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人間聲名許有錯,世上令稱未見虛

第十六回 人間聲名許有錯,世上令稱未見虛

那知府急忙喝止:「休得無禮。」說話聲中,從屏風後面,轉出一個瘦削的中年男人。那人五旬左右,白面無須,相貌頗是清癯。身後跟著兩個青衣大漢,雙目炯炯有神,大陽穴高高隆起,顯是一流的外家高手。

知府慌忙起身,疾步迎上前去,彎腰道:「大人怎麼出來了?」那人視若無睹,徑直走到齊天面前,屈膝下了一禮:「下官黃清,見過侯爺金安。」

齊天微微笑道:「黃大人好久不見,快快請起。」「多謝侯爺。」黃清起身謝過,轉身斥道:「還不趕緊給侯爺解鎖。」

那知府眼前一黑,腦中一陣暈眩,強打精神與一眾衙役七手八腳的將眾人一一解鎖。黃清願意只是方便侯爺,知府既然會錯了意,卻也不便再行拘役。

黃清招手道:「凌大人,過來給你引見,這是永豐侯齊天。」凌見思屁顛屁顛的小跑過去,跪在地上叩頭不迭:「下官杭州知府凌見思,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侯爺,罪該萬死。」

齊天扶住他道:「知府大人職責所在,不必惶恐。」「多謝侯爺大人大量。」凌見思側過頭去,小心翼翼的問道:「黃大人,你看這案子,還審不審?」

「知府大人這是何意?」黃清虎著臉道:「你若不審,豈非落實侯爺犯罪之嫌?你有幾個腦袋擔當得起?」

凌見思誠惶誠恐的道:「是,是。」齊天笑道:「黃大人就別擠兌知府大人了,普天之下,誰人不知大人您鐵面無私?」

黃清訕訕一笑。凌見思乾咳道:「下官風寒未愈,來回奔波,深感體力難支,煩勞大人代為坐堂。」

黃清也知要他一個五品的知府,審理皇親國戚,委實太過為難,即便是自己,若非人命關天,也不能接這燙手山芋,拱手道:「知府大人為國操勞,本官焉有拒絕之理。還請大人旁聽,本官如有不周之處,也好及時提個醒。」向齊天鞠了一躬:「侯爺,得罪了。」

齊天拱手回了一禮:「黃大人請便。」黃清坐上大堂,頓時不怒自威:「來人啦!給侯爺請座。」兩名衙役搬了一張太師椅上前。黃清待齊天坐下,問道:「關於『杭州鏢局』一門三口命案,還請侯爺據實告知。」

齊天遂將關雎雎發現死婦肚皮跳動,自己如何自告奮勇剖腹接生,阿文阿武奉令去給嬰兒覓食,請來謝何氏餵奶,自己如何在坐騎背上發現劉柱中的遺書,韓風月屍檢無果始而解剖等一一道來。

凌見思只聽得拱舌不下,睜大眼睛:「侯爺,你說那兩個嬰兒,是你從死者肚裡剖出來的?」

齊天問道:「知府大人有何異議?」凌見思忙道:「下官不敢。只是聽說古有神醫,開顱破肚,已然匪夷所思,今日侯爺剖腹取子,那是更勝一籌。」

齊天淡淡道:「知府大人過獎了。想來那兩個孩子命不該絕,劉總鏢頭陰靈暗佑,竟成險功而已。」

黃清一邊翻閱卷宗,一邊問道:「敢問侯爺,棺材中另一名死者是誰?因何斃命?與本案有何關聯?」

齊天遂將自己如何適逢其會,「武林道」如何圍堵,白驚天如何身故,謝飛越如何洗白,再到「破月山莊」向劉柱中問罪一一說了。

黃清霍地起身,在案台重重一拍:「竟有此事?」他這一下含怒出手,力道著實不輕,只是不諳武道,反而震得自己手掌發麻。這事要是別人說來,黃清自然不信,妄議朝政,中傷國相,更是殺頭大罪,可齊天身份之尊崇,遠非侯爵可與比擬。

齊天道:「大人難道沒有風聞?」黃清朝東拱了拱手:「蒙聖上恩澤,本官代天巡察,自去歲仲夏離京,邊關之事,並未寸知。」

凌見思靈機一動道:「黃大人,下官有一個提議,不知當說與否?」黃清道:「凌大人,你我同朝為官,官位雖有高低之分,職責卻無大小之別,不必過去拘謹。」

凌見思先前拘役永豐侯,更是險些用刑,雖說不知者不罪,對方也大肚的表示不予追究,內心總是忐忑不安。他聽齊天的講述,言詞之間,語氣之中,對白驚天飽含深情,當即投其所好:「白義士為國為民,不計個人榮辱,高風亮節,可謂民之楷模,讓我輩食祿之士汗顏無地。下官斗膽,上表朝廷,請求皇封,並由杭州府撥銀起造祠宇,供百姓景仰。」

