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飛劍問道

第二章 飛劍問道

飛劍問道。

凌天峰,天劍宗外圍的一座孤峰,飛劍問道每三年都會在這裏召開一次,只有通過選拔才能成為天劍宗的弟子。

人群當中,滄馬看起來與周圍人有些格格不入。在場的都是十六七歲的少年才俊,只有他一人年近四十。

若是十年前還好,那個時候江湖上沒有人不認識滄馬,那個時候江湖上到處都是關於滄馬的傳說。

他人生的拐點就是金丹破碎的那一次,從那以後他一直閉關隱居,也就不再涉足江湖了。但儘管人不在江湖,可那些傳說還在。所以這些後輩們雖然都聽說過他的名字,但卻都沒見過他的樣子。

「喂,大叔,你都這麼大把年紀了,還跑來湊熱鬧?」

歲月不饒人,想不到再入江湖時已成為旁人口中的「大叔」,真是令人唏噓。

他並未有理會,但年輕人的調侃還在繼續。

「大叔,我勸你還是從哪來回哪去吧,刀劍無眼,你要是把性命搭進去,那就得不償失了,哈哈。」

「是啊,大叔,現在已是我們年輕人的天下了,你該退隱就退隱,該金盆洗手就金盆洗手,就別再跟着我們湊熱鬧了。」

「快去找個涼快的地方待着吧,大叔……」

滄馬仍舊一句話都沒說。

和這些年輕人比起來,他的確是老了,不光是額上有了白髮,眼角處也生出了許多皺紋,他的皮膚開始鬆弛變得沒有光澤。

可是他的目光卻沒有變,還是那麼的炯炯有神。

他始終盯着遠處的那個男孩,站在八角凉亭正前方的那個身穿青色道袍的小男孩。儘管這個男孩今年只有十歲,可他卻是本次飛劍問道的十二位主考官之一。

十二位考官,每三人一組,分別把守涼亭東南西北四個方向。要想通過考核,必須突破考官們建立的防線,摘下掛在亭角的飛花令牌,然後進入亭內。

滄馬看着這個男孩,並不是想以大欺小。

而是因為,那是他的兒子。

他不會認錯的,那個男孩脖子上戴着一枚造型古怪的金屬項墜。這條項墜原本是屬於滄馬的,後來送給了這個孩子的母親,他知道孩子的母親一定不會把這條項墜交給別人。

儘管這個男孩是滄馬的兒子,可他現在卻姓蕭。

他現在是天劍宗宗主蕭乘風的兒子。

不光是自己的兒子被蕭乘風搶走了,就連自己最心愛的女人現在也成了蕭乘風的妻子。

這是一個男人最大的恥辱,可滄馬卻只能選擇隱忍。因為武林江湖和修真世界完全是兩個概念。

武林人習武練功,結成金丹就是巔峰。可對於修真者來講,結成金丹不過是他們的起點。

金丹是修真者和武林人的分水嶺,也是武林人的修鍊瓶頸。

近百年來天地靈氣日益稀薄,結成金丹后,尋常的修鍊方式就幾乎起不到效果了。金丹期之後是元嬰期,二者之間有一個很長的跨度,需要吸收數量極多天地靈氣才能將金丹煉化為原因。但是現如今稀薄的靈氣根本無法滿足修鍊者的這一需求。

四大宗門之所以成為四大修真門派,是因為他們每一家都掌握了獨到的修真功法。

其中天劍宗功法最強,也最為獨特。在結成金丹之後,天劍宗改變了原有的修真思路,將體內的真氣全部煉化稱劍氣,而這種劍氣又分為四個階段:

第一階段:靈能劍氣;

第二階段:紫級劍氣;

第三階段:玄黃劍氣;

第四階段:天元劍氣。

劍氣等級越高則威力越強,當天元劍氣修鍊到巔峰境界便可一舉突破金丹,成為元嬰強者。

然而,劍氣的好處還遠不僅如此,修鍊者只需要將劍氣注入劍內,就能隔空馭劍。

所以即便同為金丹期修為,可天劍宗的弟子卻能夠御劍飛天、飛劍殺人,這就是身為修真者的強大之處。

所以武林中的這些少年,個個削尖了腦袋想要拜入天劍宗門下。

但是天劍宗收徒歷來嚴格,每三年一次飛劍問道,能夠順利入選的也不過寥寥幾人而已。

這一回,已有幾個自持勇武的少年上前挑戰,不過全都敗下陣來。原本以為那個小男孩是最薄弱的一環,卻沒想到他剛剛十歲,就已經是個擁有二段劍氣(紫級劍氣)的高手了,他的御劍手段絲毫不弱於其他幾位主考官。

