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媽媽去哪兒

又是一年的暑假，周鈺留在宮裏坐鎮，謝琅則是帶着兒子去大周各處旅遊。

開闊視野是一方面，主要也是讓兒子能多看看地方的風土民情，了解百姓的生活，不至於日後登基，成為一個只知道瞎指揮的帝王。

謝琅想着日後暑假都帶着兒子出來長見識，一旦登基她也能放心了。

從長安城出來后就是宛城，然後去了盛京，寧州，青州等，他們並非是提前規劃出遊，反正母子倆都能駕雲，去哪裏都極為方便。

此時母子倆正在一處蒼鬱的群山中，只因在高空俯瞰到下面的一處瀑布蔚為壯觀，才落下來看看。

瀑布下面是一個淺水湖，湖水清澈，一段徐緩，一段澎湃，水裏幾乎看不到什麼魚。

周邊是綠草野花，翠竹婆娑，也有其他的植被錯落生長，且微風拂來，帶起空氣中的水霧，沁人心脾。

「母皇，要不要下去洗個澡？」淺水區知道成人的小腿，再深一點也不過是腰腹，瀑布降落的位置深度要深一些，不過一般人也不會往那邊去，瀑布的降速可不是鬧着玩的。

謝琅看了看四周，「你下去吧，我在邊上守着你。」

「好。」小太子三兩下的解開身上的衣服，然後撒著歡的跳了下去，沁涼的水飛濺著散向四周，惹來小正太喜不自禁的笑聲。

謝琅站在懸崖邊上，透過樹木的縫隙，看到山下有一個村子，村子看上去不大，也就七八十戶，此時還沒有臨近中午，卻也能看到炊煙升起，以及在村中玩耍的村民，奈何距離太遠，看的並不清楚。

這邊的地理位置很優越了，村子算是生活在天然氧吧里，哪怕交通不算很便利，至少沒有外人打擾。

村子四周是田地，田間地頭也有百姓在耕作，此時麥子早已經收回家裏，卻也有別的作物。

「母皇，有魚。」兒子歡快的聲音傳來。

謝琅回頭看了一眼，就瞧見兒子手裏舉著一條還在用力甩尾的魚，個頭不大，卻也絕對不小。

「扔到岸上，看看還有沒有了，中午咱們去下面的村子接個人家用膳。」謝琅道。

「好嘞。」他把手裏的魚扔到岸邊的草坪上，又繼續在水裏找尋。

他們出來有好些天了，這也是小太子最快樂的時候，每天都在幸福快樂中度過。

可惜，到最後也只抓到一條，雖然有些沮喪，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眼瞅著到了中午，謝琅招呼兒子準備離開。

換好衣服，母子倆架著雷雲下了山，在山腳下卻看到了一處靜靜流淌的江水，江上有幾條漁船。

看到從天而降的兩個人，差點沒把幾位船夫給嚇壞了。

謝琅也沒管別的，從一位漁夫手中買了兩條魚，連帶着手裏的那條，領着兒子去了遠處的村子裏。

過來這邊，兩人隨手敲開了一戶村民的門。

不多時，一個年輕的小媳婦從裏面打開門，看到他們母子，疑惑的問道：「兩位，有事嗎？」

「我們途徑此圖，周圍沒有別的落腳之處，看到這裏有個村子，就想來這裏歇歇腳，可方便？」

「方便是方便……」女子看到是以為女子和小男孩，這樣的組合本身就不至於讓人太過抗拒，正好家裏在做午飯呢，老百姓都性格樸實，都上了門了，肯定不能趕走，遂將他們母子請了進去。

這個家裏有一對老夫婦，一對年輕夫妻和兩個孩子。

看到他們母子，那婆婆熱情的招呼他們進屋。

「這是我們在江邊買的魚，能抵一頓飯嗎？」謝琅舉起手裏的魚問道？

「能，咋不能呢，我們還佔便宜了呢。」婆婆也沒拒絕，從謝琅手裏接過三條魚，招呼媳婦在這裏陪着謝琅母子聊天，她去廚房裏做午飯了，人家帶着魚上門了，中午肯定得做了，不然心裏也過意不去。

