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一個月後

一個月後。

北方的苦寒山嶺。這天又下了大雪，似乎入冬以來，這片古林上空的雪就沒有停下來過。

在古林的深處，仍舊是盤踞存在了數千年的夜魃巢穴。

噬淵坐著木製輪椅，停在永夜樓的最高層，透過窗戶，望著自己的家園。先前那些在打鬥中被摧毀的房屋又都重新修繕，有些太久沒有人居住，太過陳舊，搖搖欲墜的危樓，也被人拆除了。

林子上空密閉，外面的大雪透過密林再落下之後，就變成了小雪。族人們在這小雪下忙活得熱火朝天，所有人都在忙著拆除舊屋，建造新屋，大家忙碌而且充實，最重要的是，他們的臉色都沒有了恨意，沒有了抱怨，都顯示著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嚮往。

巢穴中很久沒有這麼生機勃勃了。噬淵看著族人們忙活的景象，忍不住眼眶一紅。

大概是因為死過一次吧，他彷彿是看開了。從帝丘戰場上歸來后，告訴族人們客棧已經被毀掉，而徐觀與他戰鬥，被他拖到半死，前任族長大人的仇已經報了。族人們頓時歡呼起來，噬淵又說從今往後大家好好生活，咱們夜魃族以後不可能再被人欺負了。族人們又歡呼一次，他們都相信，這位連客棧那個龐然大物都能摧毀的男人，當上族長，肯定能帶領他們過上好生活。於是才有了眼前的這一幕，噬淵改變夜魃族的第一步，就是把夜魃巢穴重新修繕一邊，讓大家能住得更好，更舒適，才能有更高的幸福感。

三叔噬絳正在家裡帶著變成白痴的大哥噬癸，哄他玩。有三叔照顧，噬淵很放心。他還做好了後續的計劃，打算讓族人們都出來，參與到普通人的生活中去，學會在現在的都市中生活，跟上時代的步伐。

不過這其中也是包含了危險性的，因為夜魃畢竟是需要吸人血才能生存下去的種族，為了防止融入人類社會的夜魃會偷偷狩獵活人，還需要制定更加嚴苛的規則，加強對族人們的約束，嚴令禁止再製造出新的混血夜魃來；另外，一味地堵截族人的生存慾望也不成，所以他還嘗試著越過客棧，想辦法直接與人類社會的高層溝通，向他們購買血液，維持夜魃的生計。

黑貓回到了北方的熱河，卧在崔老頭家的屋前台階上，看著院子里練功的寮陽是，橘貓已經回上谷市了，指導寮陽修行的重任果然還是又落回了它墨格的肩膀上。

回想一個月前，它剛剛回到這個小農家院的時候，天還未完全亮起。站在了崔家村村頭崔老七家的屋檐上，它輕輕地瞄了一聲，屋裡立刻傳出動靜。崔老頭匆匆披了件棉大衣，連鞋子都沒顧上穿，就吱呀一聲打開了屋門，果然看見對面的屋檐上站著那個熟悉的小黑貓：「哎呦！」這老頭兒一拍手一跺腳，急得都要哭了：「我的黑爺爺，你咋說不見就不見了，可急壞我了。」

黑貓笑笑，沒說什麼，縱身一躍跳進院子里，問道：「有吃的嗎？趕了一夜的路，有些餓了。」

「有有有。」崔老頭趕忙轉身回屋，拿出了一個頭天晚上剛蒸的饅頭。

黑貓想起來又忍不住笑了笑，待到太陽落山，寮陽今天的修行算是完成。正好寮風過來喊寮風過來喊寮陽回家吃飯。崔老頭去趕忙從廚房裡彎著腰小跑出來，說什麼也不讓走，強把寮風也留下一塊吃飯。

其時正式黃昏，家家戶戶的煙囪里都冒起裊裊炊煙，小小的村莊里充滿了人間煙火氣。

燕南市，玉清宮。

封塵老道正帶著張丹雲在大殿里講道，不知道是何原因，今日來宮裡的遊人較往日多了許多。

因為一個月前的客棧那一戰封死了出入口，他的二弟子楊御和三弟子林遙，以及服侍二人的王世新，都被一同鎖死在了客棧內部，至今未能出來。

封塵老道講完經后，眾人退散。他合上經書，嘆了口氣，張丹雲趕快過來安慰他，卻見他輕輕搖頭，對張丹雲說道：「你大師兄為降妖除魔，戰死在蜀地錦官城中，二師兄三師兄被困死在客棧。咱們玉清宮的以後就只有靠你了，唯一能傳承為師衣缽的，也只有你了。你務必要努力呀。」

「師父放心，弟子定全力以赴。」張丹雲趕忙拜倒。

龍虎山，天師府。

老天師正在傳授包括張子良在內的一眾弟子五雷正法。

帝丘城。

戰爭結束后，帝丘被毀的不成樣子，客棧的出入口也消失不見。嬴蒼等一眾鐵衛們決定留一部分人在帝丘城，守護住他們曾經的家門。

如今這座城市已經在復建中了，不出意外的話，復建完成之後，原本就在帝丘城生活的普通人們會再回來，繼續在這裡生活；而被決定留下的那部分鐵衛們也將隱藏身份，搬到這城市中，與普通人一起生活。

