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擦肩而過

第九十二章 擦肩而過

一路上阿沅跟在孝煜和離劍後面十來丈遠,人已經救出來了,她本應按原計劃北上,卻因離劍的一句謊話,現在不得不跟他一起送孝煜回營。

孝煜時不時會回頭看向她,或似有似無地看向別處,但餘光彷彿在她身上逡巡。她不敢跟的太近,怕他發現什麼,卻又抑制不住地想去回應他的逡巡。

酉時將進,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王爺!」那聲音驚喜、急切、夾着思念的熾熱。那身影飛奔似的跑過來,一把抱住孝煜的身體,孝煜猝不及手,身體晃了下。

「你回來了!你回來了!你真的回來了!」那女子說着說着帶了哭腔,隔着面紗雖看不真切,想必眼睛裏帶着淚水了。她是誰?難道……是那位「晟王妃」嗎?她很多次想到,若見到這位「晟王妃」,見到他們在一起的畫面會是怎樣的?她以為自己會很難過很難過,但此刻,除了有些難以描述的感受,更多的竟是釋然,一個壓在心頭的東西忽然走了的釋然。

「王爺回來了!」

「將軍回來了!」

「王爺回來了!」

緊跟那名女子而來的幾位隨從應聲道。孝煜反應過來,輕拍了拍安凝竹的背脊,欲從她的環抱中脫身,怎奈她卻不撒手。孝煜只好湊近她耳朵,輕聲道:「其他人都看着呢!差不多得了!」安凝竹這才放鬆手臂,孝煜得以脫身。

那個耳語……以前他在我耳邊耳語時,是不是也是剛才那樣?親密、柔情,看着讓人心生艷羨。阿沅晃了下神,回神過來低頭暗笑了一把自己,可口中的那一抹苦卻是真真的,良久都未散去。離劍在看她,她右手食指朝身後的方向指了下。離劍瞭然,她要走了。如今這樣的局面,待下去又有何意?

「既已有人來接,那我們便告辭了。」

離劍說完剛欲邁腿,孝煜卻道:「天色已晚,不如一起回營,暫歇一晚,明日再走。為了我的事,這幾日,你們怕是也沒怎麼歇息吧?」

「原來是二位救了王爺!安凝竹在此先謝過二位了!」安凝竹說着雙手抱拳躬身行禮,起身又道「一起回營吧,既為王爺接風洗塵,也要再好好謝謝二位仗義相助!還請不要謝絕,這對王爺和我都很重要。」

好坦蕩又自負的女子!

離劍看了眼阿沅,「那好吧。」

他選擇留下,並不是因為孝煜兩口子的勸留,只因阿沅的身體。昨日便察覺她身體有恙,今日更是有加重的跡象,晚上若再趕路露宿,怕是……她的霉斑又犯了。

安排的宴席,離劍和阿沅未出席,各自回營帳歇息去了。席間,孝煜一邊與安世英和眾將領敘舊,一邊想着離劍和那位俠士。離劍回帳時請他讓人準備一些東西,其中不乏一些藥草,只說是那位俠士隱疾所需。什麼隱疾呢?他竟然很想知道。

席間一位將軍酒喝高了,無意間瞥到安凝竹看着孝煜眼珠子都不帶動一下,調侃道:「王妃這千里救夫的舉動真是令我等感佩。王爺好福氣!好福氣!」

「可不!可不!」其他將領附和道。

安凝竹聞言,目光從孝煜身上暫時移開,斂眉輕笑道:「胡將軍又拿我開笑了。這不人之常情嗎?自己男人有難了,哪還坐得住?可不就得上窮碧落下黃泉地找去!」

「那還是王妃敞亮,擱我家那位,要是出點什麼事,她別六神無主我就燒高香了。」

一陣笑聲。

「話也不……」

「夜深了,將軍該歇息了,大家也回去歇著吧。」

安世英打斷安凝竹,下了散席的命令。在軍中,雖說將軍最大,可這位安副統領行事總是以最大自居,下屬們雖有微詞,卻也不敢面上反駁,抵牾,誰讓人家還是未來的國舅爺呢。

待眾人離去后,安凝竹起身道:「歇嗎?」

孝煜起身輕輕甩了甩有些微醺的腦袋,道:「我去外面吹會兒風,頭有點脹。」

「我陪你吧。」

「不用。聽他們說你最近也沒怎麼休息,早點歇了吧。」

安凝竹欲言又止,目送孝煜朝帳外走去。她能在外人面前昭示她的所有權,可在他面前,她不能,她甚至,不是他的什麼……從始至今,都是這樣,即便這樣,也還是捨不得放下,連她高傲的自尊都不能讓她放下。

