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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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建明放下電話,心裏憋得厲害,一時間竟有些無措。他原地打了個轉,立刻就奔回辦公室,「張秘書,馬上把D城基地主要負責人的電話接進來,定最快一班去那裏的機票,不管是哪個公司的都行,要最快的。」

周建明手裏的汗不停的冒,他有些懊惱,他就不該放她離開。他把臉深深的埋在手心裏,拿開的時候,已經紅了眼眶,電話響了,他很鎮定的接通,「陳經理,你馬上去人民醫院急診,有一位叫祁可的小姐,車禍送過去的……」最後他還交代了一句,「她是我愛人,你幫我照顧一下,我馬上飛過去。」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明后兩天給我調配一架商務機待命,我把她轉到這邊來治療。」

他放下電話,秘書就推門進來,「周總,最早有凌雲的4588,三十五分鐘以後起飛,另外我們裕美有一班十分鐘後起飛的,但是已經滿員,不知道……」

「加機組,讓他們等我,告訴那邊基地派車接我。」周建明說着就站起身,他什麼都沒帶,就這麼急匆匆的就奔了出去。

周建明到了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他趕到手術室,就看見這邊的分公司經理還等在那裏,「怎麼樣了?」他聲音有些顫抖。

「周總,還在做手術,已經三個小時了。」

周建明緊緊攥著拳頭,看着眼前的人,猶豫了好幾次最後艱難的開口,「她的情況怎麼樣。」

那人有些怯,吞吞吐吐的,「醫生說要有準備,我來的時候已經推進手術室了,我只看見護士收拾一些衣物,全是血。」

周建明倒吸了一口冷氣,緊緊的閉上眼睛,如果祁可有什麼三長兩短,他很清楚,他才是罪魁禍首。他轉身一拳重重的砸在牆上。

「周總,你別這樣,沒出來就是好事情。」

周建明急促的呼吸著,沒有辦法不害怕,此刻他的心跳如雷,心快要蹦出來一樣。他扶著旁邊的椅子坐下來,腿都軟了。

「小可,你可千萬不能有事情。」他捂住自己的臉,那種控制不住的無力感再次湧上心頭,「我什麼都答應你,你千萬不能有事。」

手術室的門打開,裏面急匆匆的跑出來一個護士,周建明一個箭步衝上去,「她怎麼樣了。」

「醫生還在手術,病人失血太多,血不夠。」說着就看見另外有護士推著車子,上面碼著血袋。

周建明覺得整個房子都在旋轉,心都被吊在了嗓子眼兒里,恐懼在心裏越放越大,大到整個胸腔都快裝不下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慢的讓人想要窒息。

一直到了晚上七點鐘,手術室的燈才滅掉,周建明看着醫生出來,身子彷彿僵在座位上,動彈不得。他害怕了,從來沒有這麼的害怕。

「醫生……」

「命暫時是保住了,可是病人是個孕婦,劇烈的撞擊讓子宮受到了很大的傷害,以後可能受孕的機會都很渺茫了。顱腦損傷很嚴重,有沒有後遺症還很難說,全身多處骨折,也要看恢復的情況。」

「以後能復原了嗎?」周建明雙眉緊鎖,一副沉痛的表情。

醫生嘆了口氣,輕輕的搖了搖頭,「這些都是后話了,能度過危險期,先保住命再。病人現在的意志力很弱,她需要鼓勵。」

周建明步子有些沉重,走到加護病房的門口,他伸手握住門把手,卻沒有十足的勇氣進去。曾幾何時那是多麼天真爛漫的姑娘,笑起來的時候,眼睛都閃著光,讓人會跟着她自在開心起來;她安靜做學術的時候很高貴,有着跟她年紀不相符的深沉和優雅。

他就是這麼對她着迷的,那麼年輕,可是卻有着讓人深陷的強大磁場,吸進去了,就再也出不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推開門,裏面很安靜,就聽見心電圖滴滴的聲音。床上的人很安靜,渾身上下都被白色的繃帶纏着,只露出一個臉心,上面佈滿了擦傷的痕迹。

