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心難測

靈界大陸

流雲峰。

煙霞籠罩，青山黛色，雲霧漫漫間縹緲纏繞，樹木在清風中搖曳，顯得寧靜清雅。

然而，就在此刻峰頂，一對神仙眷侶般的璧人相對而立。

「你沒有什麼要說的嗎？」葉凌薄唇勾出淺得難以分辨的弧度，在晨光中暈開，擴散，猶如星光破碎。

容景抬眸，視線所及：一名紅衣女子妖冶邪肆，衣袂飛揚，風華無雙。

她那般聰明，怕是猜出他今日所為何事。

容景沉默不語。

沒等對面男子回話，葉凌垂眸，停頓了半晌，靜靜開口「今日你是為了玲瓏塔而來。」

說着，轉過身來。

女子傾國傾城，青絲如瀑及至腳踝，額間的紅焰簡直展翅欲飛，美貌冰冷的模樣，唇角卻挑起一個要彎不彎的弧度。

葉凌有些自嘲「這靈界覬覦玲瓏塔的人多了去了，怎麼？原來我們也站在對立面了？」

「葉凌…」容景身形修長而立，人似天邊皎月般散發柔和潔凈的淡淡光芒，俊美得如同謫仙，神情間也有着一種超然物外的淡然與平靜。

他聲音毫無波動「交出玲瓏塔，以你我的交情，拿到神器我自會離開…。」

葉凌抬了抬眉，慵懶涼薄至極「容景，到底是你蠢還是我蠢呢…沖你今日所言，我們又哪來的交情…這幾百年的知己，也不過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

「單就交情而言，哪裏抵得過神器的誘惑？偏偏就我當了真！」她還是一如既往地嬌笑着，邪肆而桀驁不馴，卻是聽得他窒息，如重鼓錘。

女子身上一襲紅裙。臨立風中，衣袂翻飛，丰姿如玉，仿若天人。

「幾百年的日日夜夜，任何人算計我都沒關係，因為他們除了死，無路可走！卻唯獨沒曾想是你，就為了拿到神器…你說這算什麼？」

她漫不經心的把玩着手上的星塵劍，如霜的劍身散發着一股讓人心悸絕望的寒氣。

「我們之間，但凡是你要的，靈丹？靈器！靈藥，我從未拒絕過你…」

她說話間語氣凌厲堅決，「但是玲瓏塔……不可能！」那是媽媽留給她最後的東西，無論是不是神器，她也絕不會退一步！

葉凌終是抬起頭，正視對面的男子，日日相處，卻恍惚從未相識。白衣如雪，清冷高貴，沒有一絲煙火氣息。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始終忘不了星河水畔，少年為她掛蓮花燈的場景。

流雲峰上，朝朝暮暮，安穩寧謐得彷彿這就是永恆。

來到這裏，生命中最溫暖美好的歲月。

共同進步，交託後背的同伴。

共同成長，盛似親人的知己。

如今這個地步，怎麼可能，不恨！

怎麼可能，忘記！

葉凌無力地笑。

是了，這是修仙界，人人都只顧自己的修仙界，所有修仙者的目標都是不停地變強變強變強，甚至就像現在這樣，知己反目，不擇手段。

他捨棄她也沒有錯，只是為了神器做出最明智的選擇。

「既然如此…休怪我不留情面了。」

容景語氣冷厲，右手逐漸抬起，四下靈氣如受其吸引，飛速聚攏，匯聚於掌心，形成巨大漩渦！

斬情冷然出鞘。

凌冽的劍氣，蘊含着摧毀萬物的力量，匯聚數百年修為的一劍而出，大乘期的威壓連同斬情子劍毫不留情的射向紅衣女子，漫天劍影，萬劍齊發！！

「轟轟轟……！」斬情驀然爆發出強烈的氣流，摧拉枯朽之勢，攪碎一切生物！流雲峰周圍金色雲海瞬間支離破碎，劍氣凌人，步步殺機。

「廢話少說，要戰便戰！今日就算我死，你也拿不到任何東西！「葉凌面上滿滿的戾氣，一雙鳳眸星光墜落，嗜血而危險至極。

星塵斜指地面，星芒浮動，紅衣飛揚，嗜血的氣息自她身上瀰漫而出！紅色身影如鬼魅般掠出，手中星塵一揚！

凌厲的劍氣之下，流雲峰海拔下降了近千米！！

雙方都是極品靈劍，瞬時撞出鋪天蓋地火星，劍芒透體近十仗！！凌厲的劍罡之氣瞬間席捲而出！

凌亂間山河傾覆！無一人敢觀戰！

這等強者大戰，四散的劍氣就能輕易讓一個修者魂飛魄散，還沒有哪個不要命的！

他看向她，碎發遮住眼眸，竟是看不清此刻女子神色，或許是不敢……

容景手中的斬情，寒光凌冽，劍尖極快的虛空勾勒出條條肅殺的靈紋，靈氣波動極其恐怖！！

瞬間交織成縛神網，紫色電弧噼里啪啦！避無可避。

一步步在女子身上劃出道道深可見骨的傷痕，「滴嗒……滴嗒……」濃重的血腥味蔓延整個流雲峰。男子出手卻越發狠厲。

「……噗……「斬情劍刺進胸口，濺起一簇簇血花，那紅衣，紅的妖艷。不知晃花了誰眼。

葉凌木然愣住，順着冰冷的劍身看去，一人一劍，決絕無情。

葉凌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跡，嘴角一勾，疼么？問問自己，到底是不疼的，只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下場。

