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兮的笑
福利院門口，穆心瑤碰上了正等她的高茄瑋。今天杜少文和杜寧去了另一家定點的聾啞學校，所以只有她們倆回學校。
「今天課上的怎麼樣？」高茄瑋一把挽住她胳膊，兩人一起往公交車站走去。
穆心瑤望天苦笑一聲，「你是說我當老師的課，還是我當學生的課？」
高茄瑋瞪了她一眼，「都說說。」
「哎，先說說好的。」穆心瑤砸砸嘴，「小傢伙們都挺不錯，有幾個大概已經不滿足於只看我的畫，現在開始跟著臨摹了。啊對了！那個亮亮，年紀最小，畫得倒是真不錯！」
高茄瑋點點頭，「嗯，以前我教他們的時候，他就愛跟在邊上看了。」
「是嗎？」穆心瑤看了看她，又大嘆一口氣，「好，再說說糟糕的。」
高茄瑋停下腳步，猜測道：「怎麼？聞兮教得不好？」
「哪兒啊！他教得很好，我那麼笨，他都教得很耐心，很仔細，我都覺得挺對不起他了。」穆心瑤摸了摸額頭，「你說我怎麼就改不了口呢？嗯？手笨，嘴也笨！」
高茄瑋斜睨她一眼，「你又叫他聞老師了？」
「唔。」
高茄瑋失笑，「你還真是，算了算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叫他的機會也不多，每周就那麼半天，再說了，怎麼說他也算你半個老師了，叫了也不虧。」
穆心瑤無奈地看她，「我一個字招來你那麼長一句話。」
說完，兩人都笑了起來。
走著走著，穆心瑤突然又冒出一句：「聾啞人笑得時候會有聲音嗎？」
「嗯？」高茄瑋不解地看著她，「應該……不會！哎呀，我不確定，好像有的有，有的沒有。」
「哦……」穆心瑤疑惑地點點頭，那剛才聽到他笑，不是自己幻聽？
「怎麼了？」
穆心瑤皺眉歪了歪腦袋，「你聽聞兮笑出聲過沒？」
「呃——」高茄瑋仔細回憶了一下，「好像……沒，哎呀，我跟他打的交道也不多，不知道。」
「哦……」算了，不去想了，笑出聲笑不出聲，跟自己也沒關係啊。
一周周就這麼過去了，日子很快就進入了六月。
聞兮這天沒事，到的也比往日早了些，一進教室，就看到了坐在孩子們當中，正掩嘴打了一個大哈欠的穆心瑤。
穆心瑤見他進來，立馬朝他揚起一個微笑。他回了個笑，就在那個小圈子外坐了下來，翻開隨身帶的書，心無旁騖地看了起來。
沒多久，忽然他覺得邊上似乎多了幾個人，扭頭一看，原來是高茄瑋帶了幾個孩子坐了下來。
「你好啊。」高茄瑋笑嘻嘻地朝他打了個手語，然後隨口問道：「吃了沒？」
聞兮笑著點頭。
「也就你這間教室最通風了，其他幾間悶熱的很，蚊子都出來了。」高茄瑋掏出手帕，擦了擦頭上的汗和水。
聞兮見狀，便扭頭看了看窗外，果然，下雨了。他扭頭問高茄瑋，「你們帶傘了沒？」
高茄瑋這句總算是看懂了，她搖搖頭，「天氣預報本來說今天多雲的。」
聞兮抿了抿唇，心說天氣預報有時候還真不怎麼靠譜。
他左右無事，便和高茄瑋靜悄悄地聊了起來。不過兩人專業不對口，興趣不相同，還真沒什麼可聊的，很快，兩人就都沉默了，而視線卻不約而同地投向穆心瑤。
看著難掩疲憊，打了今天第Ｎ個哈欠的穆心瑤，聞兮終於忍不住朝高茄瑋打了個手語。
「啊？」高茄瑋沒怎麼看懂意思。
聞兮只得在手機上打給她看「她沒睡好？」
「嗯，熬夜，通宵呢。」高茄瑋苦笑著嘆氣。
「為什麼？」聞兮好奇地問了一句。
高茄瑋一見他問，又興頭起來，湊過去低聲道：「他們老師讓做的一個作業挺麻煩的，同組的搭檔又不怎麼配合，事情都堆她一個人頭上，她已經連著好幾個晚上很晚睡了。偏今天上午又要考試，她昨天做完作業已經是半夜了，再臨時抱了下佛腳，就這麼一直到天亮。上午考完試她就過來了，午飯還是路上隨便買了吃得呢。本來我都叫她不用來了，她還非要來，真是的。」高茄瑋說到這裡不由地又長嘆一口氣，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傢伙即便再苦再累也都只是一聲不吭地扛著。雖然她以前也沒多嬌氣，可女生嘛，抱怨還是常聽到的。真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樣，哎。
