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風雪望鄉

()天風精疲力竭地癱倒在薄刀嶺北麓的山坡上。那裡，正好是一片密密的叢林。

這個地道竟然挖了五十米，比預想幾乎多了一倍。甄濤的估算還是有誤差，後面的三十米，耗盡了天風的體力，他已經忘了自己是怎麼挖掘的，挖掘是在太瘋狂了，太忘我了。他和三十名士兵，完成了一百人需要一天才能挖掘的土石方，他們只用了一個小時。

另一個地道沒有成功，鬆軟的頁岩層發生坍塌，十幾名士兵被埋在了裡面。

而這個挖通的地道也不穩定，上面撲簌簌掉落石塊，隨時都有坍塌的危險。

槍炮聲在地道的另一側響起，很遙遠。薄刀嶺山脊上守軍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南坡的斷崖上，北坡的叢林中卻是一片寂靜。

天風不敢怠慢，強撐著站起來，命令士兵傳遞口令，要後面的人趕緊跟上來。

天風的口令傳到薄刀嶺南坡的時候，少校帶著羿妃一行剛好趕到了斷崖下。

在少校的組織下，三個連隊倖存的五十多人成有條不紊地撤出陣地，鑽進地道。

薄刀嶺北坡，士兵們陸續從地道中鑽出，一個、兩個、三個……到了第三十五是羿妃，第三十六個是甄濤，再往後，是兩個侍女和十二個士兵。

接著，一聲爆炸，地道坍塌了。

少校副官留在最後，當薄刀嶺上的保安部隊衝到斷崖前的時候，他引爆了捆綁在身上的炸藥包，和地道同歸於盡。

將軍嶺上七百多人，活著的只剩下５０人。

起風了，烏雲遮住了月亮，樹林中沙沙作響。

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冬天的第二場大雪來了，風催雪勢，不一會，就覆蓋了摩崖山脈。

天風面對羿妃歐陽黎，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羿妃，橫波呢？」

羿妃低下了頭。死的人太多了，不管是將軍嶺上的官兵，還是帝**隊，這些人都是為了她而死，歐陽黎心如刀割，淚光漣漣。

「天風，橫波叫我把這個給你。」甄濤遞給天風一把六弦琴。

天風接過琴，淚如雨下。

這是天風的琴，在岐山，天風喜歡音樂，尤其喜歡六弦琴，五年前離開岐山的時候，天風沒有把琴帶走。而今天，這把琴又出現在他面前，卻是橫波這個鐵石心腸的醜八怪帶給他的。

橫波不喜歡音樂，更不喜歡六弦琴。天風還記得，有一次他彈琴的時候，氣急敗壞的橫波衝到他面前，要砸他的琴，因為，他的琴聲吵得橫波睡不著覺。那一次，還是瑤華解了圍，瑤華罵橫波沒品味、沒修養，不懂雅樂。橫波不服氣，和瑤華吵鬧起來，兩個人大鬧一場，不歡而散。

而現在，瑤華死了，橫波也死了，再也沒有人因為天風的琴聲而爭吵了。

風停了，而雪卻越下越大，雪花落在天風的肩膀上，隨即溶化，匯成水流。

甄濤急忙給天風披上外衣。天風一直是光著膀子挖掘地道，他忘記了寒冷。

「羿妃，謝謝你，是你，改變了橫波。」天風哽咽著說道。

「我沒有改變他，我只是，喚醒了他的心。」歐陽黎輕聲說道：「他從來就不是一隻野獸，他的心，其實都柔弱，只是，被他自己刻意掩飾了而已。」

「濤濤，請你替我保管好琴。」天風把六弦琴遞給甄濤，擦乾了眼淚，一揮手：「全體跟我來。」

時間已經到了凌晨四點。他們必須在天亮前，離開摩崖山脈。否則，他們仍然會陷入帝**隊的重圍。

在薄刀嶺南坡上，帝**隊正在清理戰場，他們很快就會發現，死者當中沒有天風也沒有羿妃，馬上就會展開大規模的搜捕。雖然，少校副官炸毀了地道，但帝**隊總會找出蛛絲馬跡，順藤摸瓜，找到他們。

一行人冒著大雪向北，穿過薄刀嶺北坡的叢林，向下進入一個山谷，折向東，一口氣走出四五公里，天色發白，到了一個懸崖邊上，前面沒了去路。

將軍嶺遠遠地甩在了身後，將軍嶺上，仍然冒出陣陣濃煙，像是火葬場的煙囪。

這是摩崖山東側的盡頭，地圖上標註望鄉台，往前是高達數百米的花崗石懸崖，懸崖下，是一片丘陵，再往東，丘陵的盡頭，一片碧波蕩漾。

那是八百里乾湖。

陰鬱的天空中，一望無際的大雪紛飛。

天風一行已經到達了摩崖山邊緣，只要躍下望鄉台，穿過丘陵地帶，就會進入河汊縱橫的乾湖，與簫莫邪會合。

眾人連夜冒雪急行軍，已是饑寒交迫精疲力竭。天風讓大家在高望鄉台上休息，他們不敢生火，怕煙火暴露行蹤，只能就著雪吃些乾糧，恢復體力。

摩崖山東麓邊緣和將軍嶺一樣，直上直下，難以攀援。當初，簫莫邪的人馬就因為懸崖阻絕，無法進入摩崖山，天風和甄濤也是偷越梁河大壩才滲透進來的。現在，眾人要逃出摩崖山，必須從望鄉台上滑下去。

