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長安亂（六）
由於沒有得到遏制，那些被感染成怪物的人們，放肆的互相追逐撕咬，在這短短半夜的時間，小半個未央區的人已被感染七八成。
巫冉臉上洋溢著自信且囂張的笑容，大臂一揮，再度搖響了手裡的銅鈴，鈴聲悠悠揚揚地傳開。
聞鈴聲而來的，是一大群身體上還殘留著溫度的怪物，它們一個個衣衫破爛，渾身沾血。有的胳膊被咬的露出了白骨，有的臉被啃掉了半個，還有的乾脆內臟都被掏出來，腸子拖了一地。
就這樣，它們都聽從著鈴聲的召喚指令，從附近的十幾條街道上，遙遙的往這邊擠過來。
一時間，這幾座樓的下方，人頭，不對，是怪物頭攢動，亂糟糟地響著不成人聲的低低嘶吼。
「怎麼，這麼多。」老天師看著下方的怪物們，長嘆一聲，暗呼大意，竟致使這麼多無辜之人受害變成怪物。
「咱們要是敗下陣來，客棧便不得不派遣更多的高手過來，到那時，帝丘本部的防衛力量便被削弱，正如了這老賊的願。」封塵老道遙望著幾十丈外樓頂上站著的那個灰袍身影。如果要是不打，離開的話……
對面的巫冉也在看著這倆個老道，他為防萬一，還特意再次出言相激：「你們要想逃便逃，反正老夫和這些怪物們也攔不下。可是，你們走後，這長安城裡會發生什麼事，老夫就沒法保證了。」
「你這是怕我們不接你的招啊。」封塵冷笑一聲。
「是又如何？不是有如何？」巫冉也冷起臉來。「你們要走儘管走，城裡的剩下的其他人可都要倒霉了！你們只要離開，老夫敢保證，不用等到天亮，這座城就會變成一座怪物巢穴，絕對不會再有一個活人！」
「那便如你的意！我們就跟你打上一架，斗個魚死網破！」老天師雙手極速變換著不同的印式，口中念念有詞。
「那就來鬥上一斗吧！看看你們還有什麼本事！」巫冉朗聲大喝，忽然又咳嗽起來，剛剛挨了老天師一腳，被踢斷了兩根肋骨，此時一提氣喊話，便感覺胸腔內一陣劇痛。「真是混賬！」
「那就來鬥上一斗！」老天師雙手間的印式已經完成，狠心咬破舌頭尖，朝成印的雙手上噴出一大口血來！
「書文師弟，你這是？」站在旁邊的封塵老道一驚。
「老師兄，你看出我這是什麼術了嗎？」老天師噴出鮮血之後，臉色變得蒼白。他雙手鬆開結好的印式，右手抬起向右下畫半圓，左手落下向左上畫半圓。雙手上被噴洒的鮮血，便停留在雙手畫過的空中，左右兩個各自畫完半圓之後，血跡在他身前畫出一個圈來。
接著他在圈內又張狂地塗抹著手上的鮮血，鮮血都停留在了他手掌劃過的空中。這時再看，原來是用鮮血在空中畫了一個八卦圖。
再接著，他又不停地虛畫出一道又一道晦澀的咒語，咒語剛剛畫完，就飛進了緩緩旋轉的八卦圖內。最後完成的時候，八卦圖內已被一大堆咒語塞得滿滿當當，幾乎看不出本來的面目。
老天師做完這些的時候，蒼白的老臉上已經滿是汗珠，他扭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封塵，又問了一句：「現在，看出來了吧。」
「奪魂術。」封塵臉色凝重，這在道家是禁術，畢竟可隨意奪取生人的魂魄，這可是逆天之極的行為。
「沒錯。」老天師轉頭看了一眼在地上熙攘攢動的怪物們：「他們死了沒多久，相信魂魄還沒有完全離體。或許，我可以用奪魂術，控制在他們的靈魂，重新搶過身體的控制權來。」
語罷，他朝著身前懸浮的那一個血色八卦圖拍出一掌，八卦圖震動了一下，其內塞滿的一道道咒語忽然飛了出去，四散，迸散，像是一群潛入清水池的紅色泥鰍，飛快地游散開了。
待咒語各自散開之後，老天師右手成掌朝身前的那幅太極圖骨架平推過去，彷彿是生出一股奇異的吸力，太極圖迅速縮小朝他的掌心飛來，最後印在他的掌心上，變成一副紅色刺青似的圖案。
「用這禁術，會損耗壽命的。」封塵臉色凝重地看著老天師，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看這位龍虎山的師弟，似乎比上一刻蒼老了二三十歲，滿頭白髮變得皺巴巴的，而且臉上的皺紋也更多更深了。
「都這個時候了。還計較這幾十年的壽命。」老天師呵呵一笑，看起來虛弱又疲憊。他先前從太極圖中拍散飛出去的咒語，全都撲進了附近幾條街上的怪物們體內。咒語剛剛侵入體內，便鎖住了靈魂，搶奪了身體的控制權。
就如同先前巫冉所說的，他對於怪物數量的控制是有極限的，老天師同樣也有。剛剛所畫的咒語，盡數飛出去之後，也才覆蓋了所有怪物們的三分之二。這已經是老天師的極限了。
