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婆母妯娌暗爭 得貴子姨娘心思

面婆母妯娌暗爭 得貴子姨娘心思

()這王夫人現正在老太太處,和家裏的媳婦婆子們陪着老太太湊趣。

「聽說你們房裏的姨娘快生了,二嬸子要不要回去看看。遲了,說不定寶玉的小弟弟都已經生出來了。老太太這兒有我陪着呢,二嬸子大可放心回去看看。」邢夫人手裏端著茶蓋鍾,抿了一口,對王夫人笑說到。

王夫人還未開口。寶玉先嚷嚷着:「我喜歡妹妹,為什麼要生弟弟。」

「弟弟可以陪我們的寶玉玩啊!」邢夫人嘴角含笑的逗寶玉。

「我不要,我不要,我要妹妹,像三妹妹一樣可愛的妹妹。妹妹也能陪我玩,我才不要弟弟!老太太最好了,咱們不要弟弟,要妹妹好不好?」說着牛股糖似的往老太太懷裏膩歪。

把個老太太喜得像抱着鳳凰蛋一般,忙開口哄到:「好,好,好。咱們寶玉喜歡妹妹,咱們就要妹妹!」

「嗯,姨娘生妹妹,我要去看妹妹。我會好好陪妹妹玩的。太太,咱們快去!」

「瞧瞧,咱們寶玉真懂事!這麼小,就懂的要照顧妹妹,帶妹妹玩。可不像璉兒老淘氣的,從小就只顧自個兒玩鬧,何曾規規矩矩的。快去瞧!你老爺也在外面呢!看到你怎麼愛護妹妹,肯定也是高興的!」大夫人笑着繼續逗他。

一句話說的寶玉心裏急吼吼地,立即準備跳下炕去瞧他的小妹妹。

老太太一把拉住寶玉,把他往懷裏攏了攏,摸着他額前細軟的胎髮,對他說:「寶玉啊!你身子骨弱,這麼大冷的天,來來回回地折騰,可不得凍病了?快!好生坐着。你想看妹妹什麼時候不能看喲!把自個弄病了,妹妹心裏也要不安生的。再說呢,生孩子哪有怎麼快的,現在去了還有得等呢!咱們先讓人到姨娘院裏去瞧瞧姨娘生了沒有。你若是等不及呢!就和鴛鴦姐姐先到裏屋吃點子點心,給你妹妹也挑些好的。她定喜歡的。」

「老祖宗,一會兒妹妹出生了,要來告訴我的!我現在和鴛鴦姐姐去給妹妹挑點心!」說着,張開雙臂等著鴛鴦過來抱他。

眼看着鴛鴦抱着寶玉走遠了。老太太從軟炕上支起身子,對眾人說到:「不過是個姨娘生孩子,不必如此咋咋呼呼地,這時節,還得當家太太在門外給她守着不成。二老爺也是心眼實誠的,姨娘生個孩子,值得這麼大冷天給守着、護著,還指望着帶累我們寶玉跑來跑去的受罪?很不必這樣。二太太安安穩穩的在這兒做着,吃了晚飯再回去,不急在這一時一刻的。咱們這等人家,沒有個貓兒狗兒生小崽子,主人家也跟着心焦地。」

老太太剛說完,賴大家的老嬤嬤笑着接過老太太話頭:「今兒個老太太在這,老婆子也放肆一回子,說上一說。大太太雖進門不久,這宅門裏的日子也是過慣的,可還不曾親自懷過哥兒,未親歷過這陣仗,所以不清楚這裏頭的規矩,府里歷來都是這樣的。雖說這世家大族開枝散葉是頭等大事,但這嫡子嫡女俱全的,卻沒有為了那庶出的,越過嫡系去的理兒。再者說,也有那生下兒子的妾侍,自以為得了氣勢,拿嬌起來的,可萬萬不能漲了這氣焰。大奶奶是個有福的,先頭的兩位大太太分別留下一個哥兒,一個姐兒。大房內已是兒女雙全了。將來哥兒姐兒大了,必會孝順您的。大老爺姬妾雖多,和大奶奶卻也是相敬如賓,半點不曾紅過臉子的。那些個妾侍又都未曾生下過一男半女,將來時日長了,奶奶也懷上一個兩個的,兒女成群,那才是真正的熱鬧呢!」