「天駒師弟,你的身手可比兩個月之前又更進了一步!」

「過獎了,王師兄,」男孩微微一笑,遠處的飛劍在空中折返后畫了一道弧線徑自回落到劍鞘之中,他神態自若儼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還未上前挑戰的年輕人立刻嘰嘰喳喳地議論起來。

「難怪他這麼厲害,原來他就是蕭天駒!」

「天劍宗百年不遇的修真天才!」

「他的爺爺是掌門真人蕭遠鶴,他的父親是宗主蕭乘風,他的修為又怎麼會弱呢!」

是啊,從小含着金湯匙出生,一落地便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又得掌門真人親傳,他的修為提升不快才怪。

所以,蕭天駒八歲那年便結成金丹,成為了天劍宗立派以來最年輕的金丹期高手,恐怕至多兩年,他又將成為天劍宗立派以來最年輕的元嬰期高手。

滄馬靜靜地將一切看在眼裏,這一回他勢在必得。他遲遲沒出手有兩個原因,一來是想多看看多聽聽,二來是不想誤傷了蕭天駒。

所以他決定換到另一邊再動手,不想從蕭天駒守的這邊動手。

「蕭天駒。」滄馬用一種旁人聽不見的聲音念叨著,然後笑着搖了搖頭。

而此時蕭天駒也正好無意中看到了人群里的滄馬,四目相對,他發現那個中年男人正沖着自己笑,而且是一種極輕蔑的嘲笑。

這的確是一種嘲笑,但只不過是滄馬的自嘲,「天駒,駒兒,定是她取的名字吧!」所以他一邊笑,一邊搖頭,然後轉身走了。

他的這種輕蔑舉動顯然刺激到了蕭天駒,從來沒有人敢這樣不把他放在眼裏。於是他開始暗中盯緊滄馬,他要給滄馬一點顏色瞧瞧。

當滄馬轉身走開的時候,那些年輕人又開始起鬨。

「大叔,看了半天,就這麼走了?」

「看來大叔是想通了,這本就不是大叔該來的地方。」

「喂,大叔,下山的路在這邊,你走錯了!」

「看來這位大叔真是老糊塗了……」

滄馬早已過了愛衝動的年紀,所以對於周圍的這些聲音他從不予以回應。不過他越是這樣,年輕人就越以為他沒本事。

「喂,那大叔怎麼往南門去了。」

「可能是看到守東門的考官們實力太強,怕了唄。」

那幾個帶頭起鬨的年輕人也跟着滄馬從東門來到南門,似乎就等著看他出醜。

滄馬沿着外圈,從東門繞到了南門,蕭天駒圍着亭子慢走了幾步,也來到了南門。

二人再一次對視,滄馬察覺到了蕭天駒眼神里傳達出來的挑釁。「莫非這就是父子間的心靈感應嗎?」他又笑了笑。

他越是這樣,蕭天駒對他的敵意就越濃。他以為滄馬怕自己,所以才故意這麼兜圈子。他這是第一次值守飛劍問道,可不能讓這樣的人鑽了空子,「既然想跟我繞,那就繞到底,除非你不進天劍宗,否則就必須從我手底下過!」

滄馬也開始察覺到事情不對勁,他步子越來越快,不停地在人群中穿梭,從南邊繞到西邊,又從西邊繞到北邊。

但是不管怎麼樣,蕭天駒永遠都跟着他的腳步不斷變換位置。

而且,從某個時刻開始,蕭天駒的眼睛就沒從滄馬身上離開過。或許這個男人身上真的有別的什麼在吸引着他,但他也說不出來。他現在火氣大的很,只想一招把他打倒在地,因為滄馬實在繞得他心煩。

飛劍問道的時間是有限制的,亭子裏有一柱香,如果這柱香燃盡之前滄馬還不動手,他就會失去這次機會。

所以他不能再等了。

「看來這小子是吃定我了。」他突然抬起頭,目光直直地對上蕭天駒,他嘴角揚起一抹別有深意的笑容。

「他終於要動手了。」蕭天駒暗暗道,背上的那把劍早就已經躍躍欲試了。只一招,他要讓這個人一招就敗在他的劍下!

