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班和趙夫子

()秦黎站在宿舍門口，承認自己被驚嚇了。他只是去晨練了，回來就又變幻了空間嗎？

秦黎退了幾步，認真地看了看門嘴邊的銘牌：K中男生公寓6#，揉了揉眼，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那麼？秦黎眼角抽搐地看著道里穿著女僕裝在清掃衛生的不管怎麼看都有點不協調的……難道是新型的清掃機器人。

秦黎幾乎是同手同腳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在客廳看到了楚懷牧，沒有察覺地鬆了一口氣。

「秦黎，早。」楚懷牧笑著和他打招呼，穿著維尼熊的睡衣和相同風格的拖鞋。

今天是新學年K中第一堂正式課，秦黎看了看牆上的電子鐘，時間剛過7:00，距離上課時間還有1小時。秦黎洗了個澡出來，楚懷牧已經快手快腳地把早餐放在了餐桌上。

在飯桌上，秦黎說了道裡面的「新型清掃機器人」。

楚懷牧半天沒有說話，秦黎抬頭看著他僵住的姿勢，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他說，十分無力，「不是新型機器人。」

「嗯？」

「是一年級的學弟。」楚懷牧說，摸了摸鼻子，接著說道：「這是K中的傳統。一年級的新生從入學第二周開始，負責高年級宿舍的道衛生，女僕裝……」後面三個字楚懷牧說的很小聲，「是制服。」

秦黎臉色發青，送到嘴邊的一塊青椒啪地掉在了他面前的湯碗里，在腦中回想了一遍在道看到的，臉色由青磚白。

楚懷牧又加了一句，「K中一年級的新生都穿過的。不過還好了，只有一個月，而且只是在早上清掃衛生時才必須這樣穿，其他時間不限制。」

……

「我去洗碗。」秦黎說，站起來，收了自己剛喝了一半的湯碗，伸手把楚懷牧面前和沒動勺子的湯碗也收起來，送到了廚房，然後再把餐桌上的盤盤碟碟收起來。

楚懷牧在他身後舉著筷子，張了張嘴，小聲說道：「我還沒吃呢。」聽到廚房裡傳來嘩嘩的水流聲，他看了看手裡的筷子，站起身往廚房走。

秦黎嘩嘩地洗著碗，無意識地喃喃自語，「這一定是夢，一定是夢。……」

機械地洗完了碗，秦黎同手同腳地進了自己的卧室，很是好一會兒才緩過來。雙手抱頭，在臉上抹了一把，他一轉學就是高二真是幸運。

楚懷牧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秦黎，該去教室了。」

秦黎看了一下時間，8點差10分，應了一聲，拿上桌上的電子記事薄，和楚懷牧一起走出宿舍，道裡面已經看不到穿著女僕裝的學弟們，讓秦黎放鬆地吐了一口氣。

秦黎轉入的高二6班在西教學二，秦黎的位子靠窗，他很喜歡這個位置，窗外有一株杏樹，這個時節早已經過了杏花滿枝椏和黃橙橙的杏子掛枝頭，只剩下一株青綠蒼翠，綠油油的，帶著勃勃生機，秦黎最喜歡起風的時候，柔嫩的枝葉像一個細腰的少女婀娜搖擺，有種說不出的風情。

科技的發展，這個世界的學生不需要厚厚的課本，每個課桌上都有一台電腦，上課的時候只要開機，選定課程，相關內容就會顯示在上面。除了語文，其他的課上，秦黎很有聽天書的感覺，政治歷史還好些，屬於可以死記硬背的東西，但是數學，尤其是物理和化學，秦黎感覺以自己在這個世界剛剛初一的水平聽高二的課，實在有點強人所難。

聽不懂就容易開小差，秦黎看著電腦屏幕上佔了一半位置的授課老師，取出電子記事薄在上面畫了一個卡通小人，站在黑板前，手裡握著一根教鞭。秦黎正努力地添加背景，后桌突然捅了一下他的後背。

秦黎抬頭，感覺周圍萬籟俱寂。老師喊他的名字，「秦黎，把剛才的解題思路複述一遍。」

秦黎抬頭看看左面，又看看前後，抬頭看著講台上的老師，「我不會。」

「不會就更應該專心聽講，上課的時候開小差，原來應該會的也會不會。」老師並沒有為難他，而是十分耐心地教育他。

「聽不懂。」秦黎十分光棍。

老師被他噎了一下，「剛才的例題十分簡單，秦同學。」

「用初一的知識可解嗎？」秦黎看著老師問。

初一？

高中6班一室寂靜，落針可聞。

老師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答道：「可以。可以這樣解，……」用初一的知識把剛才的例題重新講解了一遍，十分詳細，秦黎聽得認真，這一次的講解他聽懂了。