一席話說得大夥兒皆笑起來。王夫人也用帕子遮著嘴,輕輕笑了。

老太太放緩身子,靠在身後的墊子上,對眾人說到:「賴嬤嬤說得不錯,就是這麼個道理兒。」

大夫人聽了,面紅耳赤,默默低下頭頸。

她本是小門小戶出身,比不得二太太是世家小姐。先頭大老爺原配亡故,留下一子賈璉,無人照管,恰巧大老爺所愛妾侍誕下一女,小名迎春,故不在外頭續弦,直接把那姨娘抬做了二房,後來又直接扶了正。本來事情到了這並沒她什麼事,不曾想那妾是個沒福氣的,扶上去不到一年便也去了。賈家只得在外頭再聘個正頭娘子充作填房。這大老爺一年連喪兩妻,已有克妻之名,差不多的人家都不想把女兒嫁給他,但她向來是不信這些的。她還未長成時便失了母親,為了日子好過,照顧弟妹,家裏家外一應事物都是她親自安排,自小也是個能拿注意的果斷人。這邊倆孩子失了母,府里兩次沒了當家奶奶,她想着只要能夠嫁過來便是公侯府邸正經的女主人了。雖是個填房,但也是個世家大族長房的填房,若是給人做原配夫人,也就只能在相匹配的人家裏找了。只一件,先頭的兩位夫人留下兩個孩子,女兒還好說,兒子不好料理。後娘不是好做的,當年自己喪母時就防備着這個,怕爹娶個後娘,常言說「有了後娘,就有了后爹」。如今要給別人養孩子,一個料理不好,名聲全毀了,將來自己生的兒女也沒個餘地。思來想去,很是猶豫,可終是舍不下這個出人頭地的機會。況且,嫁過去給他們家那樣的公侯人家做當家奶奶,將來自己出閣時,父親勢必要準備鮮亮嫁妝才不至於丟了家裏臉面,那麼就算父親再娶,家裏的一應家私還是在自己手上,不至於便宜了別人。再有,嫁過去,與弟妹們將來的前程也大有裨益。因此,賈府來提親時,她也就讓他父親順勢答應了。

可天不遂人願,等她進了門,做了賈府的媳婦,才知道賈府早在原配大太太去時,就由二房太太接手管了家。她剛進門子時,老太太對她也是親親熱熱地,本以為是因她才進門子,老太太擔心她扛不起來,故不叫她料理家事。可進門幾年了,老太太那仍是不見個動靜,她又不好自己死乞白賴的湊上前去問。

幾日前,她打老太太院外的穿堂過,聽到兩個婆子在角門處嘀咕。仔細聽,那說的正是她呢!一個說什麼進門幾年,半點不曾瞧見肚子有塊肉的徵兆,別是個不會下蛋的母雞;另一個說不僅不會下蛋,還不肯拔毛,到底是小門小戶里出來的,跟二太太沒得比,一點子銀子看的比命都金貴,摳門仙兒一個,給她幹活那是掙命……

把她氣了個仰道,想當場發作起來,給她們個利害!又想到她們是給老太太看門守戶的,發作了她們,與老太太不好交代。這事兒鬧將起來,反是她自個兒沒臉,想來想去,也沒個辦法,只得暫忍下這口氣!

老太太得罪不得,她就把這筆賬算到了王夫人頭上。是以,近日面對王夫人時,言語里就帶出一星半點子來。偏只有她一人臉酸,王夫人始終一副雷打不動的樣子,更是氣得她牙痒痒的!