聞兮看了看那個熱鬧地小圈子，在手機上打下一行字，「是怕孩子失望？」
「哎？你怎麼知道？」高茄瑋有些驚訝。
聞兮笑笑，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是知道，自己莫名著，也就忘了回答高茄瑋。
兩人間再次陷入沉默，直到穆心瑤打著哈欠走了過來。
「聽說你一夜沒睡，快回去休息。」聞兮略帶關切地看著她雖然努力掩飾，卻依然顯露倦容的臉。
穆心瑤雖然努力，可畢竟只學了沒多久手語，每次看到不熟悉的手語還是要想一想才能反應過來，此時也是，她愣了好一會兒，忙擺手，「我還要跟你學手語呢。」
「學手語也不急在一時，先回去好好睡一覺。」聞兮勸她。
「不用不用，我沒事兒。」但話音剛落，一個哈欠又不合時宜地到來了，穆心瑤有些尷尬地捂嘴朝他看看，不吱聲了。
聞兮想了想，「這樣，如果你有時間，我下周跟你另約個時間教你。」
穆心瑤好容易消化了他的部分手勢，又問了不懂的幾個手語，這才小心翼翼問道：「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不會，只是時間可能會有點晚，也許要等我下班，你方便嗎？」
「沒事沒事，只要不過門禁時間就行，嘿嘿。」
聞兮笑了，「那就這麼定了，具體時間我提前一天通知你，好嗎？」
穆心瑤很開心，「好。」
「那麼，方便給我你的手機號嗎？」手語一打完，聞兮卻不知怎麼，心跳就有些快起來：自己會不會太唐突了？這讓他原本認真看向穆心瑤的眼神不禁有點游移。
穆心瑤卻渾然未覺，她只是垂眼默默回想著他的手勢，手也不自覺地比劃了幾下，這才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只猶豫了一瞬，便報了一串數字給他，但想想又不放心，怕他看錯，於是又將他的手機拿過來輸入了一串號碼，這才放心地揚起一個笑容，「你撥一個電話給我。」聞兮見狀，忽然就莫名地鬆了口氣。
兩人互相存了對方號碼后，穆心瑤就跟孩子們揮手說了再見。高茄瑋因為要等杜少文來接，依然留在教室里。
穆心瑤正轉身準備走，突然她的手臂就被拉住了。
聞兮見她回頭，便趕緊放開手，然後在穆心瑤不解地目光下，微紅著臉遞過一把傘。
「不用不用，公交車站不遠，我跑過去就行了。」穆心瑤忙拒絕。
聞兮卻二話不說，一把將傘塞到她手裡，然後下意識地打了一連串的手語，可一見穆心瑤困惑地眼神，他忙又在手機上打下一行字塞給她看，「你熬夜，身體抵抗力會差，不要淋雨。」
穆心瑤心下頓時湧起一股暖意，但自己沒帶傘是自己失策，總不能讓原本帶傘的他淋雨啊。可是拒絕他的好意，似乎又……她有點不知所措地看看傘，又看看他，遲疑道：「那你自己呢？」
聞兮笑了，又恢復了他清晰而緩慢的手語，「這雨不會下很久，等我回去的時候應該已經停了。」
穆心瑤好容易才明白他的意思，但看看外面雨勢，怎麼看也不像一時半會兒能停下的樣子。
聞兮見她不吭聲，以為是同意了，他抿唇笑了笑，便轉身去給已經等了會兒的孩子們上計算機課了。
但等他回頭再看時，教室里已經如他所料般，沒了她的人影，只是，最後一排的桌上卻端端正正放著一把傘，他的傘。而高茄瑋則朝他聳聳肩，兩手一攤。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