍白羽做這麼明顯的舉動,主動顯示出自己的鬆動?

可讓青珠出乎預料的是,小許竟然又淡淡的「嗯」了一聲,並且吩咐白羽說:「你去做。」

白羽歡呼一聲,扔下籃子就跑了。不一會兒,又蹬蹬蹬跑回來,把已經半空的籃子給撿了回去,朝那些長果子的林子還有山地,離弦的箭一般,奔的飛快。

青珠整個人都看傻了,大張著嘴巴,悄悄的轉過臉看小許,未向許寂瀾一早就轉過頭來,面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就那麼看着他。

「不是有話想說么,。」

青珠一聽這話,先是激動的大腦里一片空白,自己原本準備好的那些邏輯那些原因、解釋,全都忘得精光。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小許已經從他手裏撿了顆果子,一隻手向後撐著,狀似極為悠閑的玩起水來。

「主人……」小豬試探的叫了一聲。

「嗯。」許寂瀾簡單的出了個聲,表示自己在聽。

小豬深吸一口氣,雙拳緊握,目露銳氣,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所知道的,以及所有能想到的,一口氣說了個乾淨。

等他把所有話說完,一臉期冀的望着主人,卻不見許寂瀾有任何錶情的變化。那種感覺,就好像熊熊燃燒的小火苗遇到了江水,明明是重拳出擊,卻打在了棉花堆上,一點作用都沒有,什麼力氣都白費了。

小豬頹喪的低下頭,又委屈又沮喪:「主人,我們真的沒做什麼壞事,龍王殿下他,一開始瞞着您,也是不想您擔心。那時候他的靈力完全被禁錮,如果讓您知道了真相,他說,您鐵定就不管蔣致臨,也不會用這個手串練習修真了。」

「那樣的話,就什麼都完了。」

許寂瀾淡淡的開口:「那酸與的出現呢,到底意味着什麼?」

青珠抬起頭,指著自己左邊臉頰的某個位置,對小許解釋道:「您的這裏,被酸與做上了記號。最開始的時候,只是一顆含苞的桃蕊,隨着您的靈力逐漸提高,最後金丹大成,這顆桃花就會完全綻放。」

「其實這就是個標記,沒有其他意義。我本來是看不到的,這都是這兩天,亞斯告訴我的,說是卡菲大人走之前跟他說的,讓我找合適的機會告訴您。」

小許淡淡的問:「做上記號,有什麼用,是給什麼人看的么?」

青珠點了點頭:「比如卡菲殿下。以他的法力,一開始就能看到您臉上的印記,這樣他就能夠知道,您是他必定要幫助的人。想要關上『門』,結束現在這種局面,光有法力高強的人還不行,必須有您的幫助。」

小許說:「也就是說,害死我父母還有奶奶的那個人,也看得到?」

青珠用力的點頭:「這個最近殿下一直在研究。主要是蔣致臨這個人太壞了,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您的身份,比我們所有人都早,可他根本就不給咱們任何提示,奶奶那天出事……」

青珠沒有說完,可小許已經非常清楚了。

那天蔣致臨在樹林里的話,這些天她一直反覆的琢磨。他說自己是命定之人,說周圍這些人都是為自己鋪路的,話里的暗示意味非常明顯。他說的,不但是龍王還有卡菲他們,還有自己的父母,以及奶奶。

他和那個一直隱藏在暗處的人,才是最可惡的。

他們兩個雖然各自為營,善惡有別,一個是幫助小許等人的大先知,另一個是迄今為止,仍然隱藏在暗處,身份不明的黑暗推手。可這兩個人的行事作風非常相近,想法也大同小異。

蔣致臨雖然是好的一方,是跟他們同一陣營的,是命里註定要幫助他們的光明先知,可他並不在乎人命,他不在乎小許是否會因為失去親人而悲痛欲絕,同樣也不在乎在殺怪禦敵的過程中,龍王卡菲等人會不會因為危險而命喪黃泉,灰飛煙滅。他甚至也不在乎小許會不會不願意,會不會反抗。只要「門」能關上,就是包括他自己在內,所有人都死了,也無所謂。