元神已被劍氣絞的破碎不堪，他終究不肯放過她？葉凌忍着劇痛，慢慢地扶著樹榦站起來，盡量站直，雙手隱在袖裏，這一刻心裏卻是異常平靜。

「交出玲瓏塔。」容景就那麼冰冷寒涼的看着她。

「就為了一個玲瓏塔……！果然就沒有你下不去手的人，你的心是有多狠！！我葉凌今日算是領教了。」她笑的張揚，青絲飛舞，驕傲的如同浴火鳳凰！！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也絕不能輸人輸陣。

「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認識了你！」

葉凌緩緩站直，那個張揚熱烈的女子，那個同為大乘尊者的女子！嬌小的身軀這一刻卻無任何人敢小瞧，笑聲蒼涼萬分：容景，我輸了，輸給了人心……

她好不甘心啊！下一刻毫不猶豫元神直接自爆，再無留戀，就算死也非得廢了他半條命！「我以我血全天道，若有來世，誓殺容景！！！」

忽的靈界狂風驟雨，流雲泣血，彷彿是最後的哀悼……

一位丹神尊者隕落。

「…彭…「葉凌元神星星點點消散，不留一點痕迹。卻沒注意到一道金光眨眼間也跟着消逝……

此刻天昏地暗，容景眼中沁出血淚，卻不發一言，恍若不見，只是看着半空中的手，心有點空。

自那日之後，靈界再無流雲峰，聽小道消息，有人看見容景尊者滿身是血，一步一個血印，之後再無人見過。

凡界，星辰大陸葉家村

「小凌姐姐…小凌姐姐別睡了。」

葉凌還未醒來感覺頭一陣一陣的疼的厲害，好像有軟軟糯糯的聲音一直在呼喚。

葉凌緩緩睜開鳳眸，視線由模糊到清晰。一時間神情恍惚。待回過神來卻是一愣：不是被容景殺了嗎，這是哪兒？？抬頭觀望四周，被柳樹環抱的農家小院使人如醉如痴。

夕陽余暈透過層層枝葉撒在這紅磚青瓦的房舍上，給它抹上一層黃燦燦的顏色，煙囪冒出縷縷炊煙。幾隻燕子在空中掠過，地上雞鴨在門前散步覓食，寧靜安詳。

以及她手摸到正坐着的軟軟的雕花綉床，等等，手？

她意識回籠，凝神看了看，小小肉肉的手，分明就是個少女的。一怔，她嘴角勾起一抹邪氣的笑容。

沒死在外人手裏卻死在自己人手上，她千不該萬不該如此相信一個人，前世種種，宛如水月鏡花，黃粱一夢，可痛，卻那麼真實。

容景，你做好準備了么……我又回來了呢。

「小凌姐，你看什麼呢」「嗯？」她水眸打量著面前這個小姑娘，粉色的襦裙，綉著纏枝蓮花，扎著兩個羊角辮，一甩一甩的，臉蛋兒紅潤，莫名覺得有幾分可愛。

小姑娘有些氣鼓鼓的嘟起嘴「小凌姐，跟你說話半天你都沒帶回神的，睡了好幾個時辰了，娘叫你吃飯呢…」

葉凌淡漠地笑笑，整理了下腦子裏的記憶，自己這具身體原主也叫葉凌，倒是跟她上一世同樣的名字。眼前這個小姑娘是葉凌同父同母的妹妹——葉月。

只不過爹和娘好像都不是葉家村的人。

畢竟記憶里的母親藍若嵐和父親葉雪華一舉一動都與這個小山村格格不入。大概是因為年歲太小，估計記憶也不清晰。甚至自己元神消散怎麼來到這裏的，她也未曾明白。

星辰大陸…

看來回頭得好好想想了。

「月月，你先去幫娘把碗筷擺好吧，姐姐一會兒就過去。」她不動聲色摸了摸葉月的小腦袋，笑着說道。「嗯，那姐姐快點。」

看着小丫頭手腳麻利的跑了出去，葉凌起身，眸子深邃，無悲無喜。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見面時，男子獨立水畔，彷彿自遙遠的天邊而來，高高在上，不帶一絲煙火氣息，他對她說，啊凌，從今以後，我陪着你，沒人敢再欺負你。

百年時光，竟是這般下場。

葉凌壓下心思，伸手推開屋門，刺目的陽光灑進屋子，下意識的抬手擋住眼睛，緩了一會兒，喃喃出聲「真暖和…」

她滿足的伸了個懶腰，悠哉悠哉的走向堂屋。

屋裏葉月乖巧的擺好碗筷等開飯，她轉頭看向廚房，笑眯眯的跑過去，伸出手「娘，我來幫你吧。」

藍若嵐笑笑，眸子一片溫和「凌凌快去坐好，帶好妹妹，娘把蒸紅薯放好就來…。」

「我陪娘一起。」她靠在門邊托著臉行注目禮。

藍氏擦乾淨手「好了，走吧去吃飯，今日就不等你爹了，怕是一時半會兒趕不上晚飯了。」

「娘，姐姐快來吃飯了…」葉月清脆的童音響起「好，咱們吃飯，都餓著月月了…」

三人吃過晚飯，葉凌早早就回屋鎖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