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離亂人 第一章 泥腿仙師乞丐窩

第一卷 離亂人 第一章 泥腿仙師乞丐窩

五千仞岳上摩天,三萬里河入東海。

濱海縣,離洲大寧王朝東海岸的偏遠小縣城。雖名為濱海,意為濱臨大海之意。可實際上,距離大海還有百餘里的距離,着實有些名不副實。

縣城內,一條名為浚水的河流穿城而過,在城外轉個圈向東匯入百里之外的大海,而濱海縣的城隍廟就坐落在浚水河轉的那個圈裏,環境優美的河心島上。

夕陽西下,名叫寧白峰的少年踏出城隍廟的大門,臉色疲憊。但是掂量着手裏的幾枚名為香火的銅錢,臉上還是浮現一絲喜色。

辛苦一整天,終於將劉員外家裏鬧事的耗子精給抓住,送到這城隍廟交差,這才得到六枚香火錢的犒賞。

自從這受朝廷敕封,一地山川城池承認,百姓供養的城隍爺不管事以來,這濱海縣裏的精怪小妖就開始多起來。今天不是張家一窩雞被黃大仙禍害光了,就是明天李家的小牛犢子被野狗精咬斷了脖子,再要麼就是城裏的乞丐漢子渾身陽氣大損的躺在臭水溝里。常常引來附近居民圍觀,嘖嘖稱奇。

按常理來說,這種情況要是多了,是會引起凡夫俗子恐慌的。

起碼寧白峰是這麼認為。

畢竟在自己老家,真要是出現這種事,那可就要鬧翻天。

但這地方不一樣,就算這種情況已經出現十年了,城裏的百姓該怎麼生活還是怎麼生活。頂多就是跑趟城隍廟,跟廟祝講講哪裏又有精怪作亂,得趕緊發佈告令,找仙師除妖。

雖說是除妖,但那也只是說的好聽,敢來城裏作亂的那都只能稱為精怪,連小妖都算不上。畢竟一城城隍再怎麼不管事,那也還是得當地氣數的城隍。除非真是那過江強龍,修鍊有成的大妖或是大仙師,才可以不把城隍爺放在眼裏。否則實力相當於剛剛踏入中三境練氣士的城隍,對付一些精怪,還不是手到擒來。畢竟站着地利和人和,中三境的金丹仙師都不容易佔到便宜。

可想而知,寧白峰這樣需要在城隍爺手底下討生活的仙師,是什麼個風姿。

寧白峰揉揉疲憊的臉龐,深吸一口氣,大踏步走上連接河岸的石橋。感受着河風帶來的涼意,身體的疲憊也減去不少。習慣性走到橋邊,從懷裏掏出半塊乾麵餅,把它掰碎灑在河裏,引起河魚一陣瘋搶,水花飛濺,很是熱鬧。撒完餅屑,魚群漸漸離去,寧白峰也拍拍手,準備轉身回去。卻不料,水裏一尾赤紅的鯉魚躍出水面,對着橋上的寧白峰噴出一股水花,然後又墜入河中。

寧白峰一愣,隨即笑罵道:「隔三差五的給你們餵食,這會兒給我吐口水,成精了是吧,改天把你們全部撈到城隍爺面前煮魚湯。」

似是被自己說的給笑到,寧白峰有點樂不可支。

眼見天色不早,寧白峰準備回去。再晚一點,城門就要關閉。進不了城,那就只能在城門洞裏縮一宿,雖說回去也好不了多少,但起碼有個能遮風避雨的,城門洞裏可就要享受冷風吹了。

轉過頭,卻看見半空中,一位高冠博帶的中年儒士駕着雲霧緩緩降落在橋頭,步伐不急不緩的往城隍廟走,行到寧白峰身邊時,還微笑點頭示禮。

看着儒士走進城隍廟,寧白峰用力的跺跺橋面。

喃喃道:「迎仙橋啊迎仙橋,你還真迎了一回大仙,不妄你取這名字。」

走下橋頭,只見右邊官道上來了一頭腳下生煙的驢子,背上倒坐着一位抽著旱煙的老道。驢子哼哧哼哧地叫着,老道吧唧吧唧的吞雲吐霧,好不自在。

站在橋頭路邊,看着驢子載着老道往橋上走。寧白峰就知道,這位大仙也是去城隍廟的。老道經過寧白峰旁邊,斜眼瞅了一下,嘴裏嘀咕嘟囔了一句,就又接着開始吞雲吐霧。

飄蕩的煙霧中,隱約傳來四個字。

泥胎武夫。

寧白峰苦笑的咧咧嘴,自己的修為也確實如老道說的那樣,是個剛剛脫離外三境,真正登堂入室的武夫。至於為何說是泥胎武夫,那就要從武道一途上講。武道外三境跟其他練氣士毫無差別,都是打熬肉體,錘鍊筋骨皮三樣。

