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現在與過去
今日他們就要啟程了，亦不知何時才能再回來，時辰尚早，若依起了床，去了竹冢拜別了父母之後，又轉道去了雪琴的住處，不知因何緣故，雪琴的房門緊閉，不過聽隨侍們說今日雪琴還未曾出門，想必雪琴依舊還待在房中。
若依站在房門外，本要上前敲門，可在門外猶豫了片刻，又將腳收了回來，向後退了兩步，就地跪了下來。
若依俯首磕下，抬起頭輕聲道：「姨娘，我……」頓了頓：「我和琉亦今日便離開了，再歸亦不知何日，青丘復建必定事務繁重，望姨娘多注意身體，切莫太過於操勞。」
靜默了片刻，房內卻未傳出任何聲音。
若依微微斂眉，復又磕下一頭：「歸去時辰漸至，小依就此別過。」
若依站起身，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依舊無任何聲響傳出。若依的低下眼眉，轉身便離去了。
可走出去沒多遠，隔著房門傳出雪琴的聲音：「布帆無恙。」
若依腳下微微一頓，似過了許久，輕輕嗯了一聲，笑著離去了。
出了雪琴的居處，若依便向著紫菡的住處走去，可到了地方紫菡卻不在住處，問了侍女說紫菡一大早去了廚房。
若依十分不解，印象中紫菡跟廚房可是從來都不沾邊的，心中好奇不已，時間還夠用，若依便晃晃悠悠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哎呦各位少主，別再鬧了，再鬧下去，我這廚房快撐不住了喲。」
「顧木芷，我知道我打不過你，但你別太過分啊。」
「是你先往我臉上抹的。」
「就算你要『報仇』，也不能潑一盆啊，我和千幻也被你潑了一身。」
「抱歉，但元菱先動的手。」
「哎，你們有沒有聞到一股焦味，啊宇奇你的是不是糊了，咋還冒煙了。」
「啊？我的媽呀，我可是廢了牛大勁做出來的糕點啊。」
「你怎麼……」
嗞……
「咳咳，宇奇你幹什麼？」
「我出去了。」
「哎辛顏，你等等我，我也待不下去了。」
若依還未到廚房，就聽到廚房內一陣吵吵嚷嚷，隨著滾滾卷出的濃煙，幾個身影從廚房沖了出來，手裡還都端著一盤東西。
「宇奇，你怎麼弄這麼大煙。」丁韻兒用手臂捂著鼻子，沖了出來。
「咳咳咳，抱歉抱歉，我也不知道，澆了盆水就這樣了。」宇奇還在煙里扯著嗓子喊道。
「咳咳咳咳，你倒那麼一大盆水能不起煙嘛。」素女也從後面奔了出來，出了濃煙還用手在眼前扇了扇。
「咳咳咳，滅火不就用水嗎？」顧木芷也被煙嗆了兩口，走出來疑惑道。
「公主」
「小依」
眾人奔出來時，正巧看到若依站在門口皆驚訝不已。
若依此時也驚訝不已，甚至可以說的上震驚，待看清幾人之後，嘴角忍不住抽動了兩下。
「你們……在面池子里洗澡了？」
除了紫涵和辛顏身前沾了一大片麵粉之外，其餘人幾乎是被麵粉從頭洗了遍，最嚴重的莫過於顧木芷和元菱，可謂慘不忍睹，除了兩雙眼睛幾乎沒有一處不沾滿了麵粉，睫毛上還在簌簌的往下落麵粉。
若依定睛看著，許多零星的片段稀稀疏疏的拼湊在了一起，似乎很多很多年前，她和小時候的他們一起做過同樣的事情。
「咳咳咳咳，這煙怎麼這麼大，哎，公主，正巧，快來嘗嘗。」宇奇跑出來的時候正巧看到站在那發愣的若依，急走了過去，將手裡的盤子遞到了若依身前。
「公主快嘗嘗我做的糕點。」宇奇撓著頭，憨憨笑道：「就是黑了點，樣子丑了點，嘿嘿。」
若依低頭看了一眼，盤子里放著六個黑乎乎的東西，樣子千奇百怪，根本無法用言語來描述。
若依這才想起來，似乎每個人手裡都端著一盤東西。若依抬眼往那些盤子里挨個掃了一遍，除了蘇千幻那一盤，剩下的皆可用慘不忍睹來形容，灘的、稀的、方的、團的、焦的各式各樣，只要想不到，沒有看不到的。
紫菡拖著盤子，笑著走了過來：「這次你要走了，不知何時才能再見，所以大家就想在你走之前送些東西給你，但又不知道送什麼，想著你小時候很喜歡吃糕點，我們便做了這些，也不知道你還喜不喜歡。」