正巧這日聞聽二房趙姨娘生產,本想用這事兒好好煞煞她的威風,破了她那張故作矜嬌的臉。不想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拿捏寶玉,恰碰在老太太頭上。

邢氏自思今日借逗弄寶玉之言暗諷王氏,過於孟浪了,遂閉口不言,不與那賴老嬤嬤多做理論。

剛好這時候賈政吩咐來報信的丫鬟來到賈母處,老太太正巧聽到外頭丫鬟的說話聲,便讓珍珠去外頭瞧瞧。

珍珠出去了,不一會兒來回報說:「老太太,外面那丫頭是二老爺派了來傳口信的。說是趙姨奶奶生了,是個哥兒!我現讓那丫頭在外頭等著,只等老太太吩咐。」說罷,低頭站在原地等賈母示下。

賈母聽了,並沒立即開口。思量了一番,才開口說:「讓她回去告訴趙姨奶奶,誕下哥兒是她的福氣,叫她好好養著。再把我房裏的燕窩及各色補品都賞她幾倆,給趙氏帶去,讓她好好照顧哥兒,這天寒地凍的,出了月子也不必帶哥兒來請安,等哥兒百日後再送來瞧瞧。」珍珠聽完,躬身應下,出去傳話去了。

賈母見了她出去,便對王夫人道:「她即已生了,你也不必急着回去。元春、寶玉姐弟倆個常年擱在我這,你也難得親自照看他們。今兒個,你們娘們三兒就在我這好好的樂上一樂。趙氏那兒,我已經吩咐下去,自有人照顧,你且等天晚了再回去。這事兒,不必急着告訴寶玉,他一心只盼添個妹妹。如今猛地告訴他是個弟弟,沒得叫他鬧心,還得緩緩的說!」王夫人起身答應下來。

這王夫人乍聽到趙氏生了個兒子,臉上的笑模樣兒絲毫未變,心裏卻如打番了辣椒罐子,辣得她頭髮絲兒都在打顫,手裏的帕子早已絞做一堆!

忽聽得賈母這番話,心下什麼滋味都有,面上卻不能帶出來。忙回賈母到:「即是老太太的吩咐,媳婦就多叨擾半日。哥兒、姐兒能擱老太太這兒給教養,是他們的大福氣!別人想跟着老太太還不能夠呢!媳婦只盼他們能學到老太太一星半點兒的聰明,那也就是夠用的了!如今老太太想着他們,將來哥兒、姐兒大了,也必是要念著老太太的好的!」

這賈母一直將元春、寶玉攏在身邊,也擔心媳婦會有意見。今兒聽到王夫人這番表白,心下也漸安,面上也就帶出幾分歡喜來。

回頭再說那剛出生的孩子,他被抱回偏房后,又被放在了一個兩鬢濕透,面色蒼白的婦人身邊。看着這個面容姣好的陌生婦人,回想剛剛發生的事,孩子心中一陣迷茫。

他醒來的時候聽到一個尖利地聲音喊著:「生了,生了,姨奶奶生了。是個白白胖胖的小少爺。」

緊接着一連串吵吵嚷嚷的聲音傳來。讓他覺得腦子裏嗡嗡作響。肺里極度缺氧,他焦急的揮動雙手,想要喊人來救。

可一張嘴,他驚恐地發現從自己嘴裏冒出的不是人話,而是一連串聽不懂的語言,咿咿呀呀地,沒個章程。發現這一事實,他覺得無比絕望,只好放聲大哭,哭着哭着,呼吸卻漸漸順暢了。剛呼吸到新鮮空氣,他還沒緩過神來,只覺得腹部傳來一陣痛楚,不覺哭得更大聲了。

「喲,瞧瞧,我們的小少爺多有勁兒啊,哭聲可大了去了!」雖然睜不開眼睛,但他聽得出聲音的主人年紀不輕,肯定不是什麼二八一枝花的女性。

孩子覺得一陣眩暈,他發現很奇怪,他能聽得懂別人說的話,也肯定自己是能說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總覺得忘了什麼事兒,很重要,很重要,卻總也想不起來。記憶中他已死了,卻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死的,生前發生過什麼事,甚至自己是誰,叫什麼,是做什麼的,通通都不記得了。

穩婆剪斷了孩子的臍帶,溫柔地托著孩子,將他抱到熱水盆里,用水輕輕地沖洗他的身體。

他的心裏升起一股無法言語地羞澀感,老大的彆扭!他是不介意被老女人抱着,但是他很介意她那雙在他身上作怪的雙手!這裏捏捏,那裏摸摸的!連小**都不放過,讓他很是尷尬!

