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兩不相欠

從此兩不相欠

薑黃駕著車朝河邊開去。www.niubb.NET筆下文學小說網

他一手掌著方向盤,一手緊握著薄荷的手。

風從敞開的窗口撲進來,撩撥他們的頭髮。

他擺在駕駛台上的手機依舊不停的唱著,偶爾停兩分鐘,簡訊的提示音又接二連三的鳴叫起來。

「接電話。」薄荷輕輕掙開被他緊握著的手,說:「幾個小時了,一直在打,應該有什麼急事。」

薑黃淡淡地說:「都要走了,剩下的事,就讓活著的人自己處理。」

他拿起電話。

最後一條簡訊只有幾個字,全部顯露在屏幕上,黑黑的,象一雙雙瞪大的眼睛,靜靜地瞠視他。

他隨意瞟了一眼,卻突然整個地呆住了,象被誰使了定身法,臉上陰晴不定,在手機淡藍色燈光的投射下,忽黃忽黑,象暴雨欲來的天空。

臨近河邊,路面坑窪不平起來。

一個深坑,薄荷被高高顛起,頭撞到車頂上,呼了一聲。薑黃條件反射地伸出手,擋到她頭上。

手機在車頂上磕了一下,直墜下來,落在薄荷身邊。

薄荷順手拿起來,顯示屏依然大亮著,黑黑的字象一顆顆圓溜溜的黑豆,醒目耀眼。她剛要細看,薑黃已從一旁飛快地伸過手來,一把搶了過去。

「沒什麼可看的。」他平靜地說,關掉手機,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裡。

薄荷偏過頭,微微愕然地打量他。

他神情專註地看著前方,滿面嚴肅,臉上稜角分明,象刀刻一樣,突兀鋒利。

一陣猛烈的北風刮進車廂,冰冷如刀,他不易察覺地哆嗦了一下。

天黑如墨。狹窄陡峭的水泥路直直地延伸到亂石□的河灘上。

河水一波接一波衝上來,被亂石擋住,滿心不甘地挾著泥土沙石退回去,退不多遠,旋即反身,以更加兇猛的氣勢,張牙舞爪地撲上來,吞噬這些亂石。

薑黃抱過一塊大石頭,用車上帶來的繩索牢牢纏緊后,冷靜地把另一頭往自己腰上纏。

「綁到我的腰上。」薄荷平靜地說,一雙眼睛清冷無波。

「不!」薑黃推開她,堅決地說。前不久,他正巧看過一個新聞:一個已婚男人,不可救藥地愛上了一個未婚女人,兩人好了很多年,卻無法相守,走投無路之下,相約去投水。石頭綁在女人身上,到了水裡后,男人嗆了幾口水,後悔了,掙脫女人,獨自遊了回來。

男的活了下來,女的卻被淹死了。

當時,他就不明白,這個男人,為什麼要把石頭綁在女人身上?除非,他不是真愛她;除非,他壓根就沒想和她一起死,一起投水只是徹底甩掉她的一個陰謀。

他鄙視這個男人。

他把繩子在自己的腰上纏了幾圈,牢牢地繫緊,又朝各個方向拽了拽,確信無論多大的風浪也不可能打散它。

薄荷無聲地靠過來,貼進他的懷裡。

河水涌過來,一下又一下地添著他們的腳,濕濕的,冰寒透骨。

「寶貝,別怕,跟著我。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薑黃抱緊薄荷,在她耳邊低聲說:「相信我。我真的很愛你。從來沒想過要傷害你。」

她輕嘆一聲,更緊地摟住他的腰,手卻觸到一個硬硬的東西。是他的手機!

「我.......想打個電話給爸爸媽媽。」她說,聲音蕭索悵然,卻異常平靜。

他沒吱身,身體硬硬地僵立著。

浪越拍越高,添到了他們的膝蓋上。

她從他的口袋裡掏出手機。他別過頭去。

劇烈的北風旋過來,扭著她的頭髮四處飄舞,有幾縷扎進他的眼睛,鋼針一樣,扎得他的心也痛得直抽搐。

她剛開機,一條簡訊立刻跳了出來,象七十二變的孫悟空一樣,迎風長大,不到一秒鐘,就迅速放大,填滿了整個屏幕:「女兒平安出生。7斤3兩。」

薄荷驚愕地盯著手機。黑色的字,象一個個黑洞,牢牢地扎在藍色屏幕上,又象一顆顆子彈,呼嘯著射進她的胸膛。

那個他關機前看到的簡訊,那個讓他失神落魄了好一陣子的簡訊.......原來,是這個內容!

「你當父親了啊!」她忽然力氣全失,顫抖著說。他和她,終究是一場孽緣。

他默然無語。

「你真是狠心!」她抖得更加厲害,牙齒碰得「咯咯」直響:那個血的世界,那個被活活從她體內剝離的孩子!那個被絞成血肉模糊的渣滓,不得不離開她的孩子!她的孩子!他怎麼可以這麼狠心?怎麼可以這麼殘忍?怎麼可以害死一個孩子,又讓另一個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父親?