下課的時候，老師站在前面的餓講台上，居高臨下地看著秦黎，「秦黎，你需要補課，下午或者晚上的空閑時間，抽出兩個小時，我給你補課。」

「給我補課？」秦黎抬頭看著年輕的班主任。

「抽不出時間？」

「不。」秦黎想了想自己的時間安排，每天都安排了四個小時的學習時間，有老師輔導他，他的學習進度應該能更快。「謝謝老師。」

「那麼，從今天開始，每天晚上8:00-10:00，你來我的辦公室。」老師說著走下了講台，看到秦黎點頭後走出了教室。

這是秦黎來K中的第一堂課。

年輕的班主任剛走出教室，秦黎的前座就回過頭來看著他，一臉的幸災樂禍+同情，「秦黎你被老班看上了，自求多福。」

「嗯？」秦黎看著前座，不是很明白。

「K中的學生誰不知道老班嚴苛名聲在外。」旁邊的一個同學說。這一會兒，秦黎身邊已經圍了一群同學，「老班在K中，是半夜能止兒啼的人物，秦黎你的第一堂課就招惹了老班，真是八輩兒的霉運。下課了記得去拜拜。」

「秦黎，你是故意惹老班注意的？」一個男生說，臉上眉梢都帶著戲謔的笑容，對他比了一下拇指，「夠種，哥們兒！」

周圍的幾個人一起附和，「是啊，敢跟老班頂上，秦黎，我們服你。我們以後叫你黎哥。」

十六七歲的少年總是這樣直爽笑談無忌，話中沒有其他的隱含的意思，他們口中說出的就是心中所想的。秦黎不止一次地懷念過學生時代的生活，那是一生中最美好的回憶之一。

「哎，秦黎，你真的只用初一的知識來學習高二？」

秦黎說道：「之前落下了太多的課程，原本會的都忘了不少，需要從頭再學一遍了。」他淡淡地笑著，不殷勤，但也不會顯得疏離。

「你們別老是圍著秦黎，下一節課是語文，趙夫子的習慣你們不是不知道，還是想著怎麼過。」一個個子高挑身上校服筆挺的男生微微提高了聲音說。

班級里一片哀鴻之聲，原本還生氣勃勃的男生一下子蔫了，惹來了班級的娘子軍團的一陣嬌笑。「平時一個個都大爺似的，遇到趙夫子的課，一個個都成了孫子了。」

男生們語氣憤慨，反擊道：「趙夫子好色K中皆知，女生在他心裡就是珍寶心肝兒，男生就是蠢貨阿堵物。不公平待遇啊，太不公平了！」

一聲清咳，個子高挑制服筆挺的男生，高二6班的班長卓岩說，「趙夫子來了。」

圍在秦黎周圍的男生瞬間散開，在個子的座位上無比規矩地坐好，秦黎這裡正驚嘆著，心裡有些好笑，就聽到教室門口傳來的腳步聲，一個容貌清癯一身渾然天成學者氣質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趙夫子穿一身黑色的衣服，讓秦黎想起20世紀一部兒童文學裡面的某教授。

趙夫子兩隻腳都踏上了講台，彷彿計算好的，上課鈴聲響起來了。

趙夫子沒有開口說話，在電腦屏幕上點了一下，高二6班的學生就看到面前的電腦屏幕黑板的位置出現了一行字。

夏天。

秦黎看著這兩個字，理解不能。

「作文。」聲音從前座傳來。

作文？秦黎抬頭看了講台上的趙夫子，開學的第一堂課就是隨堂作文嗎？

注意到了他的注視，趙夫子向秦黎看過來，兩人的視線在半空接觸，趙夫子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開始解釋「夏天」的意思。「你們的暑假結束了，不拘於今年和以前，圍繞夏天，寫一篇作文，體裁不限，800字以上，上不封頂。下課前交上來。成績記5分。」

明白了趙夫子的意思，秦黎放鬆了。寫作，一直都是他的強項，在21世紀的世界，他的語文一直都是所有科目中學得最好的。看了看皺眉苦思的同學，秦黎靜下心來，圍繞「夏天」兩字站開思考，想著應該寫些什麼，是要敘事為主，還是抒情為主，亦或者說明為主，他需要在文章裡面寫什麼能夠打動讀者。

一堂課45分鐘，秦黎準備用半個小時構思，用10分鐘完成寫作，剩餘5分鐘用來修改。

秦黎構思的時候專註力驚人，他睜開了閉著的眼，驚訝地看到趙夫子正站在他座位旁，秦黎看到前座努力縮起的身子，好像是這樣周圍的人就看不到他了。

趙夫子在他座位旁邊站了一會兒，什麼也沒說就離開了。秦黎看到他走到一個女生座位旁邊，低聲指點了幾句，女生如同茅塞頓開，道謝后，文思泉湧，秦黎看到女生的電腦屏幕上彷如一氣呵成的文章。雖然看不到屏幕上的內容，但這樣一來，那種一氣呵成的狀態反而更明顯。

在鈴響前一秒，秦黎按下了交作業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