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銅錘鐵旦
張燈的表演引人入勝，看得程橋一讚歎連連。
她表演的《秋江》和他在系統里學的有些不太一樣。
京劇里《秋江》這齣戲是從川劇移植過去的，因此帶著明顯的川劇特色。
就像戲中的艄翁，他的念白不是大家熟悉的京白，帶著一絲絲的川話味，平添了幾分悠閑。
但是陳妙常卻是正正經經的京劇味兒。
也許是因為系統學習里的程慶童同志是從現實里拷貝過去的的緣故，他對於程橋一的教學雖然嚴厲，但是卻多了幾分遷就。
程橋一自幼生活在川渝老家，一口方言流利得說普通話都燙嘴。
老程同志教給他的《秋江》里，陳妙常說的話雖然不及艄翁那麼的味濃，但是也總比正常的要濃上不少。
程橋一後台放著戲，眼眶裡不知不覺的濕潤了起來。
腦子裡全是程慶童教他《秋江》的場景。
雖然知道那不是現實生活中的老程同志，程橋一還是沒忍住起身走到屋外給老程打了一個電話。
「爸……」
程橋一對著電話，吞了口唾沫，話在喉頭不知道應該如何出口。
「你打電話幹嘛？」程慶童在電話那頭，拿著手機皺了皺眉：「是不是闖什麼禍了？」
「我，我沒闖禍，我就是昨天晚上夢到你了，就想打個電話問問。」
「夢到我了？」程慶童的聲音不知不覺的軟了幾分。
程橋一也感覺到了他聲音的變化，腦海里浮現出了《秋江》副本里的老程同志綳著臉對他好的模樣。
說話間不自覺的帶上了幾分雀躍：「我夢見你教我唱戲了。」
「唱戲？」
程慶童臉上帶著笑意，「你夢見我教你唱什麼了？」
「我夢見你教我《秋江》了！」程橋一回憶著道：「爸，我發現你扮旦角是真的好看。」
程慶童一愣，眼底的笑意愈顯濃烈，但卻沒人看見。
他說話的聲音依然略有些生硬：「什麼旦角？你一天到晚做夢都不正經。」
「我這不是……」
「行了，別說那些沒用的東西了，正事兒不做，」程慶童打斷了程橋一的話：「你這周周末回來嗎？你媽這幾天天天念叨你。」
「要不要我今天晚上就回來？」
「你想回來我也攔不住啊，管你的。」
掛了電話，程橋一握著手機怔怔的站在寢室門口。
老程同志的話說的還是很傷人，但是他卻從裡面聽出了他以前從來沒有注意到過的期待。
……他在想讓他回家。
程橋一臉上浮起了几絲苦笑，推門進去。
「猴子，一會兒我回家一趟，讓老二晚課幫我交個手機唄。」
程橋一對著寢室里唯一一個還確認存貨的室友說道。
猴子是電子專業的，瘦的很，兩頰凹陷看起來真有那麼幾分寫意。
「讓他幫你交手機？你留個殼唄。」猴子正在打遊戲，頭也不回的說道。
「我手機就在我桌上，讓他走的時候別忘記了就行。」
程橋一說著，把抽屜里的備用機取了出來，臉上還帶著笑意，說道：「這手機有點破了，記得讓他別朝外放。」
「我知道了，你要走快點走吧，別磨嘰了。」
程橋一有些驚訝的轉過身去，只見林西冒了個頭：「我都聽你磨嘰半天了，你要是還不走是不是想狗到上課自己過去放手機？」
「……」
程橋一小小的翻了個白眼。
他平日里不是逃課的那種人，這不是難得一次有點慌嘛。
不過，既然跟林西都說清楚了他也不想繼續磨蹭下去了。畢竟他家雖然是在津市，但是卻是學校的另一個方向的。
回家一趟要的時間不少，而且偶爾地鐵上人還會特別多。
程橋一擠在三號線上，陷入了沉思。
果然腦子發熱不是什麼好現象。
就記得回家了，根本就沒考慮到回家路上的各種問題。
程橋一一手把在桿上，一手掏出了手機。
好不容易回趟家，他也不想繼續和老程同志吵的昏天黑地了。正好現在在路上，還能抽空上B站搜搜老程他們的表演視頻。
《赤桑鎮》。
程橋一看著搜索出來后的第一個視頻抬了抬眉。
熟練的給手機插上耳機線，程橋一就點開了視頻里的p1。
p1很正常，就是老程畫個包公臉譜……
程橋一覺得戲迷都是真愛。
連自己這個親兒子都看不出來這是自己的爸爸，但是他們卻能一眼從混剪里看出自己追的角兒。
厲害啊。
《赤桑鎮》這齣戲程橋一看過片段。
他還記得那年他和同學打了架，程慶童同志把他領回家也沒有繼續教育，而是翻出了這齣戲的視頻。
程橋一永遠都記得裡面唱的那句：「責己寬責人嚴怎算得國家棟樑……」
這句話就是當時老程對他的期盼。
程橋一垂了垂眼，心思回到了手機上的視頻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帶著濾鏡，他總覺得老程唱的是最好聽的，比他之前聽的版本還要好聽。
「小哥哥，你是在看《赤桑鎮》嗎……」
程橋一循聲望去，只見是一個從來沒見過的小姑娘，她的臉略微發紅，但是眼底卻閃著說不出來的光。
小姑娘捏了捏衣角，小心翼翼的問道：「你也是童爺的戲迷嗎？」
「童爺？」
「你不是在看童爺的視頻嗎？」
程橋一愣了一下，他完全沒想到在路上竟然能遇到老程同志的粉絲。
「是啊，我現在是在看他的視頻，你很喜歡他嗎？」程橋一忍不住問道。
女生一臉無奈的掃了他一眼：「這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我童爺真的唱的超好聽的。哪怕他唱的是《望江亭》，我都喜歡。」
程橋一微微側目。
「《望江亭》？」
「你是童爺的新粉絲吧！」女生興緻勃勃的給他解釋道：「你不知道嗎？童爺的《望江亭》是一絕啊。你現在就可以搜搜看看。」
程橋一將信將疑地打開了搜索界面。
他轉身問了問女生：「你剛剛說的是搜什麼？」
「你就搜望江亭程慶童就行。」
程橋一按照她說的點了搜索。
沒想到老程在B站竟然有這麼高的熱度。
銅錘鐵旦？
程橋一忍不住笑出了聲。
老程同志不樂意聽到他說他的旦角扮相怕不是就因為這個《望江亭》吧。
他想起了自己在夢裡見到了老程同志的旦角扮相。
程橋一抬眸看了看一臉期待的女生。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解釋一下，其實老程同志的旦角扮相真不一定是他們想象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