她推開他,一步步往後退。

「我不會和你一起死!」她沖他喊。她,只是想看看這個男人的心而已。

「從沒想過和你一起死。從今以後,我們兩不相欠,再無瓜葛!」

夜風,把她的聲音吹得很散,飄出很遠

「.......不相欠不相欠.......無瓜葛無瓜葛」

就這樣斷了一生。

她轉過身,跑上長窄的梯。

一個高高的男人站在梯上,看著她踉蹌著跑近,忽然伸手拽住她的胳膊,說:「慢點跑。」

那聲音充滿磁性,沉穩醇厚。他的一雙黑眸也一如既往,熠熠明亮,深不可邃,

是劉宇軒!

她象個牽線木偶,任由他領著回到寬闊的河堤。

他的勞斯萊斯就停在薑黃的車旁,豪華大氣,威風凜凜,象一個尊貴的帝王昂首站立在俯首跪拜的臣民面前。

車窗半開著,霍海正坐在駕駛座上,一臉興奮的東摸摸,西看看,嘴裡發出「嘖嘖」的讚歎聲。

汽車無聲地發動,像一隻雄鷹,輕盈的、瀟洒的,滑翔而去。

薄荷轉回頭,黯淡的星光下,薑黃的身影越來越小,變成一個黑黑的剪影,煢煢孑立,形單影隻。孤獨得讓她心痛,象在電梯里,她初見他。

劉宇軒一聲不吭,抖開車上的毯子,給薄荷裹好。

「我知道你不會,」開了很久后,霍海才從駕駛勞斯萊斯的極度興奮中平靜下來,轉過頭看著薄荷說:「聽你說話的腔調我就知道了!我要過去,宇軒不讓,說讓你自己解決。但是,你們倆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都完全糊塗了。宇軒也是......我反覆保證你絕對不會真的自絕於人民,他卻非要跟來看看,說什麼.....」

霍海說得正高興,忽然意識到說漏了嘴,急速剎住,象一大團飯吞了一半,不上不下,正卡在喉嚨中央,他自己難受,聽的人也跟著呼吸不暢。

「說什麼?」薄荷狐疑地問:「看你這個表情,應該不是好話。」

「當然不是好話,」一個波瀾不驚的清冷聲音,從身後傳來:「難道還表揚你英勇不屈,視死如歸?」

霍海微笑著抬起頭,從反光鏡里望望劉宇軒,低聲對薄荷說:「宇軒說他怎麼想都覺得你絕對有可能做這種傻事。因為你.......智商就低,情商更低,被人賣了,還添著唾沫興沖沖幫人數錢。說一起投江,搞不好就是一場陰謀騙局。前段時間報上就登過這樣的新聞。還說你就是那種即算變成鬼,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糊塗傻鬼.......」

薄荷目瞪口呆,儘管早料到不是好話,卻沒想到他會連帶她的智商一起詆毀。

她憤憤地轉過身,劉宇軒早微閉了雙眸。他滿面坦然,瀟洒從容,彷彿那個被霍海揭發出來的背後罵她的人,根本與他無關。

星光點點,燈光點點,流星一樣在車廂里劃過,把他安詳精緻的輪廓雕琢得完美如玉,宛若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車內的空調已經開至最大,呼呼的暖氣一點點驅散了她身上的寒涼,也驅散了她心頭的哀傷。她發覺自己遠沒有第一次分手時那般絕望和悲傷,就象出過一次水痘的人,從此對水痘就有了超強的抵抗力。

她的愛情,她原以為天長地久的愛情,原來不過是一場誤會,一次措手不及的水痘。

時間還早,霍海纏著劉宇軒去酒坐坐。不等劉宇軒回答,薄荷搶著說她也要一起去。

霍海笑她說:「我們兩個男人帶著一個女人去喝酒,別人看著不會奇怪嗎。」

薄荷反唇相譏:「你們兩個男人不帶我去喝酒,別人看著才奇怪呢.......」她又看霍海一眼,小聲嘀咕:「尤其你現在變得有點『娘』.......」

「哎,打住啊,我看到你的腦海里翩翩著十分不純潔的聯想.......」霍海忙忙地叫到。

「我腦海里明明是白茫茫一片大地真乾淨啊。」薄荷笑他說。

坐在後排的劉宇軒聽著兩人的鬥嘴打趣,嘴角上揚,微微一笑。

薄荷象霍海和劉宇軒甩不脫的虱子一樣,跟著他們去了一個幽雅的酒。她很高興今夜有酒喝,很高興能和給她安全感的人一起喝酒,這種安全感使她能放心大膽的痛快喝醉。

她希望自己能好好醉一場,然後,徹底忘掉過去的一切,有句話不是這麼說的嗎?不能相濡以沫,就相忘於江湖。

霍海也只是故意做出不想她跟著的表情,其實心底,他巴不得她跟著他們,晃蕩在他們的視線範圍之內。

霍海和劉宇軒誰也沒阻止薄荷喝酒。兩人心照不宣,都打算讓薄荷痛快地喝一場。所以,他們自己反倒節製得多,端著酒杯,淺嘗輒止,更多的是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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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誓言太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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