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漣漪一
轟轟烈烈的演武場之戰落幕了，以一種誰也沒想到的的方式，過程一波三折，可謂董家近十年以來最嚴重之亂。
誰都沒有想到，小小的刺殺一事，最後竟是牽扯出家主一系與三長老一系的系脈之爭，雖說禍根早已深埋，這一日遲早都會到來，卻是來得太突然了，令得許多人都是始料不及。
據當日親身經歷此亂之人所說，肆無忌憚董輕柔，天神下凡董君旭，水過無息董仲離，三頭嘯天虎凶焰滔天，萬人喋血天地。
然而更叫人意外的是董家那名不經傳的二姑爺，竟是以一己之力橫掃三長老一系所有子弟，所向披靡，無人可抗衡其鋒芒，展示出同境無敵之資，更是以化靈中期之境硬抗董家驕子董君旭一招而不死，簡直難以想像其妖孽。
卻是不成想，這等絕世天驕，最後竟是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令得無數人唏噓不已，也有很多人重重鬆了一口氣，更讓一些隱在暗處之人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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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線有些昏暗，只得幾縷燭火在黑暗中揮灑光輝，有風輕拂，火光搖擺不定，好似隨時都會滅掉，一處不為人知的密室所在，此時有淡淡笑聲響起。
「呵呵呵，未曾想到，倒真是小看了這董家二姑爺。」
「如此看來，董家內部的矛盾遠比我們想像的激烈，這可真是意外之喜。」
「世間熙熙，皆為利來，世間攘攘，皆為利往，天下人誰又能擺脫，所謂的血脈親情在利益面前簡直不值一提。」
「呵呵呵，臉皮這個東西要是撕破了，可是很難粘回去的。」
「桀桀桀，爭吧，爭得頭破血流才好，止步於年輕一輩還遠遠不夠，火還不夠旺，讓我們再幫他們一把。」
「不急，網已經撒開了，就等著魚兒上鈎了，很快了。」
「一切都已準備就緒，現在就只希望你們那邊不會出什麼差錯了，董家那幾個老傢伙可不是什麼好啃的骨頭。」
「董家太招搖了，有很多位大人都不喜已久，早便專門派遣人來，各位且放寬心。」
「如此甚好。」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阿......」
「這方黑水郡也是時候該換個主人了。」
「呵呵呵......」
空蕩蕩的密室里，笑聲逐漸消失，然而風卻似是有些大了，侵蝕著那本就微弱的燭火，隨着最後的一點火光昏暗下去，這方天地再次沉寂在無盡的黑暗中。
在黑水城北邊，有一座極顯闊氣的府邸，金碧輝煌，雕樑畫棟，乃四大家族郝家所在。
郝家以商立世，所涉方面甚廣，無論是凡人的油鹽米醋，又或是玄修的丹器功法，只要是可以賺錢的買賣，大象腿也好，蚊子肉也罷，無論是大是小，一律來者不拒。
聽說郝家先祖得以白手起家，無身份無背景，全賴一句高卑低賤，來者是客，積少成多，聚沙成塔。
一直沿用至今，郝家甚至以此為立族根本，效果出乎意外的好，歷經千年發展，偌大個滄瀾王國皆有其影子，其觸手甚至已經伸到了四方王國去，千年積累，其家族財富與勢力簡直難以估算，甚至有傳說，便是黑水城另三大家族與董家的財富加起來也難以與郝家堪比，說一句富可敵國都算是輕巧的了。
郝府佔地極大，邸內閣樓無數，石亭林立，花園，假山，流水樣樣都有，此時有兩個大胖子正悠閑的漫步在鵝卵石鋪就的小道上，一人中年姿態，一人少年模樣，皆是肥頭大耳，大腹便便，好似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一樣。
走得一會，少年模樣的胖子似是忍不住了，齜牙咧嘴的，「爹，這玩意好硌腳呀。」