滄馬一步跨入圈內,氣勢的陡然變化讓身邊那群年輕人忍不住一驚。

可當人們認出還是剛才那個大叔以後,便不再對他抱有任何期望。

距離涼亭二十丈開外,滄馬的腳步一點點加快。

「沒用,他的步法太慢,這樣衝過去簡直就是白給。」

當滄馬的速度達到一定程度之後,便穩定起來。

「這大叔看起來夠嗆!」

滄馬行進的軌跡始終在一條直線上,連接他和蕭天駒之間最短的直線上,他的手一直按在劍上,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前方。

「這簡直是在送死,他想要和飛劍正面抗衡嗎?」

飛劍破空而來,速度一瞬間便提升到極致,當頭射向滄馬。

紫色的劍影在滄馬的瞳孔里極速擴大,劍氣盪起的強風吹得他衣衫烈烈作響。

再下一刻,那柄飛劍便會迎頭將他劈成兩半!

可他卻沒有拔劍,他的手還是和剛才一樣,只是緊緊按在腰間。

「那個大叔真的不要命了!」人群中立時有人幾乎道。

「現在就算他想要拔劍也來不及了!」

「他絕不可能避得開這一劍!」

「他死定了!」

他到底懂不懂得劍法,就這麼直直地跑過去。人們幾乎看到了滄馬血濺當場的樣子,就算不被劈成兩半,至少也得被砍下一條膀子來。

蕭天駒的嘴角里露出一絲嘲弄,「實在沒勁,沒想到是這麼一個貨色。」

可是他得意的太早了!

滄馬的腳下,他的足尖所踩之處,厚重的青石板突然出現十數道裂縫。以足尖為中心,蛛網一般緊密地向周圍擴散開來。

飛劍就懸在他頭頂不足半寸,可時間卻像是定格了一般!

那一瞬間,他的步子不退反進,渾身的力量都集中到足尖處,然後爆開。

這一腳的力量實在太強,所以青石板被他一腳踏得離開,藉助這股反彈的力量,他的速度一瞬間提升到了極致!

這才是滄馬真正的速度,令人意想不到的速度!

沒有人看見他是怎麼避開這一劍的,只看到飛劍刺了個空,「噌」地一聲整根兒沒入地底。

與此同時,滄馬已經像鷹一樣掠到了蕭天駒的面前,僅僅只是一個起落,所過之處僅僅只留下一道虛影。

沒有人說話,可能他們根本來不及說話。

因為,滄馬拔劍了。

八方戰出鞘一寸,劍光照的人心中一寒。

他甚至不需要將劍完全拔出劍鞘,蕭天駒就已經輸了,因為他的手上沒有劍,而滄馬的手上有劍。

這就是滄馬所領悟的劍道。

飛劍殺人固然厲害,但一名合格的劍客,是不會讓劍輕易離開自己的掌控的。

劍一旦出鞘,蕭天駒必死無疑!

滄馬了解他的劍,所以他不敢,因為蕭天駒畢竟是他的兒子。

所以八方戰出劍三寸便頓住了。

明眼人在這個時候都能夠看出,誰輸誰贏。

滄馬也以為這就夠了,但蕭天駒卻不然。

他是初生牛犢不畏虎,何況從小心高氣傲,又怎麼能忍受得了大庭廣眾之下輸給一個鄉野村夫?

藉著滄馬遲疑的時機,蕭天駒反手一掌打向其手臂,將寶劍打回鞘內。緊接着又握掌成拳,連連搶攻,他出手尤為狠辣,招招直攻人死穴。

蕭天駒長這麼大,還從沒有人能逼得他如此狼狽,所以他不能輸,他也輸不起!

對手不過是一個窮酸落魄的鄉野村夫。

他蕭天駒可是天劍宗百年不遇的絕世天才,他是天劍宗掌門的獨孫,他是天劍宗宗主的兒子,他是天劍宗的未來……他頭上實在是有太多數不清的光環,這就是他不能輸的理由。

可他越打越心驚,因為他不知道怎麼贏,他的每招每勢似乎都早已被對方看穿。

一個打得愈來愈吃力,另一個卻防得愈來愈輕鬆。

滄馬的拳腳路數實在厲害,這讓蕭天駒有一種溺水的感覺,他覺得自己好像被無盡的水藻死死纏住,他愈掙扎,那些水藻就纏得愈緊。

他久攻不下,招式便愈打愈亂,汗珠不停地往外冒,一張小臉漲得通紅。

可滄馬卻在笑,他忍不住想陪這小子多玩兩下,「小子,姜到底還是老的辣罷。」他在心裏道。

而就在此時,另外十一名天劍宗弟子也都趕了過來,少宗主陷入苦鬥,他們絕對不能坐視不管。

「天駒師弟!」

十一把飛劍齊齊從背後射向滄馬!

