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好久不見1

計程車緩緩停靠在酒店門前。

酒店很安靜，大堂空空蕩蕩，我是唯一正在辦理入住的客人，因為過了節假的喧囂，這樣安靜的氛圍，讓接待和我都自然的放低了說話的聲音。

我不記得這是第幾次來到這座城市，但每次都會選擇入住這家酒店。因為熟悉，因為很多時候能讓我放鬆心情。這裡的一切，都用的得心應手。

選擇了一間靠近主幹道的房間，樓層很高，透過飄窗玻璃，可以輕易的將這座城市的一角盡收眼底。

也許是因為某種聲音呼喚，有點愕然的，我並沒有特意安排自己的行程，房間里的藍牙音箱連著手機，此時正無限循環播放著梁博那首《出現又離開》。

我坐在飄窗上，望著對面不記得什麼時候蓋起的高樓。那是一座全是落地玻璃的建築，偶爾看見玻璃那邊走動的人影，似乎都很忙啊。主幹道上的車水馬龍，應該也都是忙碌的身影吧，就連飛過對面那棟樓的白鴿，似乎都帶著匆忙的節奏。

蹲坐在飄窗上，把頭深埋在膝蓋里，這是我喜歡的姿勢，「累的時候，記得蹲下來抱抱自己。」突然想起的這句話，是誰說的來著？

「叮咚……」

打開門的，是張似乎熟悉的面孔，好像是這家酒店的經理，應該有三十五歲上下年紀的女士。

「劉先生，好久不見！」滿臉的職業性微笑，沒辦法讓人覺得反感。

「好久不見！」

「這是贈送給您的果盤和紅酒，祝您入住愉快！」

「謝謝！」

「先生似乎臉色不大好，需要什麼幫助嗎？」

「哦，沒事，一會就好。」

「好的，我幫您把門帶上，有事隨時打電話到前台。」

「謝謝！」

「真的好久不見您來了。」關上門前，她補充了一句。

是啊，好久沒來了呢，這段時間，似乎已經忙碌到忘記了身邊所有事物。她剛剛說好久不見，有多久了呢？真難得她還記得我。

對面的高樓下有一個商場，人流熙熙攘攘。有一家Starbucks，店外遮陽傘下三三兩兩坐了不少人，他們一定是在這附近居住或者辦公，或者和我一樣，遠道而來。從這個角度觀察，也是一種特殊的角度。

毫無預兆的，一陣心悸，似乎有一個熟悉的背影，此刻正坐在遮陽傘下和對面的人說著什麼。繼而，心臟跳動的節奏加快了，連呼吸都變的有力了，這種有力和跳動，一起組建的慌亂，使人有些缺氧。

昏昏沉沉的。

「你走的太快了。」子木疾步跟在我身後，顯然走過那段坡后，她體力有些透支。

我適當放慢了自己的腳步，等待她跟上來。

「你平時走路都這麼快的嗎？」子木喘著粗氣。

「體力比較好。」

「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呢！」子木把自己放在弱者的角度，絲毫不讓的表達著心中的不愉快。「你就不怕踢到石頭摔一跤？」

「看來你很期待見到我摔倒的樣子。」處於男人的自知理虧，我嘗試著切換著話題。

「好啊！摔到我懷裡來。」

「那你是不是得走到我前面。」

不用設定目的地，我們就這樣走著，每次和子木這樣單獨並肩走在一起，總有些恍惚，覺得不真實。那天，我們用雙腳丈量了這座城市唯一一座山的高度和周長。

「你見過下雪嗎？」子木問我。

「見過！」

深秋的季節，風的溫度不這麼友好，總會讓人期待又恐慌下一個季節的到來。我和大多數人一樣，喜歡現在這樣的季節，對即將到來的冬季不怎麼喜歡也不是很討厭。

「好想見見呢！」似乎和我不同，相比秋天的風，子木對冬季的雪明顯更感興趣。「我喜歡秋天，可我從來沒見過下雪。」她說。

「再過段時間，一起去看吧！」

「真的？」子木顯然對我的承諾很滿意，雙手抓著我的手臂明顯很緊。

「真的。」我報以微笑，認真的看著她的臉。

似乎為了回應我的承諾，子木給了我個大大的擁抱。隔著風衣外套，她的身體很柔軟，貼合著我的胸口。我輕輕用右手臂環抱著她的腰肢，感覺360度環繞成一個圈應該很容易，但我並沒有那樣做，就讓這次的擁抱恰到好處吧。

在這個秋風瑟瑟的下午，天陰沉沉的。抱在一起的我們，有點像相互取暖，都想從對方身上尋找到更多的溫度，沒有要放手的意思。還是有點恍惚，卻有種滿足充斥著我，我輕輕遷動嘴角。

「你會記得我嗎？」彷彿是對自己說話，子木呢喃著。

「嗯！」

「會永遠記得我嗎？」

「一定會！」為了證明我的決心，我提高了嗓門。

「哪怕十年、二十年？」

「哪怕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永遠會記得。」我們的一問一答，顯得很滑稽。

「哈哈！」子木掙脫了我「笨蛋。」她總是這樣叫我。「你聽說過這座山的故事嗎？」

「沒有。」這丫頭的思維跳躍好快，雙手突然失去了可以放置的地方，只能插在風衣口袋裡，抬腿繼續慢慢往前走著，等待著她說點什麼。

子木學我兩手插袋，目眺遠方，邊走邊說。

「曾經這裡沒有山，只有一戶人家，大戶人家，這家有一個很漂亮的女兒。有一天，一個很窮的書生說是她家的遠方親戚，來投奔她家做家僕。後來，時間相處久了，窮書生和女孩戀愛了。」

「戀愛？這詞很現代啊。」不合時宜的打趣，總是有煞風景。

子木狠狠瞪了我一眼：「後來，女孩家裡人知道了，都想把他倆分開。於是，欺騙書生等他考取功名就能娶女孩，書生很呆，居然相信了。就在書生出門沒幾天，女孩家瞞著女孩，硬要把她許配給了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

「後面應該很悲慘！」我能預感到她想說的話「我想，這故事就先到這吧！我餓了。」

「想吃什麼？」

「去吃碗面吧。」

隨便在附近找了家店，兩個人分享同一碗面。原本是想要一人一份的，可子木硬說自己不是很餓，分著吃一點就可以了。子木確實吃的很少，似乎只是簡單喝了點湯。

似乎今天走得路有點多，有點累了，子木側臉看著窗外發獃。

「你不會忘記我的，對吧？」子木又一次重複著那句。

「嗯！」

「一定別忘記我。」

「嗯，一定！」

那天送她走後，很久都沒再見到她。那段很久的時間裡，耳邊一直迴響的是她最後那句「如果可以，真希望不曾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