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習生活
坐在聞兮公司冷氣充沛的辦公室里，穆心瑤第Ｎ次地搓了搓手臂，真冷啊！那幫男人都不怕冷么？她扭頭環顧四周清一色的男性，發現一個個都正悄無聲息地專註於自己面前的電腦屏幕，就算有聲音，也是那眾多鍵盤噼噼啪啪地敲擊聲。
也是，這裡除了自己和聞兮的合作夥伴，負責業務方面洽談的，他的多年好友梁凡，哦，還有那個聒噪的法國人儒勒是能聽會說的健全人之外，另外那九個人都是或聾或啞或聾啞的殘障人士。所以，她也挺能理解梁凡和儒勒那強烈的傾訴**，因為，能夠不打手語，輕鬆地說話的確是件暢快的事兒。
穆心瑤重又執起手中畫筆，正打算繼續工作，忽然一個怪腔怪調的聲音伴著一股咖啡香飄到了身邊，「生葯（心瑤），真（今）天午歡（飯）吃神馬？」
穆心瑤無奈地暗自嘆了口氣，抬頭望向那個正一臉期待地看著自己的法國佬，一本正經地拿起手邊的菜單遞給他，「吶！」心裡卻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自從每天來做飯的鐘點工阿姨請辭回家抱孫子后，全公司的男人們迫於無奈，只得托她這個能聽會說又常駐辦公室的訂起了外賣。結果，沒吃幾天，眾人抱怨的抱怨，拉肚子的拉肚子，總之就是吃不慣外賣的。她看聞兮那無奈的樣子，心中不忍，便自告奮勇地做了頓午飯給同事們吃。誰料這一做就不可收拾了，大家都對她的手藝讚不絕口不說，每天還都指望著她做飯。
想起今早梁凡還在公司門口殷勤地接過她手中提著的蔬果魚蝦，說：「辛苦辛苦，今天準備做什麼好吃的呀？」
但她一開口問他：「做飯的阿姨找了沒？什麼時候來啊？」
他就一臉敷衍地打哈哈：「啊啊！快了，快了，還在找呢，你也知道，現在好的鐘點工難找，能做一手好菜的鐘點工更難找嘛，嘿嘿，呵呵。只能先辛苦你對付幾天了，哈哈，哈哈。」然後拎著菜就逃也似地鑽進辦公室去了。
穆心瑤倒也不是不肯做這些，畢竟聞兮給了她這個機會，還給她實習津貼，同事們對她也很友好。她在這裡學到了很多，手語的進步也很快。可是，等她九月份開學了怎麼辦？到時候她也要重新找實習的地方，還要做畢業設計的呀，難不成每天中午還跑來給他們燒飯？
想起這些，穆心瑤又是一聲苦笑，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對別人如此欣賞她的廚藝而感到榮幸。
儒勒接過菜單，裝模作樣地看了遍，然後字正腔圓地「嗯」了一聲，笑嘻嘻地把菜單還給穆心瑤，「生葯，你讀給窩（我）聽嚎（好）不嚎，窩（我）要學ｓｅｅ（習）正確花（發）音。」
穆心瑤心裡翻了個白眼，多半是不識字！也不知道平時那些翻譯稿他是怎麼弄出來的，偏聞兮對他的工作還挺滿意的。不過說來，他口語還是不錯的，雖然發音怪異了點。
她報出了六菜一湯的菜名，又望向正默默複述著的儒勒。
儒勒困惑地念叨：「熘酸（三）樣？這是神馬東ｓｅｅ（西）？」
穆心瑤心裡還惦記著在燒午飯前完成這張圖，便心不在焉地聳聳肩，「吃了你就知道了。」
儒勒鑒於穆心瑤燒得菜都好吃這一點，馬上歡天喜地得陷入了對美食的想象中。穆心瑤就不懂了，不是說法國菜是舉世聞名的好吃么，這個法國人怎麼對中國菜還報以這麼大的熱情呢？
等穆心瑤站起身來往廚房走去，已經開始產生飢餓感的同事們也紛紛抬頭投以關切的目光。