士兵們倒是準備了登山索，問題是，帝**隊肯定會加強望鄉台上的監控，懸崖上毫無遮攔，該怎樣隱蔽？

甄濤背著六弦琴，和歐陽黎坐在一顆小樹旁就著雪吃壓縮餅乾，兩個女人一路上相依為命，倒也增進了感情。壓縮餅乾沒啥味，兩個女人吃得很是痛苦。

天風滿臉歉疚：「羿妃，濤濤，對不起，只能讓你們吃這個了。」

「好吃！」甄濤猛吃幾口，被噎得一臉苦相。

歐陽黎拉著甄濤被凍得通紅的手，輕嘆一聲，問道：「甄濤，你出來這麼長時間，甄先生不擔心嗎？」

「他知道我在天風身邊，不擔心。」甄濤不假思索地回答。甄濤認定，跟著天風就是絕對安全，她把自己的想法也強加給了他的父親。

「可他是帝國大儒，你現在反叛武皇帝，會牽連他的。」歐陽黎說道。

甄濤冷笑：「武皇帝早就把我父親當成了反叛者！反不反都是那麼回事。」

歐陽黎長嘆，武皇帝行事的確太陰毒了。

「我們現在怎麼辦？」歐陽黎問道。

天風望著東方的乾湖：「去那裡！」

天風話音未落，懸崖下，響起如雷的轟鳴。

一架武裝直升機，從懸崖下飛上半空中，巨大的旋翼攪動起狂風，望鄉台上飛沙走石。

那是一架梟式重型武裝直升機。梟式武裝直升機的機身異常龐大，比繇式直升機大出兩倍多，巨大的機身幾乎覆蓋了整個崖頂，它的火力幾乎是繇式直升機的五倍，兩側掛翼上並排著四具導彈發射架，兩具火箭發射器，四具十二管的旋轉機關炮，機身下，還有並排四架旋轉航空機槍。整個直升機的全部火力，相當於一個步兵連的火力總和。

和黑色或者草綠色的繇式直升機不同，這架梟式武裝直升機的機身塗著天藍色的迷彩。

「天風，快隱蔽呀！」甄濤大呼。她的聲音被如雷的轟鳴淹沒了。

天風站在懸崖邊，面向梟式直升機，機艙中的直升機駕駛員的面目清晰可見。天風有些無奈地搖搖頭。

梟式武裝直升機的火力可以把這個小小的望鄉台摧毀三次。而機身的裝甲可以抵禦火箭彈的攻擊。

也就是說，將軍嶺上的倖存者們，對梟式直升機毫無抵抗能力。

直升機捲起的狂風吹得甄濤一個趔趄，歐陽黎急忙扶住甄濤，嘆道：「他們是海軍陸戰隊！」

直升機上響起了高音喇叭的喊話聲：「下面的人聽著，我是帝國海軍陸戰隊海魂旅旅長石葛上校，帝國海軍陸戰隊已經摧毀了位於后灣的簫莫邪反叛集團老巢，簫莫邪已經被擒，反叛軍隊已經被消滅。你們與簫莫邪集團匯合的企圖破滅了！現在，你們已經陷入重圍，任何抵抗或者逃跑都毫無意義，給你們三分鐘時間，放下武器，到懸崖邊集合，等待帝**隊的受降！否則，時間一到，全部就地處決！現在開始倒計時！」

喊話聲還沒停下來，又有三架天藍色的梟式武裝直升機從東面的乾湖方向直撲過來。

與此同時，五架黑色的繇式武裝直升機，六架草綠色的繇式直升機，三架鶴式運輸直升機，從將軍嶺方向逼近崖頂，和海軍陸戰隊的梟式直升機形成包圍圈，將望鄉台團團圍住。

黑色的直升機是余狐的快速反應部隊，而草綠色的直升機是屬於霆軍和驍軍的陸軍航空兵部隊。

同時，身著各種作戰服的國防軍、地方保安部隊、警察部隊、內衛部隊，從南、西、北三個方向，沿著山坡沖了過來。

用不著空中力量，甚至不用槍炮，這些如潮水一般的軍人，就能把將軍嶺的五十名倖存者，踩成齏粉。

帝**隊兩線作戰取得了全勝。摩崖山內，他們攻破了將軍嶺，摩崖山外，他們端掉了后灣。武皇帝幾乎調集了全國的軍力，的確取得了相應的戰果，羿妃、天風、雅丹反叛集團、荊襄反叛集團被一網打盡。從這個意義上看，武皇帝魏祺灃的策略是正確的，也是成功的。

「天風，我記得，石葛也是岐山精英。」歐陽黎說道。

「是的。」天風嘆道。

「你選擇了一條別人都不願意走的路，現在證明，這是一條死路，你後悔嗎？」歐陽黎問道。

「不後悔！」天風脫口而出：「只是，濤濤，這一切原本與你無關。對不起！」天風滿懷歉疚地看著甄濤。

甄濤昂然說道：「天風，就是你不帶我到這裡，我也要反叛武皇帝！」

三人相視一笑，勇敢地面向直升機上黑洞洞的槍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