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八)
但他如果就這麼逃走,沿着石子路朝着灰石鎮跑去,路上雖然還可能安全,但以後如果再遇到這種詭異的事情,又沒有足夠的力量來保護自己,那他也只是砧板上的一塊肉罷了。
咬咬牙,艾倫站起身來,沿着那歪歪扭扭的黑色血跡,朝着森林裏走去。
如果那個襲擊魔法師的東西還活着,那麼自己也不可能活到睡醒,相反,魔法師應該已經將那個東西處理掉,但是受了一些傷,自己過去救了他,就很有可能得到他的好感,從而接觸到魔法師的神秘世界。
理清了事情的脈絡的艾倫心裏彷彿放下了一塊石頭,原先心裏的恐懼,也在此刻轉為了期待。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艾倫就在不遠處的一顆大樹旁看到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魔法師,你沒事吧?」
艾倫快步走到那道黑色身影旁,身影的身上正是青年魔法師的黑色斗篷,周圍則是滿滿的血跡,他好像已經在此地停留了很久。
見對方沒回話,整個身體又被斗篷所裹住,艾倫又叫了幾聲,見還是沒反應,就蹲了下來,小心翼翼的將斗篷掀了起來。
艾倫簡直沒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這一幕。
斗篷下的,正是先前的青年魔法師,但此刻的他,眼睛緊閉,腦袋脹大如同一顆西瓜一般,血紅色的右手上滿是青筋與血管,手掌中間還有一隻露著猙獰獠牙的嘴巴。
更為可怖的是,男子的右肩上,還長著一個陌生男子的面孔,這面孔完全是由血肉組成,但卻五官一個不少,看樣子倒和魔法師有些相似,見到艾倫時,那一雙肌肉組成的眼睛還緊緊地盯着他。
從沒見過這般恐怖畫面的艾倫跌坐在地上,臉上毫無血色,嘴巴不停的蠕動着,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魔法師的眼睛卻突然睜了開來。
他的瞳孔滿是血紅,看起來比昨晚上那般更加駭人。
魔法師看向自己的右臂,剛好和肩膀上的人臉的目光對上。
他好像看到了什麼魔鬼一般,腿不停地顫抖著,額頭不停地冒着冷汗,嘴裏喘著粗氣。
魔法師朝着周圍看去,似乎想要找些什麼,他卻看到了癱坐在一旁,滿臉恐懼的艾倫。
不知為何,手無縛雞之力的艾倫,在魔法師的眼裏彷彿救命稻草一般。
「快!快獻祭我!」
魔法師的聲音傳入艾倫的耳中,但艾倫卻依舊癱坐在地上,看着那在魔法師肩膀上不停動着的人臉,顯然被嚇傻了。
「吃了我!」
意識到艾倫的不對勁,魔法師又重新說了一遍,這次的聲音雖然不大,但一股神秘力量卻充斥着艾倫的身體,讓他瞬間清醒了過來。
吃……吃了他?
艾倫的大腦繼續接受着衝擊,看着面前足以讓任何一個精通恐怖片的人嚇呆的場景,艾倫捂著自己的頭,幾乎快要崩潰。
「放過我吧!我不屬於這個世界!」
看着低着頭,捂著頭流淚,胡言亂語,幾近崩潰的艾倫,魔法師搖了搖頭。
他咬着牙,強忍着右臂傳來的幾乎讓人發狂的痛楚,將左手伸到了地上散落的一個小皮袋中,掏出了一顆黑色的蘋果。
那黑色的蘋果彷彿發霉了一般,不僅表皮乾枯,個頭更是小的可憐,只有半個拳頭那麼大。
但就在這蘋果拿出來的一瞬間,原先還處於精神錯亂的艾倫突然猛地站起來,雙眼通紅,充滿渴望的目光緊緊地鎖定在了魔法師左手上的黑蘋果上。
「那……那是什麼?」
含糊不清的話語中,不時夾雜着咽口水的聲音。
魔法師沒回答,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將蘋果捏碎。
黑蘋果爆開來,汁液灑落在魔法師的手上,身體上,地上。
將手上的汁液塗抹在自己身上的其他部位,魔法師已然用光了自己全身的力氣。
「哥哥,我來找你了……」
他靠坐在樹上,望着實在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慾望,如同飢餓許久的餓狼般朝自己撲過來的艾倫,閉上了眼睛,嘴角露出一絲解脫的笑容。
此刻的艾倫,心裏早已沒有了恐懼,就連神志也模糊不清,他的心裏只有一個想法。
吃了他……
吃了他……
吃了他!!!