黃清沉吟道:「依侯爺轉述謝參將所言,彭帥求援之事,既被相爺從中作梗,黃大人的奏章上去,只恐多半無果。」

「此事還有賴黃大人從中斡旋。」齊天站起身來,欠身說道:「小侯謹代白大俠謝過大人玉成之恩。」

黃清默然半響,嘆了口氣:「也罷。凌大人,就由你著手白義士祠宇事宜,記著不可佔用民田民房,不得大操大辦。至於追封一事,待本官回京之後,伺機轉奏聖上。」

凌見思恭聲應過,諾諾的道:「有關『杭州鏢局』一案,還望欽差大人一併示下。」黃清瞟了凌見思一眼:「此乃杭州府境內的命案,知府大人為官多年,難道還要本官來教?」

凌見思聽他語氣頗為不快,惶聲道:「下官明白。」向謝有德夫婦道:「你夫婦暫先回去,結案前不得擅自離開杭州。案情若有進展,本府自會差人傳訊你們,務必隨傳隨到。」

謝何氏欲言又止,給了謝有德一個眼神。謝有德跪在地上央告:「內人娘家下午捎來口信,說泰山大人病重,草民夫婦正打算翌日前去探望,還望大人通融。」

凌見思喝道:「公堂之上,豈由你討價還價?」擺了擺手,神色甚是不耐。謝有德呆若木雞,謝何氏跟著跪下,叩頭不迭,嘴裡不住的哀求。

黃清插口道:「謝何氏,念你孝心可嘉,姑且准你夫君所請。不過離去之前,務須先到府衙報備事實去處。如有不實,小心當爾畏罪潛逃,追拿法辦。」

謝有德與謝何氏雙雙叩謝而去。凌見思一臉仰慕之色的道:「久聞大人青天之名,今日一見,愛民如子,果是名不虛傳。」

齊天從旁打趣道:「但願知府大人見齊思賢,別要名不副實。」凌見思誠惶誠恐的道:「下官自當以黃大人為榜樣,不負侯爺厚愛。」

齊天微微一笑,岔開話題:「我那位朋友對府衙的飯菜多有心儀,說不得今晚只好叨擾知府大人一頓了。」

黃清連忙道:「那是下官的榮幸。師爺,快讓內衙整治酒席,為侯爺接風。」齊天喊住道:「黃大人清廉如水,知府大人切莫過於鋪張。」

凌見思唯唯諾諾的道:「下官明白,下官知曉。」與黃清將齊天一行迎到後堂,推齊天坐了首座,二人告退下去更換公服。

阿武憋了半天,一對眼珠子骨碌碌的打量著齊天:「你……您真是侯爺?」齊天啞然失笑:「怎麼瞧著不像?」

阿武撓了撓頭道:「也不是不像,只是看你武功好像不高,一個人浪跡江湖,恁也膽大包天。」

「豈止不高,簡直不堪一擊。」齊天莞爾道:「只是人生在世,如果顧惜安危,這也不敢做,那也不敢為,未免好生無趣。」

韓風月嘆息道:「侯爺妙論。許多人終其一生,碌碌無為,說是生不逢時,依著韓某看來,其實過去謹慎,以致錯失良機。」

「在下信口一說,倒是韓爺高論了。」齊天望著韓風月,目光灼灼:「在下心中有一個小小的疑竇,不知韓爺能否幫忙解惑?」他與黃清、凌見思敘話,以「本侯」自稱,換了韓風月,便改為「在下」。

韓風月見他年紀輕輕,卻能謙謙下士,毫不自持身份,不由好感倍增:「侯爺不恥下問,韓某自當知無不言。」

齊天道:「韓爺以往可曾識得在下?」韓風月嘆道:「候爺都頭異姓,韓某就想兼葭倚玉,也恨無門徑。」

齊天道:「那看韓爺對在下的身份,似乎瞭然於胸?」韓風月訕訕一笑:「不瞞候爺,你與謝參將的私語,恰巧被我順風聽見。」

齊天牽扯著唇角,似笑非笑的道:「韓爺天賦異稟,生得一副好耳力。韓風月笑容僵硬,尬然說道:「多謝侯爺誇獎。」

齊天轉而道:「青青姑娘,雎雎小姐,在下答應白大俠照拂兩位,本當竭盡全力。無奈身負遺命,此次出門,前往古楚大地尋人,路途遙遠,線索渺茫,而江湖之險,以在下所學,可謂自顧不暇。」

柳青青頷首道:「妾身明白,侯爺有要務在身,自便就是。妾身就在白大哥的祠堂左右,結廬而居,終此殘生。」

齊天連連擺手道:「青青姑娘誤會了。在下的意思是如你倆不嫌棄,我想拜託黃大人將你們和孩子一齊送到敝府暫行居住。」

關雎雎喜道:「好呀。」隨即想到,大庭廣眾下表現得如此雀躍,豈不讓人窺究?垂首說道:「我聽柳姐姐的,她說去就去。」她與柳青青相識日淺,實在算不上熟稔,此時為了掩飾心思,竟是不惜將個人前途與之捆綁一起。

韓風月也道:「青青姑娘,這兩個可憐的孩子,從小父母雙亡,難道你忍心他們再骨肉分離?」

柳青青低頭望著懷裡熟睡的嬰兒,臉上愛憐橫溢,輕輕嘆了口氣,低聲說道:「那就依侯爺所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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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畫之長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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