至於其他鐵衛，則會分散在九州各地的客棧分部中，繼續履行監管九州，維護秩序的重任。

蜀地，小洞天。

巫妖族的戰士們等了許久，最終還是沒能等到他們的領袖大人和護法大人出來。客棧的入口連那些鐵衛都找不到了，更何況是人生地不熟的他們。在守夜人徐觀和歐陽啟的勸說下，客棧的終於決定放他們回來，他們也終於決定回來，回族裡繼續等待領袖大人和各位護法大人。他們相信，大人們一定會回來的。

上谷市。

經過小艾的多次強烈要求，博君終於搬來跟她生活在一起，決定守護小艾的後半生，兩個人在一起，頗為愜意，博君找了個夜班的工作，晚上就去打工，白天的時候，回來小睡半天後，就陪著小艾，靜靜地看她畫畫稿。

本來他倆還邀請了橘貓也一起生活，但橘貓在外面野慣了，婉拒了他兩個的建議，只是隔三差五地會來這裡蹭吃蹭喝。

天色剛黑下來的時候，李大壯和無雙兩個人從不同的街道不同的方向走到同一個路口碰面，互相低聲交談一下，沒有發現異常，一切平安。

原來是李大壯和無雙決定用自己的能力，擔起守護百姓的責任來，所以兩個人開始夜間巡邏。

狸兒坐在家裡的沙發上，轉頭朝外看向都市中的萬家燈火，不禁讓她心中更加感傷，她當日被無雙一下擊暈，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天之後了，他已經被李大壯帶回了這上谷市中，並安排她住在了歐陽啟的家中。幸好歐陽啟的家夠大，有三個卧室，她和歐陽啟每人各住一間，李大壯和無雙合住一間，也算正好。

原本她還想回去找小姐的，但是當聽說幾位護法和領袖，以及客棧的三個當家自從黃河邊的出入口消失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她心就涼了半截；也曾想過回小洞天，但是老奴都死了，一個沒剩，小姐又不在，她回去不回去又有什麼意義？

正在她不知該何去何從的時候，李大壯極力挽留，請求她能留下來，歐陽啟也對她的留下表示歡迎。於是一番猶豫之後，她對歐陽啟和李大壯道了聲謝，終於選擇了留下來。

至於這一任的守夜人歐陽啟，沒有在家，也沒有跟李大壯和無雙一樣在大街上巡邏，而是去順德市看望徐觀了。

徐觀原本就是順德市人，四百年前也正是在順德市與巫彥相遇相熟。在帝丘戰爭結束之後，他在黃河邊守了半個月，仍舊未有任何奇迹發生，大石頭仍舊沒有復原，出入口仍舊沒有出現。實際上，他心裡也是知道了，兩個空間一旦失去紐帶，即便是他在那裡守上一百年，也不能再有人從另一個空間回來。

心灰意冷之際，他只好回到了順德市。

他四百年前的家的位置，現在變成了一個公園，其內有人工湖一汪，小石橋數座，這夜下了雪，人工湖上凍了一層厚重堅實的冰，小石橋上也鋪了白白的一層；湖中央還有亭子一座，湖外其他的地方，還有各種花草若干，只不過是冬季的關係，都乾枯了，要想看百花齊放的勝景，恐怕要等到來年開春了。

在公園東街上，有一家麵館，做的清湯素麵很是地道。

歐陽啟和徐觀兩個人正坐在麵館里的小木桌前對飲，麵館裡面燈火通明，外面的街上下起了鵝毛大雪。

「已經是隆冬了啊。」歐陽啟望著窗外的落雪。

「是啊。」徐觀醉醺醺地看著玻璃外，這場大雪跟四百年前自己與琳姐初相遇之時下的那場雪何其相似。

他舉起酒杯，跟歐陽啟碰杯再飲，醉意愈濃。歐陽啟勸道：「前輩別喝了。想跟你商討個正事兒，這次來，是想要接您跟我去同住的，您傳給我的完整的乾坤訣和玉佩晚輩還用得不甚精妙，還需要您指點。」

「你天資很好，即便往後沒有予在身旁指引，亦能修至大成。」徐觀婉拒，擺擺手，又舉起酒杯來。

「前輩，您還是隨我回上谷吧，大家都在那裡。」歐陽啟奪下酒杯，終於說出心裡話，他實在不忍心留徐觀一人在這裡孤苦伶仃，四百年光陰過去，這順德城早已物人皆非。

「不，予不走。」徐觀搖頭。正恍惚間，他一晃醉眼隱約看見門口進來一個熟悉的女子身影，許是醉得太厲害，他竟看不清那那女子的相貌。

那女子笑吟吟地開口：「是誰要帶走我家的浮浪少年？」

「琳姐？」徐觀猛地站起來，喉中彷彿被堵上一團棉花。

只見那女子伸出一隻手來：「小觀，咱們回家吧。」

「好。」徐觀哽咽著，伸出手去握那女子的手，忍不住淚流滿面。

全書完！

PS：用了將近一年的時間，終於把這本書寫完了。很有成就感，但這本書成績也是真的差。後面沒有正文了，但是想寫一篇完本感言，總結一下從這本書里的總結的經驗和體會，就當是為自己第一本完竟的畫個圓滿的句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