「老賊，你看老道我這一招，可還入得了眼？」老天師朝對面的巫冉喊話。
「不錯。」巫冉低頭看看下方的怪物們，剩餘三分之一還受自己控制的怪物，正被那受老天師控制的三分之二打得節節敗退，丟胳膊斷腿，短短時間，就有上百頭怪物被拆開，扔在地上，再無戰鬥力。
他原本是怕真把兩個老道給逼走了，留自己在這城裡唱獨角戲，那就沒意義。所以他才給了老天師一個出手的機會，正好也是想瞧瞧看這老道士到底還有什麼本事。結果不想，這老道一出手，就奪走了大半的怪物的控制權。
「不過，你以為，你說搶走就搶走嗎？」巫冉運起巫力，又搖起鈴鐺來，鈴音傳開，那些被老天師控制的怪物，紛紛捂頭倒地，發出痛苦的嘶吼。
「他在搶回怪物的控制權。」老天師眉頭大皺。不過三五個呼吸的功夫，被他搶奪過靈魂的怪物中，有一半又回到了巫冉的控制之中。
「這樣，你又要怎辦？」巫冉輕蔑一笑。
老天師不屑地呵呵一聲：「不過是付出更多的功力，加強了控制的力度而已。老道我還以為你有什麼絕招。」
語畢，他眉頭緊皺著，彷彿在醞釀什麼，猛然再次咬破舌尖，又是一口鮮血噴到了掌心的八卦圖上，八卦圖閃爍起紅色的光芒。而那些飛進怪物腦子中的咒語，通過八卦圖被老天師加強了力量，再次強行干擾了那些怪物們的靈魂對身體的控制。
噴過這一口血后，老天師的臉色更加蒼白了。
封塵見勢不好，趕忙跳到他身後，抬手貼在他背上，將自己的功力傳渡過去。
老天師發出一聲滿足的低哼：「好多了。」
封塵點點頭。
下方的怪物們又重新被老天師奪回了控制。
巫冉的臉色已經是難看之極了。
他再次搖響鈴鐺，不過這次不再是搶奪那三分之二的怪物的控制權了，而是讓剩餘的，不足三分之一的怪物們迅速四下散開。
眨眼的功夫，它們就消失在了一條條漆黑的衚衕里。
「這又是做什麼？」老天師回頭和封塵老道對視一眼。
封塵老道同樣納悶，難道這老賊不想打了？
儘管心中猶疑，老天師仍舊是控制著三分之二的怪物，追逐著那些逃竄的怪物。幾分鐘的時間過去，受巫冉控制的怪物，又折損了不少。
但兩個老道還來不及鬆口氣，下一瞬間遠處傳來的此起彼伏的尖叫聲，讓他兩個臉色忽然難看，也終於明白了巫冉此舉的意圖。
既然這三分之二的怪物的控制權奪不回來，那就在製造更多的怪物，用數量，回過頭來壓倒在老天師控制之下的怪物。
「控制怪物數量的多少，與個人的功力深淺有很大的關係。」巫冉得意的聲音從對面出來：「剛剛不過是控制了五六萬頭，被你搶去了三萬多頭。不過沒關係，這城裡最不缺的就是人。我再多製造一些怪物就可以了。
如今控制的怪物的數量，已經是你的極限了吧。」
巫冉看著老天師難看的臉色，繼續洋洋誇口：「老夫可控制的數量，是你的數倍。半個時辰后，咱們再見分曉！」
「這樣斗下去！一旦數量過多，超出你我控制。整個城就不保了！」老天師怒聲大喝：「你真想把這座城變成怪物窩？」
「如果不想，那就阻止老夫啊！」巫冉也是急紅了眼，他的怪物竟然被這個老道用奪魂之法奪去了控制權，而且在對於怪物的控制力爭奪上，自己的銅鈴御屍術竟然不及老道的奪魂術，這多少有些讓他惱羞成怒。便冒險驅散怪物，讓它們去拉更多的人下水。
看的出來，這老道雖然道法精妙，但在功力上跟自己數千年的積澱比起來，還是弱了一大截，這點從老道只搶奪走三分之二數量怪物的控制權上就能看出來。他的功力，只能夠支撐他控制這麼多頭，不然的話，剛剛他會把所有怪物的控制權全都奪走的。
再觀旁邊那個老道，似乎對於屍道不甚精通，從一開始照面，到斗到現在，他用的都是尋常道法，沒有使出過任何針對屍魁與怪物的手段。依次可以推斷，這個老道應該是對這種場面束手無策，只能靠傳渡內力，支援一下隊友了。不足為據。
所以，只要自己控制的數量夠多，就能壓垮這區區的三萬多頭。即便是數量多了對於怪物的控制力變弱也無所謂，反正，這老道已經無力搶奪更多了。只要掌握著，不要讓怪物失控就好。
巫冉心裡這樣合計著，也這樣行動著。
只是，真的能如他所願嗎？
老天師真的只能控制這麼多的怪物，無法再增加了？
封塵老道如今能做的真的就只剩下了幫老天師傳傳內力了嗎？
還有最重要的，他怎麼能夠有十成的把握，篤定接下來變成的怪物數量，正好不會超於自己的控制？
乾坤未定，一切都是未知，
今夜一戰，後果如何。真的是難以預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