年輕媳婦給謝琅倒了茶遞上來，又給小太子泡了一碗糖水，「大嫂，這可是您的兒子？」

「是，我兒子，叫清君。」

謝琅不嫌棄這家人的招待，雖說茶水有點苦澀，想來也是自認為拿得出手的了。

裏屋，兩個孩子正在探頭探腦的看着正屋的謝琅母子。

謝琅見兩個孩子長得虎頭虎腦的，很有精氣神，笑着招呼他們出來。

看年紀，應該是雙胞胎，模樣也很像，兩個孩子的衣裳很樸素，但是卻乾淨整潔，這家人的家裏也是如此，一看就是利索人。

她從袖袋裏掏出兩顆銀豆子遞給倆小孩。

那小媳婦見狀，趕忙取過來送還給謝琅，「大嫂，這太貴重了，我們是萬萬不能收的，您快拿回去吧，就是一頓飯，你們母子二人能吃幾口，那三條魚也足夠抵一頓飯了。」

「相逢即是有緣，看你兩個孩子教育的很好，我這裏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這權當是見面禮了，日後孩子也希望你們好好教導，讓他們用功讀書，以後做個對天下有用的人。」

她都這麼說了，那小媳婦也不好再拒絕，連連道謝，將兩顆銀豆子塞到兒女手裏。

「大嫂是哪裏人？」小媳婦孫氏問道。

「我們是京城人氏，兒子放假，在家裏閑來無事，帶他在天下各處走走，長長見識。」

「京城？」孫氏很是驚訝，「京城距離我們這邊可是很遠的，聽我家當家的說有小四千里呢。」

難怪瞧著母子二人這麼貴氣，原來是京城來的。

「現在國家發展的很快，說是四千里很遠，真要乘車去的話，也就六七天的功夫，比起多年前要便利多了。」

孫氏連連點頭，「說的是，當今陛下真的是位難得的好皇帝，我們村子裏也有車了，每天兩趟，早上和中午，想要去縣城裏或者是府城，都比以前便利。以前我們去縣城得兩個半時辰，現在那電車彎彎繞繞的，半個多時辰就到了。還有那府城，得三四天的路程呢，現在不用三個時辰就到了。」

「你們村裏的孩子到了年紀都去讀書了嗎？」謝琅問道。

「去了，就在下面的村子裏有個學校，那個村子大，周邊有好些個小村子，縣太爺當年走了好幾天，才定了下來，周圍十里八鄉的孩子都去那裏讀書，我們離著近，走路也就兩刻鐘的功夫。」孫氏唇角含着笑，「倆孩子讀書也就中等水平，我也不指望着他們以後能做官，日後能養得起自己就行，至起碼別像我和他爹那樣，大字不識幾個。」

「看你的年紀，當年應該能夠讀書的。」謝琅道。

「誰說不是呢，不過我家家境不好，爹殘疾，娘身體也不大好，家裏兄弟姊妹多，我們上面三個姊妹都得賺錢供著下面的兄弟姊妹讀書，不然只靠着爹娘，誰也讀不起。」

這種情況是真的沒辦法，謝琅也說不出什麼來。

「我知曉朝廷對於那些鰥寡孤獨的老人，還有無父無母的孩童，以及身體有殘缺的人，每年都會有補助金的。」謝琅親自製定的律法，自然比誰都要清楚，「你爹有嗎？」

孫氏展顏一笑，「大嫂不愧是京城來的，對這個真清楚，我爹有的，每年能領到二兩銀子的補助金，再有我娘慢慢的種地，家裏兄弟姊妹放學后也會幫着幹活，日子能過得去。」

謝琅點點頭，看來當地的縣令是個很不錯的。

「所以我覺得現在的皇帝好，以前家裏要是有個我爹這樣的戶主，一家人的日子真的就沒發過了，現在每年還能領到一筆錢，哪怕日後指望不上他們，爹娘每年二兩銀子也能過得安穩日子。」

「這倒是，不過子女供養父母這也是大周律法明文規定的，不贍養老人自可去衙門裏狀告那些不孝子女。」

「這不到萬不得已，誰捨得把家醜鬧到衙門裏去，真鬧大了，得讓多少人跟着看笑話。」

「也是有特例的，對於那些在孩子很小的時候就賣掉或者是棄養的，這種情況子女長大后可以不用贍養。」謝琅笑道：「大周律法規定了，撫養與贍養的義務是相對等的，你撫養了子女，日後就能要求他們贍養，沒有撫養自然也沒權利要求贍養。」