練氣士不同之處在於,食五穀之精,養先天之氣。

而武夫熬煉肉體,只為粹出一口純正真氣,將自己體內經脈當作江河驛路,任由真氣平治流轉。

練氣士養出那口元氣后,以氣海為基礎,溝通天地靈氣,修補自身。徹底從肉體,進入到凡胎。

肉體,凡胎。

兩者之間,雲泥之別。

再看武夫,一口真氣淬出之後,卻還是打熬肉體,拓寬體內的江河驛路,只為讓真氣平治的更順暢一些。同樣是踏入下三境,卻如同外三境的門外漢一般,仍舊是兩腳插在泥地里。因此下三境武夫被練氣士笑言是走在泥地里的凡胎,戲稱泥胎。

寧白峰看着老道進入城隍廟,泛起嘀咕,今天刮的是那陣仙風,接連兩位大修士來到這偏遠的濱海縣,進入這小小的城隍廟。

隨即不再多想,三步並作兩步奔跑起來,兩段之後,右腳發力,整個人騰空而起,竄出兩丈來高,然後在樹榦上借力,沖向下一個樹榦。就這樣如同火燒屁股的猴子一樣,往城門口而去。

在空中感受着風的速度,幻想着騰雲駕霧的感覺。這是寧白峰踏入下三境以來,為數不多的樂趣之一。

終於趕在夕陽下山,城門關閉前進入城內。然後穿街過巷,來到一處門口掛着黑布帘子,卻沒牌匾的鋪子前。

走進鋪子,熟練的將一枚香火錢拍在櫃枱上。

櫃枱後面,一個乾枯的老頭躺在搖椅上,拿着本破書在翻看,頭也沒抬地說道:「關門了,明天再來。」

寧白峰眉頭一挑,笑道:「王老頭,你就這麼做生意的,門還沒關,就開始趕客。」

躺椅上的王老頭依舊沒抬頭,怒罵道:「你這小兔崽子每每到太陽下山才來,來了也就換一枚銅錢,都是你這樣的客人,我的鋪子開是不開。」

寧白峰訕笑道:「這不是忙么,來的自然晚了點。」

老頭這才放下書冊,鄙夷道:「明明就是膽小。」

接着老頭一勾手指,桌上的香火錢就飛到其手裏,一番手就不見蹤影,隨手丟出一個綉袋,就又舉起書冊看起來。

寧白峰打開綉袋一瞧,臉色一變,罵道:「王老頭,你也太黑了,幾天前還有十五兩,這次怎麼只有十四兩。」

老頭罵道:「不要就滾!」

寧白峰立即轉怒為笑,說道:「哪能啊,開個玩笑。」

儘管老頭較為冷漠,說話難聽,但在做生意上從來都很厚道。同樣的香火錢,放到其他的鋪子,能換到十二兩就不錯了,這次只能換到十四兩,那就說明錢的香火分量不夠。

寧白峰收起錢袋笑言一聲謝了,就往出走。

「最近不太平,盡量少出城。」

說話的是櫃枱後面的王老頭。

寧白峰腳步一頓,扭頭問道:「出啥事了?」

王老頭冷哼道:「哪來那麼多廢話。」

寧白峰面色一滯,轉身往外走,右手剛抬起黑門簾,似是想起什麼,回頭說道:「剛剛從城外回來,看到一儒一道兩位大修士進了城隍廟。」

說罷,抬起帘子走出鋪子。

寧白峰沒有看到,當他說完最後那句話的時候,老頭手上的書籍瞬間粉碎,眼裏衝出寸許金光,一閃而逝。

看着外面暮色漸起,寧白峰發足奔跑起來,再次穿街過巷來到一個藥鋪子門口。急匆匆地衝進去,然後又提着幾包藥材,急匆匆跑出。

沿着城內河岸旁的道路,一路跑向城北,中途在一準備收攤的賣餅攤子買了三張大餅,然後就毫不停留的奔跑起來。

在城裏,寧白峰是不敢像城外一樣跳的老高,然後飛檐走壁。一來這樣做太高調,不符合他的處事風格。二來,要是惹到城裏那些個老怪物不爽,那自己的小命瞬間就不保。畢竟城裏可不只有他一個修行之人,還是小命要緊。

俗話說,高手往往藏在民間。

越到城北,房屋越是低矮,破破爛爛的街道邊甚至還能見到雜草。任何一個地方都有富人和窮人,而濱海城城北就是窮人的居住區。這裏遠離穿城而過的浚水河,城牆外邊就是桑鐵嶺,是妖物精怪鬧的最多的區域。因此,有錢的那些富戶都不願住這裏,畢竟不怕歸不怕,可三天兩頭的有精怪作亂,那也夠頭疼的不是。

穿過最後一排低矮房屋,不遠處就是城牆。城牆下邊,一連串的低矮屋蓬,樹枝爛木,茅草枯葉搭就的棚子。這裏是城裏沒什麼謀生道路的人住的地方,大部分人都以乞討為生。

寧白峰的住處就在這裏,一個名副其實的乞丐窩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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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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