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初露鋒芒

()葉秀裳見段雲袖盯著成克盟似有所思，便喚了一聲：「段公子？」

段雲袖轉過頭來，應道：「葉姑娘？」見對方用眼神詢問著自己，便答道：「沒什麼，想起一點事情……」

一旁小二端上了酒和肉，成克盟剛喝了一口，就一嘴噴在小二臉上，「你這叫『醉八仙』！我看你這是拿江裡頭的水兌的！」

小二可憐兮兮地答道：「大爺，這真是醉八仙，實打實的醉八仙，沒有摻一點兒水……」

成克盟霍地揪住小二的領口，「你還敢騙大爺我！聽著，大爺我最近正晦氣，你最好不要惹我，否則，」他按住了小二的腦袋，「你腦袋就甭要了！」說完一把推開小二，「去，給我把你們這兒最好的酒菜都拿來，大爺我要吃個夠！」

小二鼻青臉腫地從地上起來，退得老遠，懦懦地問：「那大爺你，你帶了足夠的銀子嗎？我們這裡一桌最好的酒菜，是，是九十九兩銀子一桌！」

成克盟見被小二看穿，不由得惱羞成怒，「銀子？沒有！狼牙棒倒有一條！」他按住狼牙棒的手柄，斜眼看向小二。

小二趕緊縮身奔向後院。不多時，十多個壯年漢子舉著傢伙出來了。

掌柜的站在一邊，不卑不亢地道：「這位大爺，您要好吃好喝沒關係，那一斤酒兩斤肉我也可以送給您，如果是來鬧事的，就恕仙客來無理了！」

成克盟「嘿嘿」笑了幾聲，「大爺我今天是來對地方了，不僅有吃有喝，還有人給我活絡身子骨！好啊，是一個一個來，還是一起上？」

圍著他的十多個壯漢見狀，看向掌柜。掌柜使了個眼神，示意一起上，他們齊齊向成克盟招呼過去。

只見成克盟手起腿落，眾人已倒在地上，發出一片哀嚎。有的斷了胳膊，有的折了腿骨，慘不忍睹。

成克盟見剛才那個店小二縮在一邊瑟瑟發抖，一個箭步跨過去抓住他的肩，「還問不問大爺我要銀子了？」邊說手上邊使力，骨頭開裂的聲音傳出。

店小二疼痛穿心，一時說不出話來。成克盟哼了一聲，手上加大力度，存心要毀了對方的一條胳膊。

一旁的楚瑤見狀，義憤填膺，站起身來，正想抽出利刃衝過去，葉遠襟起身一把按住表妹，然後抱拳向成克盟朗聲喊道：「這位大哥，這小二與你無怨無仇，還請高抬貴手!」

成克盟轉頭一看，「嘿嘿」笑了，「呀，想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啊！看來這年頭真有不怕死的人！」手上卻不鬆開。

葉遠襟知道多說無益，右手一動，一根筷子朝成克盟飛去。那筷子力道很猛，直奔成克盟胸前膻中穴，逼得他放開店小二，轉身避開。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成克盟縱身躍回桌旁，操起狼牙棒，朝葉遠襟襲去。