說是出來吹吹風,腳下卻走到了那位俠士帳前。帳里的燈火還亮着,看來還未歇息。不知那位俠士身子可好些了?站了半刻多鐘,孝煜正要轉身回去時,帳中傳來一聲凄厲的聲音,不尖銳,卻是極度忍耐下沒忍住發出來的聲音。而鼻尖若有似無地聞到一股奇香,隨着他的腳步離帳越來越近,那奇香越來越清晰,聞着使人頭蓋骨清涼,周身舒意,甚至有片刻如墜夢幻。

「將軍!」身前忽然被一個人身擋住,一看是趙莆,孝煜這才回神,「怎麼回事?」

「離先生說了。那位俠士用藥期間二十丈以內不許有人。」

「二十丈?不許有人?」到底什麼隱疾,如此神秘?剛才離的遠,此刻離得近,越發覺得那奇香好像在哪裏聞過?在哪裏呢?

「是。離先生是這麼吩咐的。」

孝煜心頭問號諸多,可也不便這時候闖進去,「好好守着。」

「是。」

回到營帳,安凝竹已在榻上歇下了,聽見響動,醒來。「回來了,好點了嗎?」

「嗯。」孝煜順手脫著外衣。安凝竹見狀,起身來到他身邊,幫着一起脫。

「我自己來就好。」

安凝竹伸在半空的手只好又垂下去,有些尷尬地道:「你睡榻吧。我靠着這邊睡就行。」安凝竹指著一旁的帳柱。

「你睡榻上吧。我靠在這邊。」

「你睡榻吧。也不知道你在蜀營怎麼樣,今晚還是在自己的榻上好好歇息吧。」安凝竹說着將孝煜拉到榻邊。孝煜卻反手把她按在了榻上,「你睡吧。在蜀營的時候,他們倒是沒在吃食和睡覺上難為過。」說完便走到柱子旁,席地而坐,靠着閉上了眼睛。

安凝竹躺在榻上,久久盯着睡着的孝煜的面龐,也只有他睡着的時候,她才能肆無忌憚地這樣看着他。忽然,「別看了。明早還有軍務,既然來了,就參議吧。」

被抓住了。「因為好看啊。你沒睡着?」

安凝竹這個想什麼說什麼的性子……「你再不睡,明早就回去吧。」

安凝竹擰眉噘嘴,賭氣地哼了聲,動靜很大地在榻上翻了個身,不再朝向孝煜。

黑暗中孝煜睜開眼。安凝竹的眼神讓他想起了與離間一起的那位俠士。之前從那位俠士那裏好像也收到了類似安凝竹那樣的眼神,儘管從未看見過,但那感覺何其相似。

孝煜晨間與安世英和一眾將領開了個小會,安排了一下班師回京的事宜,便來找離劍。正趕上離劍要去找他辭行。

「那位俠士呢?怎不見?」

「她已先行一步。」

孝煜心詫。「看來是有急事。她身體可好些了?」

離劍看着孝煜,稍頓,也不知他發現了什麼,最近兩次他好像格外關心阿沅的情況。「嗯。好多了。走了。」

「我送你。」

「不用。」

孝煜卻不理他,直把他送到了不能再送的地方為止。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非要送他這麼遠,是在希冀什麼嗎?

說好的在南陽鎮會和,阿沅卻不在,只留了一封書信,而在等他的,卻是師父。

「您……您怎麼下山了?」

「還不是你!不是你,我能下山嗎?!」

看來他跑去凌雲山,還有之後的事,師父都知道了。儘管不知道師父是怎麼知道的。既如此,那就再任意而為一回。

「離劍知錯。請再容離劍一回。待事了,離劍定自請責罰!還望您成全!」

「她跟我們不是一路人,你早就知道,怎這麼糊塗?!」

離劍不語。葉仇天更氣了:「你知不知道,你再插手下去,你我都得跟着玩完!甭說宮牆裏,就是江湖中那些想要我們命的人,都會把我們活剮了!還嫌被追殺不夠凶,要自個兒往刀口前沖?!」

「您知道念想的滋味嗎?離劍第一次知道想念一個人是什麼樣的。她需要幫手,我不能不幫。」

「不要給我惹麻煩!我還不想死!你也不能!」

葉仇天手掌煞然按在離劍的頭頂,離劍心知完了,片刻后,便暈倒在地。

「要通知宮裏那位嗎?」現身的兩個男子中的一個問道。

「他們家裏的渾水就讓他們自個兒攪去,當年就不該耳根子一時軟插手!」

「那行九塘的生意,我們還做嗎?」

「做。為何不做?」

「可……這次的事情不上報,日後若被發現,恐……」

「只要你們把嘴捂嚴實了,皇帝就是知道了,那時,也不能將我們怎麼樣。」

雖不是很確定領主話里的意思,但既然領主有令,他們諜報小組領命便是。只是離先生……他日醒來,不知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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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夜行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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