周建明的心抽搐的厲害,慢慢的在旁邊坐下來,想去握住她的手,可是胳膊上卻打着石膏。他不敢去想像當時有多麼的慘烈,一輛霸道的越野車直直的衝過來……

他忙低下頭閉上眼睛,不敢再去想像,「小可,難道回到我這裏真的比去死還難嗎?」

肇事司機說是她沖着車子撞過來的,他沒有多說什麼,在他的心裏他甚至覺得那可能真的就是真相。他太了解這個孩子了,是啊,在他的眼裏,她就應該還是個孩子,25歲而已。她倔強的讓人發狂,有着強烈的愛憎,能愛入血液,卻也能恨之入骨,分明的讓人不能理解她怎麼會如此的極端。

他站起來,彎著身子,撫着她的面頰,「小可,你一定要醒過來,你想怎麼樣我都答應你,你要離開也沒問題……」他哽住,一滴眼淚就這麼砸在祁可的臉上,「我把曠宇翔給你找來,把肖萊給你找來,小可,你告訴我怎麼樣你才能醒過來。」

周建明還有個一年半載的就四十歲了,冷冷清清的過了半輩子,到了快不惑的年紀開始為了一個小姑娘眼淚橫飛的,他不想,可是控制不住。他輕輕的撲在她的身上,附在她耳邊,「小可,每次你拿死威脅我,我就妥協了,我是真的怕。你想嫁給他,沒關係,我送你進禮堂,小可,你千萬要醒過來,我年紀大了,禁不住你這麼嚇,求求你了,小可。」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眼淚落了,可是還那麼極力隱忍着不想讓自己哭出聲來。

祁可這麼靜靜的躺了一天一夜,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除了那麼微弱的呼吸,還有那滴滴的機器聲,沒有一丁點兒的生氣,周建明越來越害怕了。

在祁可昏迷的第三天,她的情況突然惡化,幾次心臟停跳,周建明站在急救室的門外,無助的打着轉兒。很多的事情是強迫不來的,不屬於你終究不屬於你,生生的綁在自己身邊,她也會以另外一種方式離開。

她玉石俱焚般的選擇,第一次讓他覺得自己做錯了,周建明無奈的轉身,拿出電話打給了自己的秘書,「給我查凌雲一個叫曠宇翔的副駕駛的電話,對,他剛換過手機號。」

他兩手扶著窗枱,外面的夜很黑,他仰頭看天,整個精神都像是被吸進了黑洞,飄忽起來,沒有了以往的堅決和堅持,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秘書很快就給了他回復,周建明一刻都沒停就打了過去,接的人並不是曠宇翔,可是他也顧不上別的,「我是周建明,馬上讓曠宇翔接電話。」

「他現在不方便接電話,你過一陣子再打。」說話的是一位聲音嘶啞的婦女,聽起來是個中年人了。

周建明有些惱,「你現在馬上去告訴他,祁可,他的女人馬上就要死了,看看他現在方便方便接電話。」他咆哮起來。

曠媽媽早就快崩潰了,她抬高了聲音絲毫不相讓,「別讓那個女人再出現了,我們宇翔命也快沒了,都是那個不要臉的狐狸精害的,我們宇翔已經不要她了,死活都不關我兒子的事情。」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曠媽媽哭着拉住老公的胳膊,「我們兒子會不會有事啊,他從來都不酗酒,這到底是怎麼了,喝了多少要喝出胃出血,兒子要是有事情,我們怎麼辦?」

「不會的,醫學這麼昌明,肯定不會有事情的。」

面對疾病和傷痛,所有的語言都不過是心理安慰,而且是無效安慰。

周建明放下電話,心情變得越發的沉重。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整個人變得有些恍惚和緊張,心理空蕩蕩的,彷彿是辜負了什麼東西,是愛情嗎?他說不清楚。

醫生從裏面垂頭喪氣的出來的時候,他整個人僵在那裏,反反覆復的已經三次的,他的心臟真的已經負荷不了這樣的驚嚇和唏噓。他說不出話,只是用惶恐的眼神看着醫生。

「這次算是挺過來了,不過我們醫院到底是技術有限,如果想得到更好的醫療,還是希望到大醫院,不過病人目前的狀況,恐怕也很難應付長途的顛簸,即使到最近的C市,救護車也要跑大半夜。途中的急救會更加的困難,所以,這個決定還是要家屬來做。」