被放進柔軟的大毛毯子裏抱起,孩子收起了不適感。短暫地顛簸后,他感到有一雙更大的手將他抱入懷中。但姿勢很不舒服,讓人咯得慌。

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毛毯被揭開了一條縫兒,透過縫兒,他看到了一雙眼睛,那雙眼睛的主人溫柔的打量着他。

仿若血脈中的感應,孩子一瞬間感覺到那看着他的是他的父親。而他也想張開眼睛瞧瞧他的父親。

他努力的睜開沉重的眼皮,卻只能撐開小小的一條縫兒,可這並不妨礙他的目光穿過毛毯中的黑暗看到那立於光明中的父親。看到那張略帶滄桑的臉,因為看到他努力睜開雙眼,而止不住的展開笑容。彷彿被那笑容感染了,孩子心裏覺得一片柔軟,害怕的心緒也漸漸被安撫了。

偏院這邊,待一切都收拾停當,丫鬟婆子們都退了出去,只餘一個上夜的小丫頭在外間守着。

孩子看着躺在他身邊的女人。她正支起半個身子,輕柔的用手掌撫摸着他的臉,看不夠似的盯着他的眉眼。伸出圓潤的指頭細細的描繪他的面容,瞧着他皺皺的紅額頭,踏踏的鼻子,小小的嫩嫩的嘴唇,稀疏但和軟的毛髮。一點一點,彷彿要把他的容貌刻進心裏。

良久,女人躺回床上,側卧著身子,將孩子往懷裏挪近,一下一下地輕拍孩子的胸口。不時親吻一下孩子的臉頰。

屋子裏的燈光有點暗,屋外的雪光無法完全透過厚紙糊的木窗照入屋內。被子裏有着溫暖柔軟的觸感,感受着身上略帶節奏的拍打,孩子舒服地只想睡去。

女人略帶沙啞的聲音在他的耳畔響起:「我的哥兒,娘的寶貝哥兒,娘一懷上你的時候就知道,這次必定是個哥兒。太太對我千防萬防的,每日裏百般刁難為娘,要為娘立規矩,這麼着還是讓我懷上了你和你三姐兒,臨了還讓我把你們都生了下來。可是你三姐兒一出生就給她搶了去,娘是要不回來了,只剩下你了。老爺如此看中三綱五常,娘舍下臉面,死命求他,想來老爺也不會強讓我們母子分離。至於太太,她狠心搶了娘的女兒,卻搭上了她的寶貝珠兒,老天爺果真是報應不爽的。她要是想把你也給搶去,保管老天把她的那個鳳凰蛋兒寶玉也給收了……你可得平平安安的長大。娘從老爺身邊一個通房丫頭熬到如今,不知吃了多少苦頭。你姐姐是個女兒,況又養在太太跟前,跟娘不親,將來出嫁了,娘也享不了她的福。你一定得出人頭地,將來像你珠大哥似的考取了功名,再封閣拜相的,娘也當一回浩命夫人。娘這一輩子都靠你了……」

她就這麼絮絮叨叨的一直念著,孩子早已是聽得昏昏欲睡了。聽着她的這些話,孩子只覺的心裏煩躁,封閣拜相什麼的先放一邊,一品浩命夫人也先一邊去,您讓我先睡上一覺行不!他實在忍不住了,遂小小的打了個呵欠,沉沉睡去,臨睡着之前,孩子不由的想到,原來您帶我來到世界上的只是為了能替您出人頭地的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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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夢紅樓之環於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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