一將功成萬骨枯,古今成大業者,有多少人都抱着蔣致臨的這種心理。可小許卻做不到像他這樣無心寡情,無欲則剛。後人看着他們今天的作為,或許會慨嘆一聲他們的不易和偉大。可對於當時的人來說,每一位同伴,每一個生靈,都是一條活生生的性命。

親人,朋友,夥伴,上級和下屬,並不單單是一個個冰冷的代號或者名字,而是一個個有着鮮活邁動、火熱心跳的人。

小許從奶奶去世的那天,就逐漸意識到,這件事的始作俑者,並不是龍王等人,他們跟她一樣,都是在這個漩渦里拚命掙扎的生命,他們是戰士,是蔣致臨隨時準備犧牲掉的棋子,他們對此心知肚明,卻從來沒有過一句怨言。甚至就像此時青珠說的,他們因為害怕小許會因為一時意氣,臨陣脫逃,不好好修鍊,扔掉手串,放棄蔣致臨,也放棄他們所有人,還有眼前必須承擔起的天下大業,所以他們才一致的選擇了隱瞞和欺騙。

小許恨的,並不單單是龍王的隱瞞不說,或許最開始的時候,是有一些的。可這麼多天過去以後,她也逐漸從奶奶去世的陰霾中走了過來,她才逐漸意識到自己的心意。她會覺得憤怒,覺得心裏難受,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在,在她的心裏,早把龍王當成一個特別的存在。

不是朋友,不是夥伴,也不是存在契約關係的戰時同盟,而是心裏面最貼近的那個,伴侶。

曾經龍王問她,要怎麼樣才能接受他成為情人。她記得自己當時的回答是,和朋友一樣,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就是了。

她那時以為時機還不夠成熟,她以為自己對他的感情還沒有那麼深厚。可那天夜裏,在她最恐懼最無助的時候,是他用法力強行打開空間的豁口,用光明祛除她夢裏的那些怪物,還有無邊的黑暗。然後用懷抱溫暖她,用親吻撫慰她,從那個時候,她就逐漸意識到,自己對他的心意,其實比她自己以為的還要深刻。

從沒有這樣喜歡過、在乎過一個人,所以才不知道真正喜歡上一個人,其實就是這樣患得患失、忐忑不安、時而甜蜜、時而懊惱,甚至連自己都沒有覺察,就已經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那天在銀山上,她覺得心寒,覺得失望,其實更多的,是因為她已經把對方當成了情人,而龍王對她,比情人更多的,是戰時關係的利用和結盟。

她曾經以為她自己很難了解情愛的滋味,可事到臨頭,她才發現,原來自己早就沉迷其中了,真正不懂何謂情愛的,是他。

將心比心。如果他是真心的喜歡她,又怎麼忍心隱瞞她,隱瞞她的身世之謎,隱瞞蔣致臨對她家人的殘忍以及對她的利用,隱瞞那個早就橫亘在他們面前的,必須要跨越的巨大鴻溝,必須要承擔起來的,末世責任。

或許男人跟女人從根本上是不同的。

女人真心愛一個人,會掏心掏肺的,把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擁有的,完全沒有任何隱瞞的舉手相贈。而男人即便再愛一個女人,也難免在適當或者有需要的時候,自以為無傷大雅的,對其加以利用。

她覺得受傷,覺得難以接受,是因為龍王對她的感情,沒有她以為的那樣純粹。他和她之間,從一開始以連命之咒束縛彼此,就註定了,不可能單純無雜質的結一個開端。

作者有話要說:解釋清楚原委了,貌似沒啥疑惑了?接下來就是大戰在即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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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大亂之都市修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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