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獨誤終身

第一百零八章 獨誤終身

「你沒有必須要救她的原因。」聞煞看着面無血色,已經沒有生機的她說。

雨師律笑了,「有啊,我喜歡她這樣的人。」

「她這樣的人有很多。」

「可我獨獨喜歡她一個。」

聞煞轉過來,眼睛中化不開的寒冷,「你能喜歡她多久?」

「我不清楚。」

「那我寧願把她的屍體帶回去,也不會讓你救她。」

「你非要我撒謊說我這一生都愛她?以後的事情,誰說得准呢。」

聞煞點點頭,「是啊,沒有人說得准,只有她自己才能決定。」

「我救她,她醒了以後其他事再說。」

聞煞看着他,如果他知道要如何救聶蘼蕪,他還會說這樣的大話嗎?

聶蘼蕪是上官氏族的後裔,七國貴族同枝同脈,況且和上官一族血緣最近的就是雨師。

這是個讓人心生疑惑的巧合。

聞煞實話告訴他,「為今之計,只有換血,她生母練了陰邪的武功,后又走火入魔,牽連了胎中的她,她是至寒的體魄,你用雨師一族的鮮血輸入她身體中,我用內力護住你們兩人的心脈,確保可以成功。」

「我和她非親非故,用我的血,確定不會害死她?」

「也許會,但也可能成功。」

「知道了,那就把我的血送進她身體中。」

「她需要……你三分之一的血。」

九星白急忙阻止,「萬萬不可,一個人一時間決不能流出這麼多血。」

「儘快吧,不然她撐不過去了。」雨師律自動忽略了他的勸告。

「爺。」他拉住雨師律,「這不是玩笑,你可能會丟了命。」

「聽到沒有,再不開始,她就要丟了命。」雨師律說。

聶蘼蕪在他眼前像一枝飽滿的花急忙枯敗,他沒有辦法坐視不理。

一個瞬間,雨師律忽然噗嗤一笑,「糟了,爺栽了。」

栽她身上了,這個只會畫飛火製圖,只會和他吵架,只會自以為是的聶蘼蕪,他竟然會為了她願意豁出去命。

寄語薄情郎,粉香和淚泣。女子日日嘴上說着薄情郎,在他這裏,薄情的人根本不是他,躺着的這個聶小公子才真正是薄情人,圖紙一丟,買賣一成,什麼人情也不講,拍拍屁股就走人。

要是他拿命救了聶蘼蕪,不知道她會不會粉香和淚泣,啊,對了,她根本不用胭脂水粉,哪裏來的和著淚哭泣。

算了,等她醒過來再和她討價還價。

雨師律睡在她身邊,看着她蒼白的側顏。

原來看着她快要死去的樣子,是這樣心痛,他有些後悔上一次和她吵架道歉太晚,隔了一天才拉下臉和她道一聲對不起。

要是她**,他去哪裏再找這樣一個人和他吵架,他餘生該有多麼無趣。

她偷看他的樣子,他都知道,可他不戳破,她不願意承認便隨着她去,等她看不見他了,自然心中開始想念她,女子心軟,她一定還會回來。

床邊的紅木扶手冷得動手,他不小心摸了一下,發現上面竟然結了霜。

雨師律躺在她身邊,腕子上被聞煞割開一個小指長的口子,聶蘼蕪的腕子上也是。

兩個人的手牢牢地縛在一起,聶蘼蕪的呼吸微弱,幾乎快要聽不見,他靠她近了一些,把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