梁凡此時正在聞兮辦公室里談事情，卻忽然看到聞兮原本專註的目光一閃，他馬上心有靈犀般的回頭一看，只見門口穆心瑤那窈窕的身影一晃而過。
他若有所思地瞄了眼聞兮，打著手語笑道：「誰要是娶了這個女孩子真是好福氣啊。」
聞兮斜了他一眼，打了個手勢讓他繼續說工作上的事兒。
梁凡不在意地撇了撇嘴，又繼續說起客戶對項目的反饋來。
會議室的大會議桌上，大家安靜地吃著各自的飯，偶爾會有人打幾個手語，或者簡單交流幾句，卻絲毫不影響桌上各盤菜的快速減少。儒勒一如既往地邊吃邊聒噪，讚歎著食物的美味之餘，還向穆心瑤打聽著配料和做法。
「生葯，介個熘酸（三）樣到底是神馬東ｓｅｅ做的，怎嘛那麼好吃的啦（請會上海話的同學用上海口音說這句話）？」
坐在儒勒邊上的梁凡突然就輕笑了一聲，穆心瑤也迅速調整了一下瞬間扭曲的面部表情，看向儒勒，正色道：「豬肝、豬肚、豬大腸。」
「哦！」儒勒微笑著點點頭，若有所思地又夾了一筷子放嘴裡嚼了幾下，突然，他雙眼驀地睜大，驚恐地看看穆心瑤，又看看梁凡，顫聲道：「豬的肝、肚和踏（大）腸嗎？」
被看的兩人和藹可親地頷首確認。
只聽儒勒一聲怪叫，「要西（死）來！（此句請用上海話發音）」
梁凡一聽這句，便再也忍不住了，撲桌大笑起來，邊笑邊勉強道：「儒勒，對，對不起啊，你的上海話實在太標準了！」儒勒是他某晚從酒撿回來的，兩人聊得頗為投機，這些日子下來，也算是很不錯的朋友了，所以說話也向來隨便，沒什麼顧忌。而儒勒對於自己一說上海話，他們就表情扭曲也早就習慣成自然，有時候還會跟著一起笑。
穆心瑤則怕自己失禮外加打擊到儒勒學中文的積極性和自信心，憋笑憋到嗆著，「噗——咳咳咳——」
「那當然，窩（我）前女友是向（上）海人嘛。」儒勒臉上微露得色，手也好心地撫上了穆心瑤的背，幫她順氣。
「不用不用。」穆心瑤忙擺手拒絕他的好意舉動，倒不全是因為看到對面聞兮那微蹙的眉頭，主要是她不喜歡和不相干的人有什麼肢體上的接觸而已。
儒勒倒也不介意她的拒絕，只是放下手，又哀怨道：「生葯你不照（早）說！」
穆心瑤喝了口水順了順氣，忍笑看他，「早說什麼？」
梁凡忽然一臉恍然大悟狀，問道：「你不會不吃豬內臟？」
儒勒臉現「囧」字，頹然點頭。
穆心瑤微訝，忙問：「不會是因為什麼宗教原因？」
儒勒忙搖頭，「不是不是，只是個人喜好。」
穆心瑤鬆了口氣，還好，不然讓人家破戒什麼的，罪過就大了。「以後我會提前跟你說的。」
儒勒神情矛盾而糾結，不過還是聳聳肩撇撇嘴，表示了感謝。
穆心瑤便重又開始吃自己的飯，抬頭夾菜時，卻發現對面的聞兮正有點心不在焉地扒著白飯。難道是自己做的菜不合他胃口？她心頭突然湧起一股沮喪，隨手夾了一片什麼東西，就往嘴裡塞。
「你愛吃薑？」梁凡不解地看著她。
「啊？」穆心瑤垂眸看了看筷子，這才發現自己夾了一片清蒸魚里的薑片，她又下意識地抬頭瞄了眼聞兮，卻發現他也正朝自己看，她忙把薑片一下子塞進嘴裡，乾笑兩聲，「是啊，冬吃蘿蔔夏吃薑嘛！呵呵，呵呵。」
「也是哈。」梁凡深以為然地點點頭，然後迅速地一筷子伸出去，先於儒勒一步，夾住了最後一塊碎魚肉，放到自己碗里，然後得意地朝一臉憤然地儒勒嘿嘿一笑，扒拉進最後一口飯，然後摸摸肚子，心滿意足地站起身，「走咧，做事兒去咧！」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