周建明靜默著,片刻他看着醫生,「我們轉院,請安排有經驗的醫生和必要的設備隨行,救護車把我們送到機場,我們飛回C市。」

說完他顧不上醫生詫異的眼光,就打電話吩咐這邊的基地公司,要最有經驗的機組,最好的保障,儘快的起飛。

只是一個多小時的飛行,可是卻讓周建明感到了無比的漫長和難耐,他握著祁可腫脹的手指,「小可,堅持住,一小時我們就回家了,一切都好了,沒事了。」

周建明的聲音很輕,像是哄著自己的孩子一樣,他心酸得厲害,那麼一個鮮活的生命,此刻在自己面前的卻像是一個破碎的洋娃娃一樣。也只有在這個時刻,他才真正感覺到什麼是失去的滋味,才知道沒有人可以控制別人的命運,除非她自己願意。

曠宇翔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見床邊坐着葉向雲,因為後腦受傷,口子拉的很深,處理的時候就把頭髮給剃光了,這前面有毛後面沒毛實在難看,他索性也就剃了個光頭,很愛美的男人這會兒只能獃著帽子。

「怎麼是你?」他嗓音有些沙啞,「能不能給我點兒水。」

「不能喝水,會死人的。」葉向雲皺着眉頭,「你能出息點兒嗎,守則你是不是也忘了,我看你離永久停飛不遠了。」

曠宇翔的眼神有些茫然,「她沒來過嗎?」

「誰?」葉向雲皺了一下眉頭,忽然反應過來,「別想太多了,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休息,好不利索,以後真飛不了了,你說你喝這麼多有意思嗎?」

「我也不想啊,可是她真的回C市了,那麼快,晚機沒趕上,就搭早機走了。我認真了,這輩子頭一次這麼認真的對待一個女人,我什麼都不要求,只要她離開周建明,我就娶她。我要求的過分嗎,我只想她以後安安穩穩的做我的老婆。」他很委屈,說着一滴眼淚從眼角落下來,消失在枕頭上。他立刻閉上眼睛,可是眼角卻依舊濕潤。他想他這輩子不會再為誰認真了,已經傷透了。

「第一次認真就能找到自己對的人真的很難,你這麼年輕,感情的挫折又算什麼,只能說你們沒有緣分,不合適。」葉向雲說着這話心裏也打鼓,那他跟筱白算什麼。他被人一酒瓶差點兒就送上了西天,可是自己的老婆卻在陪着別人看病,他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裏了。

韓麗雯在超聲波室的外面等著,她的病惡化的很快,現在大部分的時間都坐着輪椅。筱白從裏面出來,她就湊上去,「怎麼樣啊,醫生怎麼說,四個多月了,應該看出男女了?」

慕筱白依舊抿著嘴笑,心情好得不得了。

「是男孩?」韓麗雯看着她的臉色猜着。

「不是啊!」慕筱白很興奮,她伸出兩個手指,「是兩個,一男一女。」

「筱白,你太厲害了,龍鳳胎。不對,是葉機長厲害,他知道這個消息一定高興壞了。」

慕筱白的臉色一下子沉了,「別跟我提他了,他根本就不在乎我,我的心情他根本不能體諒,我出來這麼久,他都不找我,我還懷着他的孩子。」

韓麗雯笑,心裏知道這個驕傲又矯情的女人在等台階下呢,她拉住慕筱白的手,「你就是矯情,你把手機關了,人家總不能滿世界的大海撈針。」

「那電郵呢,電郵我又沒關。」

「筱白,人生太短暫,沒有時間折騰,他飛出去你們幾天都見不到,你們這一輩子真能相守的日子才幾天啊。我現在巴不得把一天掰成十天來過,可是你都這麼揮霍了。」她神情黯然,慕筱白想安慰她,可是卻被搶白,「趁活着,要好好愛你愛的人,好好珍惜愛你的人給你的愛。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了,你們生活在一起,他愛不愛你你最應該清楚,何必聽別人挑撥呢。」

慕筱白心裏難過,可是嘴上卻還是硬撐著,「算了,別說我了,下午我們一起去拍寫真好了。」

就在幾天前,韓麗雯答應了要接受手術,這讓慕筱白很吃驚,像這種嘗試在醫學界還沒有成功的先例,也就是說這推進去了,希望比九死一生還要渺茫。慕筱白想知道她的想法,可是韓麗雯就只是笑,她跟她說,她想拍一套新娘寫真。

慕筱白黯然,她想這就是她的臨終遺願了。

作者有話要說:下個周我出去培訓,電腦我帶了,但是不知道住所的網絡條件怎麼樣,也不知道課程是不是緊,據說不是純玩的那種培訓,悲劇啊。我要是不露面就輕大家擔待着,我會存稿,然後回頭補償。但是這種情況的可能性不是特別大。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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