中年胖子笑斥道，「哈哈，你這傢伙懂什麼，這可是你娘為了你爹特意去向高人請教的，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兒子的份上，你便是想硌也沒這福氣。」
少年胖子一臉愕然，「就這？你確定娘求的是高人而不是搞人嗎？閑得沒事硌的慌？」
中年胖子正色道，「你可別小看了這些小石頭，這其中可是大有玄機，聽說不止可以疏通經絡，促進血氣運行，甚至還有固養根氣延年益壽的功效，當真是妙用無窮得很。」
少年胖子訝異道，「這麼厲害的嗎？」
中年胖子拉長了語氣，意有所指的道，「你們現在這些小傢伙，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以為有了點本事，便什麼也不放在眼裏，須知世上有很多事情，是不能單單隻看表面的，平靜的湖面下，有可能醞釀的卻是滔天巨獸，所以有的時候呀，即便是硌了點，但該忍的還是要忍的。」
少年胖子虛心受教，卻又不免皺起了眉，「但如果太硌了，實在是忍不住的話，那又該怎麼辦？」
中年胖子笑了笑，「既然的確是硌腳了，那被硌到的就不止是你一個人了，明明大家都被硌了，而且還硌了那麼久，那為什麼就你忍不住，你覺得是你比較有血性一點，又或是別人都沒有脾氣？」
聞言，少年胖子停下了腳步，低頭望着腳下的鵝卵石，沉默了下去，過得好半響才是沉聲道，「難道就只能一直這麼硌下去嗎？」
看着少年胖子，中年胖子知他心有不甘，但這世上有太多事情，並不是一句甘不甘心就可以了的，伸手拍了拍了他的肩膀，意味深長的道，「那自然是不行的，若是一直硌下去，腳不就廢了，所以會有人想要改變，想把這硌腳的石頭給踢掉，但是他們又忘了，石頭之那麼硌腳，是因為石頭是硬的，在腳上力氣還不夠的時候去踢，最後只會踢得個頭破血流，可是又不能一直這麼硌下去，在這個時候，你覺得該怎麼辦？」
少年胖子再次沉默了下去，腳下的鵝卵石也好似愈發硬了，腳掌生疼得厲害，小道好似沒有盡頭，身前身後一望無際，無法逃脫無法避免，鋪天蓋地無處不在........
沉默許久，少年胖子搖了搖頭，他不知該如何是好，石頭硌腳了，不踢掉還能怎麼辦？
中年胖子笑笑，也不意外，少年時候的心性總是剛硬，信手一招，一鵝卵石已是落在他手心，把玩一二后朝少年胖子遞去。
少年胖子伸手接過，望向他的父親，對此有些不解。
中年胖子自是看到了少年胖子眼中的疑惑，卻並不為他解惑，而是問道，「這是什麼？」
翻來看去，少年胖子更加不解，疑惑道，「這不就是一塊普普通通的石頭嗎？」
中年胖子點了點頭，「那你手上這塊石頭與你腳下的石頭有何不同嗎？」
少年胖子搖頭，「不都是石頭嗎？」
並不理會少年胖子的疑惑，中年胖子又問道，「兩塊石頭都是石頭，那它們分別帶給你的感覺是什麼？」
少年胖子有些迷茫了。
中年胖子安撫道，「不要着急，你仔細感受一下。」
望着手心石，踩着腳下石，少年胖子陷入了沉思，形狀各異，有大有小，五顏六色，沒有一塊是一模一樣的，卻也沒有哪一塊不一樣了，都是普普通通的鵝卵石，若說唯一的區別，就是手心只有些許冰涼，便再無其它感覺，而腳下的除了冰涼還硌腳，硌腳........
陡然間，少年胖子雙眼一亮。
中年胖子輕笑道，「懂了？」
少年胖子點頭，「懂了。」
中年胖子爽朗大笑，「以後要記得，既然是問題，就永遠都有解決的辦法，而辦法有很多種的，既然石頭已經註定硌人，那為何我們不成為硌人的一方，我們也來當這石頭，直到有一天，成為其中最大的那一顆。」
少年胖子明心一笑，面上不再茫然，只是又一皺眉，「那我們該如何回應他們？」
中年胖子耐人尋味的一笑，「當然是如實回道，商人逐利，：天經地義。」
少年胖子愣了下，啞然失笑，「明白了。」
鵝卵石鋪就的小道上，伴隨着朗聲笑語，兩個大胖子漸行漸遠，遠遠望去，好似與這條鵝卵石小道融在了一起，再也不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