葉遠襟迅速抽出自己的「滄海劍」迎了上去，兩人纏鬥在一起。

成克盟攻勢兇猛，招招狠毒，葉遠襟則沉著冷靜，劍勢遒勁。拆了二十多個回合，兩人已打到外面的街道上，而葉遠襟處在下風。

葉秀裳見狀，抽出「靈泉劍」加入哥哥一邊。兩兄妹配合默契，你攻我守，你守我攻，很快逆轉形勢。

段雲袖見楚瑤也躍躍欲試，伸手攔住，靜觀成克盟招式。

成克盟見情勢對自己不妙，使出了殺手鐧「風雷破」，狼牙棒帶著風雷之勢襲向葉家兄妹。好在葉遠襟和葉秀裳的實力均不俗，雙劍一起擋住了對方的狼牙棒，但仍然被逼退了幾步。

兄妹倆互望一眼，準備使出千鈞劍法的殺招展開攻擊，卻被段雲袖一把攔住。

兩人詫異地望著段雲袖。段雲袖卻不理會，踏前一步，對著一丈外的成克盟道：「你胸口那條傷疤，是怎麼來的？」

成克盟見一個俊秀少年踏出來開口就問自己這個問題，吃了一驚，反應過來后，冷冷反問：「這關你什麼事？」

「你敢做不敢當嗎？你那傷疤，可是十二年前作惡時留下的？」段雲袖冷若寒冰，眼前浮現出大師姐聶琴沾滿淚水的臉。

眾人聽了此話，都愣了一下。

成克盟斜眼看著眼前的少年，見對方秀若女子，心裡想到什麼，隨即說道：「嘿嘿，你怎麼知道，莫非你就是當年那個雛兒?」

段雲袖面色陰得駭人，「不是我，卻是我最親近的一個人。既然你就是他，那，就別怪我劍下無情……」

身後的葉遠襟和葉秀裳見段雲袖要出手，正要相助，卻聽段雲袖說：「我自己來。」

她的左腳邁前一寸，距成克盟正好一丈遠，左手則緩緩舉起劍身，右手按在劍柄上。

「就憑你？」成克盟冷笑不已，緊了緊狼牙棒——眼前的少年不過弱冠之年，白凈秀氣，他就不信這少年有什麼厲害本事！

「就憑我。」段雲袖臉色冷峻。

「哈哈，」成克盟的冷笑變成狂笑，怒意暴漲。

一旁的葉家兄妹和楚瑤也覺得驚異，尤其是楚瑤更是一臉懷疑。

成克盟握緊了狼牙棒，打定主意要結果了這狂妄少年。他身子一動，狼牙棒揮向段雲袖。

段雲袖右手微動，凌厲的殺氣立刻蔓延全身。

只見寒光一閃，成克盟的眼瞳放大，裡面裝滿了驚異和恐懼。他的狼牙棒才剛剛揚起，還一招未出，腳步也未來得及移動。他的脖子上卻慢慢滲出一圈鮮血，然後睜著眼倒地而亡。

楚瑤張了張嘴，不敢相信自己親眼所見——自己都沒有看見段雲袖是怎麼出劍的，而且，現在「他」的劍也還在劍鞘里，和拔出之前一樣！唯一的區別，就是段雲袖站的位置移到了成克盟面前三尺處。

葉秀裳和葉遠襟也交換了驚訝的眼神，確信自己所見非虛。

葉秀裳之前猜測到段雲袖身手很好，卻沒有想到她竟然可以在一招之內了結了「渾天狼」成克盟。她的身法之敏捷，出劍的速度之快，恐怕不遜於十年前譽滿江湖的「疾風劍」蕭為。

葉遠襟更不由得對段雲袖刮目相看，覺得妹妹新交的這個朋友還真是深藏不露，非等閑之輩！自己也許不是年輕一輩中最優秀的，但也是數一數二了，看這少年的身手，卻在自己之上。他有種感覺，「段雲」這個名字，現在還是平常無奇，但很快就會為中原武林所知，說不定，將如雷貫耳！

楚瑤走到成克盟的屍體，踢了他兩腳，見他一動不動，脖子上的血流到地上，這才確信段雲袖真的殺死了他。

段雲袖看見三人的反應，知道自己讓他們驚訝了，但她必須在成克盟還輕視自己的時候做到一劍封喉，抓住稍縱即逝的時機，否則以她現在的功力就再無殺死成克盟的機會。她剛才仔細觀察過，發現成克盟的破綻就在他出手的那一瞬間，而自己最快的速度正好能夠做到在一瞬之間擊殺離自己一丈遠的敵手。

她淡淡說了兩個字，「見笑，」就走到成克盟的屍體旁，說道：「你欠的不是血債，卻必須用血來償」。

她又在心裡默默說道：「師姐你找了三年沒有找到的人，被我遇上了，現在袖兒替你報仇了。」原來在十二年前，段雲袖的師姐聶琴在逃荒過程中被一個陌生男子姦汙。她掙扎之際，用剪刀在對方胸上劃了一道傷口，但更招來非人的折磨。後來她想盡辦法逃出魔掌，此後一直抑鬱。幸好，她遇到了師父靈隱道人。靈隱開導有方，她才沒有自尋短見。三年前她曾下山尋找此人，但三年時間裡一無所獲，不知當年的無名之徒現在已經是所謂的「渾天狼」。聶琴只好放棄尋找，準備忘記此事，但此種傷痛，要忘記談何容易！

葉秀裳對段雲袖瞬間發散出來的凜冽殺氣十分吃驚——「他」這把寶劍伏於劍鞘之中，一出手竟殺氣暴漲見血封喉！還好「他」曾出手幫過自己，而且此刻所殺的也是歹人，否則會給武林釀成大禍！