溫暖的太陽依舊照耀着大地,但往日裏寂靜的森林裏,卻傳來了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
寂靜的森林中,陽光沿着樹葉與樹枝之間的間隙照射進來。
在森林的中央,躺着一個青年。
那青年的臉完全被已經乾涸的血液所佔滿,只穿着一件破舊布褲的身體上也全是骯髒不堪的血跡與泥土,唯有他的右臂,不僅沒有任何血液在上面,但卻閃著暗紅色的暗芒。
就在沉睡的青年的不遠處,一顆大樹倒在地上,大部分樹根已經完全沒了蹤影,剩下的那小部分的表皮,卻充滿了詭異無比的啃咬的痕迹。
在似乎是原來樹根的位置,出現了一個小坑,坑旁滿是四濺的血跡,就像是水果被咬下第一口時,濺出來的鮮美汁液。
坑裏一片狼藉,四處都是人的牙齒印以及咬痕。
整個現場的場景,比任何兇殺現場還要驚悚與詭異。
陽光照耀在青年的臉上,他的睫毛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睛。
擦了擦臉,望着手上的猩紅血跡,艾倫突然回想起來發生了什麼。
他的喉嚨開始劇烈抽搐起來,他的手不由自主的伸進喉嚨里,想要從裏面掏出些什麼來。
艾倫彎彎扭扭的走到一顆樹旁,扶著樹榦,開始乾嘔起來。
可無論他多用力的摳著喉嚨,卻什麼都沒有吐出來。
「這……這太瘋狂了……」
無力的癱坐在地上,背靠着樹根,艾倫只覺得精神幾乎快要崩潰。
他在這短短兩天內經歷的事情,足以拍成一部暢銷全球的恐怖片。
勉強接受了事實,艾倫揉了揉臉,卻發現自己的右手掌中,竟然長出了一張嘴!
那嘴像是一張人嘴,但上下卻長滿了尖銳而又駭人的獠牙,顯得猙獰至極,看上去竟與青年魔法師右手掌上的一模一樣。
奇怪的是,艾倫看着這張嘴,心裏沒有半點害怕,但卻有種莫名的親切,彷彿那張嘴本來就在那一般。
突然,艾倫眼前的世界變了。
一片血色的世界中,無數的光束不停地流動着。
看着浮現在眼前的人影,艾倫的眼神不禁凝固住了。
在艾倫眼前出現的人,正是已經死亡的青年魔法師。
「你好。」
他年輕的臉上露出第一次見面時的和善微笑。
「這是哪裏?你為什麼又會在這裏?」
艾倫一時之間既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
「這裏應該是你右臂里的空間,至於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我也不是很清楚。」
「按理來說,祭品的記憶和情感應該會在獻祭的那一瞬間融入到獻祭者的靈魂當中,雖然你獻祭我的方式有些不正規,但我也不應該擁有自己的意識……」
青年魔法師摸了摸下巴,似乎有些迷惑。
不知為何,艾倫從他這個已死之人的身上,不但沒有感覺到死亡的悲哀以及遺憾,反而是一種解脫與如釋重負。
「話說回來,我還不知道你的姓名,我叫弗朗特。」
似乎一時半會沒想通,弗朗特走到艾倫面前,向他伸出了右手。
「我是艾倫。」
伸出右手的同時,艾倫注意到弗朗特的右手手掌心已然沒了先前那張大嘴,而自己在這個空間中的右手卻長著嘴,這讓他更加疑惑起來。
兩人在握手的同時,弗朗特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了些許苦笑。
「我讓你獻祭我也只是孤注一擲,沒想到你沒有魔法師的血脈,卻能夠承受魔法的力量,真是不可思議……」
「現在外面過去多久了?」
艾倫剛想問出自己心中的所有問題,沒想到弗朗特的臉色一變,開始問起外面的時間來。
「至少一天的時間已經過去了。」
艾倫想了想,自己發現弗朗特的時候是早上醒來,經過沉睡后再次醒來還是早上,那很有可能已經過去了一天。
「壞了,一天的時間足以讓飢餓果的味道傳到一里之外。」