若依低下頭靜默的看著紫菡手裡不成型的糕點，早已記不清曾經的他們到底熟識到何種程度，時隔萬年，再相見時卻只剩下陌生。但今天看著他們一身髒亂的端著親手做的糕點站在她面前，曾經的情感似乎在慢慢蘇醒，心頭漸漸湧上那早已陌生的親情間的溫暖與親切，以及許多說不上的滋味。
若依嘴角勾起淺淺的笑意：「謝謝，我很喜歡。」
宇奇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裡慘不忍睹的糕點，抬了抬手裡的盤子，懷疑道：「都這樣了，你……確定你還喜歡？」
若依輕輕笑了笑，走過去接過宇奇手裡的盤子：「什麼樣的我都喜歡。」
又將其他人盤子里的糕點一一收了。
元菱在一旁笑道：「你現在嘴巴這麼甜，不愧是嫁了人了，果然不一樣了。」
丁韻兒也笑道：「可不是嘛，小的時候嘴上可從來不留德，還把方玙說哭了好多次。」
蘇千幻：「木芷好像也被說哭過。」
顧木芷撓了撓頭：「有嗎？我怎麼不記得。」
素女極為認真的回想了一下，點了點頭回應道：「有，還是跑到辛顏家告的狀。」
若依臉上微微一紅，瞋笑道：「我哪裡有這樣，我記得我小時候可乖得很。」
紫菡也打趣道：「你哪裡乖了，我到現在還記得你把方玙拖去大殿生小狐狸呢。」
這話一出，眾人便想起當日的場景，皆忍不住捧腹大笑了起來。
若依微微一愣，那時記不清的面容似乎也清晰了起來。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同時對方玙的同情愈加強烈起來。
待大家笑夠了，若依才慢慢將糕點放入攜帶的布袋裡，邊收邊笑著道：「這麼多糕點我一時半會也吃不完，這些我先拿回去了。」
「要走了嗎？」紫菡走過去問道。
若依收起布袋的手微微一頓，將手從袖口中拿了出來。輕笑著點了點頭：「嗯是。」
紫菡點了點頭：「我知道有上神相護，一切不必擔心，但還是忍不住叮囑一句，一路小心。」
「多謝表姐。」若依的嘴角揚起淺淺的弧度，帶著几絲釋然，聲音清淺道：「今日已不同往日了，若是想見面了，我們隨時還是可以見的。」
紫菡笑了笑：「也是。」
「現在恆銘已被關，天下已無大事，公主無事可以常回來看看。」丁韻兒也笑著道。
「多帶點法器。」顧木芷說時眼中還發著光。
元菱走到顧木芷的身側，有些嫌棄道：「世間有趣的物什那麼多，你怎麼老惦記著那些法器。」
「我就喜歡法器。」顧木芷倔強道。
「聽說凡間話本子有趣的很。」靜默的如同虛無的辛顏沉思了一下開口道。
「那我也要……哎，公主凡間還有什麼好玩的物什？」元菱激動道。
若依眉眼帶笑，點頭道：「好，下次回來我一定給你們帶許多凡間好玩的物什。」
若依離開時，琉亦、武羅和楊大鎚已經等在了宮門口，他們一同出了宮門口，正欲要駕雲離去，卻被眼前的情景生生拉住。
宮門前的長街不知何時已站滿了形形色色的狐民，一見到若依他們走出宮門紛紛跪拜在地，震天動地的聲音響在耳側。
「恭送公主」
隨即一張張帶著笑容的面容抬了起來。
緊接著你一句我一句笑著道。
「公主記得常回家看看啊。」
「公主雖然嫁了，但也要記得多回來看看我們啊。」
「就是就是，公主可千萬別嫁了人，就忘了咱們娘家人啊。哈哈哈哈」
「上神，可不能不放我們公主走啊。」
「那可說不準啊，我之前還看到上神可粘我們公主了呢。」
「沒事，沒事，上神可以和公主一起來嘛。」
「對對，順便多帶幾個帥小伙，嘻嘻嘻嘻。」
若依怔愣在原地，鼻子漸漸有些發酸，喉嚨也生澀的說不出話來。望著眼前的情景，曾經的過往慢慢與之重疊，彷彿過了這萬年一切都沒有變，無論是曾經她熱愛的這個國家，還是曾經熱愛她的狐民，從始至終都沒有變過。雖然在那之間她失去過，但若依如今相信，那份失去是為了讓她得到更多，讓她愈加珍惜眼前所擁有的一切。
垂在一側的掌心附上溫熱的手掌，若依抬首看向身側的人，琉亦的眼裡倒映著她的影子，那影子的周圍是滿滿的溫柔。
若依輕輕一笑，看向眾狐民：「我一定會回來的。」
回來看望她的家人，看望她的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