「說是這麼說。」孫氏嘆口氣，「可真要不養爹娘，指不定別人要怎麼戳你脊梁骨呢，就蓋學校的那個村子，當年有戶人家，家裏條件不好，把兩個閨女賣給了城裏大戶人家，聽說那時候兩個閨女還不到六歲，因為是雙胞胎，長得也周正，買了六十兩呢。」

「什麼時候的事？」

「那早了，有十好幾年了。」孫氏回想了一下道：「後來朝廷不是說，對於那些想要贖身的奴人，主人家就得放他們走的嗎？那倆閨女用那些年賺的錢給自己贖了身，脫離了奴籍，後來姐妹倆帶着剩下的一點盤纏，在城裏開了一家點心鋪子，生意做得紅紅火火的，也因為兩個人當時在那賣身的府里人緣好，那府里的太太也待見倆姑娘，平時也照應着。」

「後來呢？」謝琅知道，肯定是有後續的。

「哎，後來那爹娘知道倆閨女自贖，還開了點心鋪子，生意做得很紅火，就動了貪念，拖家帶口的去城裏找這兩個閨女要銀子，倆閨女對親爹娘也沒啥印象了，可是人家都找上門來了，就想着花錢消災，給了他們一家十兩銀子。」

「沒想到啊，這開了口子，那家人就跟狗皮膏藥似的，纏上這倆閨女了，三五不時的去城裏要銀子，胃口越來越大，不給就在人家店裏撒潑打諢，害的生意越來越差。」

「那倆閨女就不願意了，直接去府城裏將這一家人給告了。」

謝琅對此倒是持贊同態度，「的確該告他們。」

「可不是，跟螞蟥似的，逮著人就拼了命的吸血。」孫氏也可憐那倆閨女，當初被親爹娘賣了六十兩，拿到錢后，那家人轉眼就蓋起了青磚大瓦房，又給兒子風風光光的娶了媳婦，倆閨女呢？給人家做了十幾年的奴婢，「後來衙門裏判了倆閨女贏了，還警告他們，當年既然把閨女給買了，就說明閨女和他們沒有啥關係了，以後再上門要銀子，就是犯罪，要抓去坐牢。」

「結果呢？那家婆娘說啥也不答應，她就說倆閨女是她生的，得給錢斷親才行。知府老爺可不害怕這種潑婦，她可是從倆閨女手裏得了一百兩銀子。大嫂您想啊，在莊戶人家，一輩子都不定見到一百兩銀子，她咋就那麼貴呢？」

「後來呢？」

「還有啥後來，那可是王法大堂，那婆娘直接被知府大老爺給打了二十大板，被他們一家人灰溜溜的抬回家了。」孫氏嘖聲搖頭，「本來賣閨女就沒有好名聲，真不到家裏揭不開鍋，沒人願意賣閨女，她家一下子賣了倆閨女不說，還用那銀子蓋了大房子，給兒子娶了媳婦，在村子裏的名聲就臭了，現在被知府大老爺給打了回去，誰也不願意挨着他們一家，嫌丟人。」

然後又說道：「不過那村裏也有人說倆閨女不好的，說不管咋地，也是親娘，要點銀子咋了，居然將爹娘告到了官府，這就是不孝，我聽了就覺得噁心。」

看着孫氏是個比較有正義感的，也難怪教導的兩個孩子舉止乖巧懂事。

「再說她家也不就是窮的過不下去了，真要說，我娘家比他家都慘，我爹殘了，娘身子骨也不好，我家裏八個兄弟姊妹，爹娘可沒有起過將我們兄弟姊妹賣掉的想法。」

謝琅點頭，這倒是，主要還是看做父母的態度。

富人有富人的煩惱，窮人有窮人的清歡。

不多時，那婆婆進門招呼他們可以吃飯了。

孫氏起身去廚房裏端飯菜，可能是看到家裏有人歇腳，那婆婆有添了倆菜，其中就有一盤魚，裏面整齊的碼放着兩條河魚，還有一盤炒雞蛋，一盤黃花菜炒肉，一份涼拌的野菜和一碗菠菜湯。

瞧著不好看，畢竟手藝有限，卻也有着滿滿的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