閉了眼,身子彷彿處在冰天雪地之中,四下都是寒氣湧入。

整個過程要持續兩個時辰,這個方法是百年前聖手門門主所創,書中說了具體的操作,可成功的可能卻沒有人試驗。

如果這一次成功,聶蘼蕪至少十年內都不會受寒疾所侵。

他要在兩個時辰內保證這兩人的心脈不息,還要用內力營造一個寒冷的環境。

錦香從王爺門口繞了一番,隨即走到王妃房裏來回復。

恰好玉箏翁主也坐在房中。

王妃一見錦香,就問道:「九爺到底生了什麼病,我聽說從他屋中端出去一盆盆血水。」

錦香道:「爺院子裏的丫鬟珍鵑,站門口與我說了半晌閑話,也沒有說出個頭緒,看來是大病。」

王妃一急,見玉箏饒是坐得穩穩的,想到了自己才是當家主母,聽了后,不通道:「你這丫頭胡說,要是九爺真得了病,九星白難道不會告訴你嗎?你去問問他。」

錦香道:「王妃娘娘不信,可叫別人去問,院子裏人嘴巴閉得緊,那珍鵑也是從前奴婢花了幾金交好的朋友?」

付康兒愈發心急,就怕雨師律出了什麼事,這邊打發玉箏明日也不用來請安了。

玉箏同粉珠回到房中,說道:「你說,九爺到底生了什麼病?聽付康兒說了,流了許多血。」

粉珠道:「**且放心,我昨日在後園子遇見九爺,他還神清氣爽,不像是生了病,這病,據我看來,不是他的。」

玉箏聽了著驚道:「那按你所說,他是帶回來了一個病人?」

「許是這個緣故。」

「可咱們的人看見了生人入府嗎?」

「這倒是沒有,九爺回來時候還是好好的,關了門,也沒人聽見門裏的動靜。」

玉箏聽了,默然半晌,方又說道:「九爺回來時候,臉色是什麼樣的?」

「和平日沒什麼差別,遇上府中的丫頭,還笑得開心。」

玉箏坐下,輕輕敲著桌子,「只願和她無關。」

「誰啊?」粉珠問道。

「無人,只是我瞎猜。」玉箏笑道。

另一邊的付康兒,朝夕間都把雨師律生病這事放在心上,來回躊躇,過不得片刻,頭疼腦熱,身上還坐着胎,錦香慌忙,即請府中的大夫來看視。

吃了幾貼葯,仍然不見效。

錦香回想她這是因為九爺擔憂所致,連聲勸慰道:「九爺今日回來還是好好的,當下一定沒有大礙。」

「我要去看他。」

「不可,九爺的院子,不允旁人未加通報便入,您忘了上次?」

「那我怎麼辦?我吃了葯也還是頭疼,眼見得他可能有危險,我還在這裏坐着,精神恍惚,我想不出甚麼法兒來。你聰明,為我想想辦法?」

錦香知她是個急脾氣,道:「九爺做事一向知道輕重,若是他真的生了重病,不會不告訴您一聲,您是府中的女主人,他不會什麼都不說,也許是他的朋友,可能是朝中交好的朋友,又和您不便細說,只好把人帶回來救治。」

「不行,我必須親眼看見九爺無事,我才能安心,我偷偷去,不叫他知道。」

粉珠道,「您素來在府中任意慣了,九爺總是對您發脾氣,若是私去看他,他又要責罰你一人,還不如明說要去一看,最好拉着玉箏翁主同去。算來算去,若是您非要去,這樣做最佳。」

走到玉箏翁主房中,正要和她開口。

恰好玉箏翁主也走出來,給付康兒行了個禮。

付康兒大喜,正好就對她說道:「你來的正好,我要去看望九爺,不知他是不是染了病,又沒有叫人來稟告我們,我心裏放不下,故此得去看看。」

玉箏也不能說不去,跟在她後面就走。

剛走到書房門口,早看見敬儀過來迎著,笑嘻嘻說道:「王妃身子不便,怎麼晚間黑了天還來,九爺知道了必要處罰您身邊的下人。」

說着,看了錦香一眼。

錦香站着,隨口說道:「娘娘說,今日害喜厲害,想見見王爺,叫王爺看看孩子。」

付康兒把袖子一揚,就要闖進房中,也不管九爺在不在,叫一聲說,「爺身子可好?」

雨師律此時,朦朦朧朧間聽見外面喧嘩,恍惚一陣,耳邊似乎越過鳥聲竹韻,他失血過多,眼前都看不清東西,忽聽得付康兒的聲音,便緩緩睜開眼來一看,聶蘼蕪的臉色已經回恢復了正常,心中一喜。