她見段雲袖的武功如此之好，心裡又有個想法——應當勸說「他」去明遠山莊參加誅魔大會。以「他」的身手，定可有大作為，為白道增添力量。而且，她隱隱約約地感覺到，自己不願意這麼快就和段雲袖各奔東西。「他」好像是一汪乾淨清澈的泉水，一眼便可以看到底，但又似乎罩著重重迷霧，藏有許多謎團。「他」的柔弱，「他」的堅強，「他」的淡然，「他」的凌厲，都很吸引自己，讓自己不知不覺想靠近。

葉秀裳於是和哥哥商議要盡量說服段雲袖去明遠山莊。葉遠襟非常贊同妹妹的想法，並且建議由她去充當說客。

於是當夜，葉秀裳找到段雲袖說起此事，希望她和自己一起去明遠山莊參加誅魔大會。段雲袖有點遲疑——自己的原計劃是先回家鄉拜祭父母兄長，然後尋找仇家，可不是參加什麼誅魔大會。

葉秀裳知道段雲袖思親情切，便開口道：「段公子離家數年，理當先回家鄉看望父母。不過這次大會群雄畢集，對我們年輕一輩來說是天賜良機，可以認識各路英雄。而且，秀裳看段公子也是義士，魔教為非作歹，濫殺無辜，理當除之。段公子這等好身手，如果能夠助白道一臂之力，就等於造福中原武林……」

段雲袖聽到此話，沉思良久——她對認識各路英雄沒有太大興趣；魔教雖說當誅，但並非自己當務之急。不過，自己要查尋仇家正不知從何入手，這群雄聚會，說不定能提供一些線索。拜祭父母兄長之事，緩到誅魔大會舉行之後也可。

這樣一想，她便應道：「好，那在下就去見識一番…….」

葉秀裳見段雲袖答應了，喜上心頭，「那秀裳就先替明遠山莊歡迎段公子了！」

四人第二日便啟程回明遠山莊。一路上，楚瑤對段雲袖的態度有了微妙變化。她暗中留意著段雲袖，發現「他」越看越順眼，不僅人長得俊秀，武功還高，對人又溫和有禮進退有度。葉秀裳把表妹的變化看在眼裡，心裡有些異樣。而葉遠襟也很留意這個朋友，一路和「他」攀談。

段雲袖則發現這三人都是值得相交之人——葉秀裳自不必說，楚瑤雖然刁蠻了點，但心眼兒還是很好，而葉遠襟是不可多得的俊才，對人寬和大度，處事穩重周全，和妹妹相映成壁，「江南雙秀」的名聲實至名歸，恐怕十年之後，便能成為武林白道的領軍人物。

四人往江南天目山方向趕去，間或在重鎮停下來等葉秀裳查賬——明遠山莊不僅在武林白道備受尊崇，同時也兼營錢莊生意，其財力之富足程度恐怕只有葉家自己人才清楚。此次葉家兄妹出來一是為了親自邀請各路英雄參加誅魔大會，二便是到明遠山莊所開的各個錢莊查賬。而查賬之事，主要是由葉秀裳負責。

葉秀裳帶有一個硃色小算盤，到了一家錢莊，拿到早已為她準備好的賬本，把算盤打得啪啪做響，一盞茶的功夫就可以算清所有賬目，半點不差，讓段雲袖佩服不已。

而明遠山莊及其各個錢莊的人都知道，現在真正掌管山莊財脈的，就是他們的大小姐。葉秀裳三年前和哥哥外出遊玩，到一個葉家錢莊歇腳時，無意中翻了一下賬本，就發現了賬目上很隱蔽的漏洞，隨後稟告父親開始探查個中究竟。一個月後她拿出鐵證，證明是德高望重的總掌柜拆東牆補西牆，造了成三萬兩白銀的隱形虧空。於是總掌柜被押送官府，另換新人。而葉秀裳則著手制定了一套嚴密的規則，從銀兩的儲存到錢莊中各人的月錢都做了細緻嚴格的規定，並設若干督查直接向她負責。

三年下來，各個錢莊賬目明晰且盈利增長，眾人從一開始的不服變為五體投地，對大小姐葉秀裳欽佩有加，都非常羨慕老爺生了這麼一個女兒，不但貌美如花才藝兼備，且處事精明又溫雅平和。眾人口中流傳的話是「生女當如大小姐」，哪家女兒要是得了稱讚說自己某一點像大小姐，那都是歡天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