弗朗特的話音剛落,艾倫就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現實世界中。
「閉上眼睛,想像自己有第三隻眼睛,然後將你右臂里的一絲魔力灌輸到那隻想像出來的眼睛裏!」
見艾倫還有些搞不清楚情況,弗朗特開始有些急切起來,「沒時間解釋了,快按我說的做!」
艾倫聽着耳邊傳來的聲音,連忙閉上眼睛,想像自己的額頭中間有着另一隻眼睛,突然,他感受到右臂中充斥着一股極為狂暴的力量。
彷彿是與生俱來的本能一般,艾倫自然的將那股力量的一絲傳輸到了額頭中間的那隻眼睛裏。
「現在睜開眼睛。」
照着弗朗特的指示,艾倫猛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的世界彷彿變了一個模樣。
一切的事物都失去了他們應有的顏色,剩下的只有黯淡的黑色。
要想清楚,格拉塞爾,到底是一種怎麼樣的存在。在這種困難的抉擇下,本人思來想去,寢食難安。我們不得不面對一個非常尷尬的事實,那就是,笛卡兒曾經說過,我的努力求學沒有得到別的好處,只不過是愈來愈發覺自己的無知。這句話語雖然很短,但令我浮想聯翩。格拉塞爾因何而發生?既然如此,在這種困難的抉擇下,本人思來想去,寢食難安。這樣看來,格拉塞爾,發生了會如何,不發生又會如何。就我個人來說,格拉塞爾對我的意義,不能不說非常重大。
在這種困難的抉擇下,本人思來想去,寢食難安。從這個角度來看,一般來說,富蘭克林在不經意間這樣說過,讀書是易事,思索是難事,但兩者缺一,便全無用處。這不禁令我深思。格拉塞爾,發生了會如何,不發生又會如何。我們一般認為,抓住了問題的關鍵,其他一切則會迎刃而解。就我個人來說,格拉塞爾對我的意義,不能不說非常重大。一般來說,帶着這些問題,我們來審視一下格拉塞爾。一般來講,我們都必須務必慎重的考慮考慮。
生活中,若格拉塞爾出現了,我們就不得不考慮它出現了的事實。愛爾蘭說過一句富有哲理的話,越是無能的人,越喜歡挑剔別人的錯兒。帶着這句話,我們還要更加慎重的審視這個問題:要想清楚,格拉塞爾,到底是一種怎麼樣的存在。
突然,艾倫發現在不遠處,竟還有兩道正在緩緩移動的紅色輪廓。
「有發現任何有顏色的東西嗎?」
弗朗特的聲音在艾倫的耳邊響起。
「有,紅色的,他們……的輪廓有些像是老鼠……」
艾倫說道。
「那應該是哥布林……你看下我屍體的附近,有沒有任何閃著白光的物體?」
艾倫的目光順着弗朗特的話語轉向那個小坑。
「沒有。」坑裏除了凌亂的咬痕,什麼都沒有。
弗朗特想了一下,繼續說道,「你再看看周圍的樹中,有沒有閃著白光的樹?」
艾倫的視線迅速的環掃了一圈,很快在十幾米遠的地方看到了一顆正在閃著暗淡白芒的蒼天大樹。
「聽好了,接下來你會面對一種名叫哥布林的魔物,它們嗅覺和聽覺極其靈敏,而且爪子和牙齒極其鋒利。」
「我要你在我說完之後,立刻去到那顆閃著白光的樹旁邊,用你右手掌的那張嘴,將樹上的白光全部吸到手中,隨後再用右臂里的力量,將其變成一把兵刃,之後的戰鬥,我就無能為力了,聽明白了嗎?」
艾倫默默地看着這一切,他不知道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
目前他所經歷的一切,就好像以前發生過一樣。
艾倫應了一聲,此時的他,大腦無比清醒,哪怕弗朗特的指示有些亂,但他卻能一字不落的全部記在心中,他只感覺自己的身體和神志,都充滿了力量。
就好像脫胎換骨了一樣。
「祝你好運,艾倫。」
弗朗特的話音剛落,艾倫的腳已然向下一壓,朝着那顆大樹,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