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著坐牢

搶著坐牢

崇禎三年,六月底,軍中整頓的情況上報上來了。

「近日以來,各營軍士自首者一千四百九十七人,破案被抓者三百二十七人。

宣府將官盡皆腐敗,東窗事發之後,半數將官逃匿,半數將官聚兵作亂。

但凡作亂者盡皆伏誅,逃匿者,是屬下無能,請大人責罰。」

於忠做完彙報,單膝跪地,請王則之懲處。

讓宣府這些將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逃了,他覺得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起來,此事與你無關,是他們實在太有本事了,你先下去吧。」

「是。」

於忠領命退下。

大明的邊軍制度,便是以衛所官員充任各營將官,這些將官,世世代代世襲,一代傳一代,數百年下來,在當地勢力根深蒂固,與塞外私通貿易,就是他們極重要的財源之一。

可以說,宣府鎮中,罪孽最大的就是邊關將官。

文官與太監還好,畢竟他們都有任期,一般幾年後就要調任,最多在任期時收些錢財之類的孝敬,隨著調離,慢慢就沒了。

而那些將官,世世代代相承,便若一個個地頭蛇。

除了他們,還有當地的士紳、商賈等豪強。

靠近邊塞的,私通互貿,同樣是他們最重要的財源之一。

他們與范明為首的奸商有著千絲萬縷般的聯繫。

他們不僅在山西、宣府之中勢力龐大,出了這兩地,在大明別處一樣有著一張張龐大的關係網。

他們的手伸向四面八方,在大明各處,都有利害相關的關係網,可謂一方受難,八方支援,對於這些將官能逃出宣府王則之是一點都不感到意外。

勢力太大有時候未必就是好事,比如這一次。

在王則之清除了名單上的腐敗份子之後,坊間就有了傳言。

說是各個奸商害怕事情敗露,開始殺人滅口。

先前收受過他們好處的軍士,害怕被滅口,主動自首,上交贓款,交待清楚了自己的問題。

除了軍中,各個系統之中同樣如此。

畢竟,短短數日,大同府各個系統中,大大小小的上千人物被滅族,要說他們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

軍中、商會中、警備司各處都有自首的人員,這些人加起來,竟然上萬了。

王則之想到會有人被收買,但是他沒想到竟然會有這麼多人被收買。

這些人來自首之後,王則之命人把他們集中看押起來,進行勞動改造。

正好,宣府有許多城池和道路需要修繕,這一下倒是省了不少事。

這些人的自首就像打開了一道閘門。

原本一些宣府的山西、宣府的小商人和士紳們也跑到警備司自首了。

沒有別的原因,自首之後有人看押著,比在家裡安全多了。

警備司不知道怎麼處理這些人,只能請示王則之。

當王則之知道之後,無奈的笑了。

他下令,牢房不是想進就能進的。

但凡自首的小商賈和士紳,必須上繳半數非法所得。

只有上繳了非法所得的人,才能得到警備司的保護,住在牢房裡。

不繳非法所得的,警備司一率不提供保護。

也就是說,不繳納非法所得的只能蹲在家裡,戰戰兢兢的等著隨時被滅族。

這還不算完,王則之還把牢房分為八人標準間,四人舒適間,雙人大床間,單人間,單人帶窗豪華間。

來自首的人住什麼等級的牢房,是由他們上繳的非法所得的數量來決定的。

原本警備司的人都覺得鎮北伯的腦子出了問題,要不然怎麼下達如此離譜的命令。

很快,事情的發展就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如果,王則之正大光明的抓了這些腐敗份子,並把他們抄家滅族了,這些人還不會如此害怕。

因為,他們背後有人。

現在的情況是,他們背後的人要滅他們,他們就害怕起來了。

相比於王則之,他們更害怕背後投靠的人。

沒有人比他們更了他們背後所投靠的人擁著怎麼樣的力量。

他們死在家裡,可以說是遭了賊人之手,如果死在牢里,那就不一樣了。

誰去牢里殺他們,誰就在挑戰朝廷。

於是乎,大同、宣府兩地的中小商賈、士紳們,紛紛主動上繳了一些銀錢,以此來保全自己的性命。

一時之間,兩地警備司收銀子收到手軟,兩地的牢房更是人滿為患。

警備司的人員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再次請示王則之了。

王則之想了想,告訴他們,讓他們出錢擴充牢房,出了錢的就可以住新牢房了。

王則之的這個命令,就像打開了魔盒。

被嚇壞了的中小商賈們等不及了,他們竟然把牢房四周的宅院全都買了下來,並且寫了一份請願書。

請求把這份宅院獻給警備司,劃歸到牢房的範圍內。

對於他們這種無理又可愛的請求,王則之當然是欣然答應了。

只是如此一來,住在牢房裡的商賈、士紳們就不開心了。

同樣是坐牢,他們就是真坐牢,外面的人卻是住在宅院里,住宿條件一個天一個地,根本沒法比。

「哎,老張,你聽說了沒有,聽說做絲綢生意的那個李老爺,在外面買一了套宅子,住了進去。

同樣是坐牢,這待遇差的不是一點半點啊。」

牢房裡八人標準間內,一個姓周的小商人,隔著柵欄對著對面的熟人說道。

「你知道個屁,那李老爺做的都是大生意,豈是我們能比的。

他可不止上交了半數的產業,據我所知,他上交了九成的產業,連他在牢外的那套宅院都獻給了警備司。」

對面姓張的小商人扒拉在牢房的柵欄上,艷羨的說道。

「嚯,財大氣粗,不像咱們,嘖嘖嘖...」

周姓小商人也有些艷羨起來。

「嘖個屁,他們賺的多死的快,你怕是不知道吧?

大同府最有錢的票號掌柜,銀庫總管,糧倉總管,九族盡滅。

還有守關的小將,也是被滅了滿門,我聽說殺虎口的那個小將,除了家中襁褓中的嬰兒幸免於難之外,一大家子全都悄無聲息的死在了自個兒家裡。

嘖嘖嘖,那叫一個慘吶。」

「哎呦,真的假的,說的這麼邪呼,就像你見了似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個挑著擔子的走貨郎,一路走,一路做生意。

那一日我正好到了紅土堡,哎,還有個事兒你不肯定不知道,那紅土堡的派出司司長差點兒和刑罰司的司長打起來。

哎呦,那場面可有意思了,兩方人馬劍拔弩張...」

「哎哎哎,扯遠了啊,你跟我說說你為啥要進來啊?」

「我...我給他們傳遞過情報,傳到關外的那種...」

「喲,看不出來,你還有當細作的料。」

「別五十步笑百步啊,你又是怎麼進來的。」

「我啊,我...我答應他們做內應,適當的時候給他們開城門。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裡的情況,上有八十老母,一身病,下有嗷嗷待哺的妻兒,哎,缺銀子啊...」

「咣咣咣!

休息時間到了啊,熄燈了,都別說話了。」

牢頭用棍子使勁敲了敲,示意牢里的人閉嘴。

兩人返回自己的床鋪,牢卒吹滅燈火,牢里變的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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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開山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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