瞬發而至!

「這孩子!」滄馬心中暗嘆一聲,蕭天駒已經打紅了眼,他似乎非要與自己拼個魚死網破才肯罷休。

可那十一把飛劍說到便到,他自己固然躲得開,但他要是躲開了,這孩子恐怕就要遭殃了。

蕭天駒怒意上頭早已心神志不清,連眼神都變得迷離起來,這十一把飛劍他又如何能夠避開……

「嗆啷」一聲,八方戰脫鞘而出。

滄馬一把護住蕭天駒,接着反手舞了個劍花,將十一柄飛劍同時攔了下來。

那股力道實在太強,就算是他也硬抗不住,好在八方戰有卸力的本領,滄馬的腕力抖上劍身,只看流光一晃,「唰、唰、唰」十一把飛劍一齊被甩了出去。

即便勉強招架過來,但體內仍免不了一陣氣血翻湧,他腳下連退兩步,還未站穩腳跟,胸口便挨了一記重拳。

剛剛提起的那股真氣,還未聚起就被蕭天駒一拳搗散。

這小子一直被護在懷中,所以這一拳打得滄馬根本猝不及防。

於是再忍不住,「哇」地一口血水噴將出來。

「他娘的,臭小子!」滄馬也惱了,他當了三十多年的土匪,那脾氣自然也非同小可。

今天就算是親兒子,老子也非要教訓你不可!

蕭天駒得了便宜還不罷休,但滄馬卻再不給他機會了,伸出大手一把揪了起來。

「放開他,休傷我天駒師弟!」

另一邊,十一把飛劍捲土重來。

「好!」滄馬啐了口血水。

這些人根本不給他喘息的機會,手上的這個小東西還不住地踢打。

一條膀子幾乎被這小混蛋給打廢了。

他狠咬牙根,一把給小混蛋擲了出去,接着飛身躍起摘下亭角上的飛花令牌。

只要拿着令牌進了亭子,就算過關!

滄馬是這樣打算,可那十一名天劍宗弟子又怎麼能讓他過關?

他打傷了少宗主,還想進天劍宗拜師,簡直是痴人說夢。

十一把飛劍前後左右將他逼得水泄不通,他真想殺人,可是不能夠!今天捅得簍子已經夠多了。

可要是不殺人,他最多只能再撐兩個回合。

畢竟,厲害的劍招一定都是殺招,沒聽說過有哪個劍客光靠防守就能把敵人打敗。

滄馬回頭看了一眼蕭天駒,「罷了!」說完便縱身往圈外跑了。

「師兄,他奪了飛花令牌!」

天劍宗弟子還想再追,卻不料近百名落選的年輕人們一齊擋了上來。

「你們天劍宗以多欺少還不行,難道還要趕盡殺絕嘛!」

「你們不要仗着自己是名門正派,就欺人太甚!」

原本飛劍問道選拔,只要參選者的劍法能得到三名守亭弟子認可,就可以取下飛花令進入涼亭了,可滄馬一個打十二個仍能不落下風,他們卻還是不同意滄馬過關,實在太令人憤慨。

練武之人講得就是一個義字,路見不平一聲吼。雖然年輕人們原先瞧不起滄馬,但他剛剛露的這兩手已然令眾人深深折服。

大家一齊護在滄馬身前,只這樣,天劍宗弟子才肯罷手。

見風波平靜,滄馬沖在場眾人抱拳道:「多謝各位出手相助,某家感激不盡。」

「前輩劍法精妙令我等佩服,不必言謝,不知前輩尊姓大名!」

「哈哈。」滄馬大笑一聲,「霸天寨,滄馬!」說完便轉身下山了。

只聽得背後議論不斷。

「滄馬,原來他就是滄馬!」

「我就知道他是滄馬,除了滄馬武林中再找不到第二個人有這般劍法!」

「不愧是滄馬,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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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縱橫三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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