低聲對身邊小廝說道:「去和他們說,我睡熟了。」

付康兒見九爺半日不理人,急道,「九爺若是生了病,還請親自與妾身見一面,我們是夫妻,什麼事情都能好好商量。」

玉箏站在一邊只是低頭不語。

她又道,「九爺若肯不願出來見妾身一面,妾身便死心相守,決不離開你門前。」

一旁傳話的小廝說道,「怎敢哄騙王妃娘娘,九爺確實是睡下了。」

付康兒苦着臉笑一笑,說道:「九爺到底病成什麼樣子了?」

雨師律趴在窗戶邊,扶著下巴遠遠的和她們見一面,慵懶地說道,「爺只是白日裏玩兒的凶了,一時間淘虛了身子,養養就好,你苦苦在門外非要見我做什麼?」

付康兒看見他還好好的,聽見他說話尚有力氣,知道他平日就喜歡胡鬧,心上一冷,早不知不覺擦了眼淚,「九爺沒事就好。」

「好好養你的胎,不要叫我掛心。」雨師律把窗子關了。

付康兒又是一喜,他還在意她,記得她肚子的孩子。

錦香走了回來,笑着與付康兒說道:「九爺確實無礙,夜間多寒氣,咱們回去吧,別凍著身子回頭傷了胎氣。」

付康兒聽了,也急忙道:「是啊,我晚膳都沒有用,孩子早就餓了,咱們回去用些餐點。」

二人說罷,便走了。

粉珠和玉箏翁主還站在門外,站了一會兒正要走,窗子忽然又開了,雨師律疲倦道,「你怎麼也跟着她胡鬧?」

玉箏答話,「王妃娘娘擔心您,妾身也是。」

「回去吧,晚上冷,你又傷了身子,九星白給你拿的葯,莫忘了喝。」

到了次日,玉箏梳妝飯後,粉珠就要催她喝葯,「早些把身子調好,以後才能為王府開枝散葉。」

玉箏道:「喝了這葯,我怕是一輩子都不能有孕了。」

扭頭卻把一碗葯喝得乾淨。

粉珠怔了半日,反應過來道:「翁主說的是。」

玉箏笑道:「你不要為我這般過慮,生死有命,若是上天要拿走我的命,也由他吧,我活着和**,原也沒有什麼兩樣。」

粉珠嗓子中哽咽道:「您說的都是,可我就是難過,什麼壞事都沒做過,您卻保不住那個孩子,可付康兒壞事做盡,她還能成為一個母親,等那孩子降生,就算以後付家有大罪,九爺一定看在孩子的情面上保住她的性命。」

昨日夜深,雨師律抬頭往窗邊上一望,見聞煞正在寫一封信。

他為聶蘼蕪輸了內力,等他收手之時,門外飛來一隻白鴿,忽看見白鴿腳下的紙條,聞煞更加安靜,坐下便開始寫信,天亮了,那封信便放在桌子上。

他知道了,這信是寫給聶蘼蕪的。

等不得聶蘼蕪醒來拆開,他早用手撕開。

敬儀忙走近前,對他說道「九爺勞神而疲,費盡心力,還是多躺下休息幾日。」

昨日他差點以為雨師律就要沒命了。

他握着他的手,就像握住一塊冰。

從前他以為,或許只有雨師律**,他才能得到自由,可就在雨師律離死亡只有寸步之遙,他害怕了,沒有雨師律,天下再大,他也不想去看。

關在籠子裏的鳥,關久了,已經沒有飛翔的慾望了。

「昨日你把血送到聶蘼蕪體內,若有差池,終不免一死,你到底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這一點也不像你。」

雨師律笑道:「此時此刻,我半分都沒有後悔,她要是**,我今日喝酒都沒有心情。」

說完,把桌上一小杯酒一飲而盡。

「從前你沒有這樣性急過。」敬儀說。

雨師律一面看信,一面坐到床邊道:「我見了她,心猿意馬,失了好逑君子的體面。她要是真的**,可憐而可惜,我以後也難以展露笑顏。」

敬儀聽了道:「別說了……只會使我傷心!」

雨師律遂放下信,悄悄的走到聶蘼蕪身邊。

「你要是想離開,我可以放你走,你和我之間,一筆勾銷,欠我的都不用還了。」

敬儀轉身走了,「我能去哪裏?」

見後園中無人,敬儀遂又沿着一帶花蔭小路,轉過花架,直走到假山背後。

蹲下身子,看水裏紅魚打架,這種魚最是兇猛,養起來沒過半月,池子裏就少了一半,雨師律喜歡這種魚。

可是,他花了百金買回來,只看了兩日便厭煩了,敬儀笑笑,他這一次,拿命換回來的她,他會看她幾日不厭煩呢?

雨師律對他一段恩情,重如山,深似海。

雨師律,見之不獨誤一時,直誤終身。

陪之,又不獨誤終身,直誤千秋。

然天有意,他卻是無心,要他做矢志而不移,除非海枯石爛。

多情之人難以專情。

情之一事,萬難復踐。

不知聶蘼蕪知不知這些道理,是否看破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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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狼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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