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遺忘之地

其實，也沒有想象中那麼腥風血雨。炎徹落敗之後，炎戰要接手這個世界。本以為他會馬上開始屠殺人類，但是卻沒有這樣。

大部分人還是活了下來。但是他們活著跟死了沒有什麼分別。

炎戰要在人間重建與魔都一樣的王城，甚至要比魔界的王都還要氣魄。這種事情就交給了被奴役后的人類。所有被抓到的青壯年，都會被帶到新魔都選址處，開始日以繼夜地幹活。一天只能吃一頓，不論是生病還是挨餓，但凡倒下沒有力氣再幹活，才會被拖走，從此不會再回來。

女人的下場也會是悲慘的。像動物一樣被圈養著，擠在密不透風，烏煙瘴氣的屋子裡，大門一開，就會從裡面帶走一個女人。若是能活著回來，一定是受到百般凌辱，傷痕纍纍地回來。若是不回來，那麼，就是真的不回來了。

人間還是有很多新奇的事物，可以讓魔人產生好奇的。能工巧匠，哪怕是一位手藝嫻熟的廚師，但凡有一技之長，都不至於馬上成為魔人口中骸骨。

這時候，活著更是一種煎熬。

魔都選址在孟朝附近的一處平原上。按照炎戰想要的規模，大概半年就可以完成。但是因為建築而累死的人，估計屍體都可以堆砌得比王城還高了。

炎戰臨時住進了孟朝的王城中。魔人佔領孟朝的時候，城裡還是有很多的人。他們都以為自己曾經抵擋過冥界百鬼大軍的結界可以把魔人拒之門外，不過炎戰只是一拳，便把無數人用心血構建成的結界打的稀碎。城裡的人來不及逃，大部分都被抓了。作為姜國的代理國王，馬書衡沒有選擇離去，選擇與孟朝共存亡。因為他的信念，很多禁軍都沒有離開，哪怕他們人數只有寥寥幾百人。最後，禁軍都被殺，馬書衡被綁在宮殿屋頂上暴晒。沒有食物和水源，他被太陽曬死只是時間問題。

魔人入駐孟朝後，開始了肆無忌憚，酒池肉林的奢靡生活。在魔界暗無天日的日子裡，資源匱乏，人間所擁有的一切都比魔界好太多了。人間的酒，沒有泥沙摻雜，動物吩咐，食物充足。魔物都不會因為食物缺乏而相互蠶食，雖然他們不能入住到王城裡，但是可以在王城以外的地方為所欲為。這群不受約束的魔物，才是人類最可怕的夢魘。

在孟朝城的宮殿里，炎戰坐在王位之上。雖然他成為了世界的主宰，但是臉上沒有笑容。這一切不過是他發泄從小就積累的怨氣罷了。怒火得以發泄，之後便會是漫長的空虛。

在王位的旁邊，一個特殊的容器里，存儲著一團有生命力的黑影，在容器中亂竄著。這是被封印后顯露出原形的隱，他的本質就是一團擁有魂魄的影子。他還能活著，是因為炎戰要利用他來證明炎徹的生死。只要他還活著，說明炎徹也活著。炎戰是不會放過炎徹的，即使追到天涯海角，即使把炎徹大卸八塊，都難以平復他多年的怨恨。

一個人的怨恨，硬是牽扯到了無數無辜之人。

之前幾乎快要遇見炎徹的金剛，鎩羽而歸。宮殿里的炎戰和親衛三人，正在宮殿里豪飲享樂，看著幾個戰戰兢兢的人類女子舞蹈。看見了金剛之後，瘟疫便知道他這次是無功而返了。而刑天作為金剛的大哥，或許真是因為腦子的問題，對他的歸來不管不問。

「怎麼了金剛？」瘟疫喝著酒說道。

「哎，本來快要找到炎徹那小子了，沒想到半路出現了炎瀟瀟，硬是讓炎徹跑了。」

一提到炎瀟瀟，瘟疫便回頭看了一下炎戰的臉色。從炎戰的臉色來看，他對炎瀟瀟已經是不感興趣了。

「那你怎麼沒把炎瀟瀟給帶回來？」瘟疫繼續說道。

「她一個人我還能對付，但是她身邊還有一個獨臂的青年。那小子居然有昊天的實力，我雙拳難敵四手，只好回來了。」

「獨臂青年，還有昊天境界？」瘟疫似乎猜測到這個人就是之前自己交手過的趙益歌了。不過炎徹現在是虎落平陽，已經不能再東山再起了，已經不足為據。至於趙益歌和炎瀟瀟，隨著魔人的領土持續擴張，腳步遍布世界各地，人類最後一片生存的空間被壓榨乾之後，他們也只是瓮中之鱉了。

這時候炎戰站了起來，金剛立刻表現得恭敬。炎戰說道：「不礙事，繼續追殺下去。不論是誰把炎徹的屍首帶回來，他想要什麼我都給他什麼。」

金剛聽后，乖乖地坐在了瘟疫的後面。在瘟疫身旁離炎戰比較近的位置，坐著的是嗜血。他聽見了炎戰的話，臉上面無表情，心中其實是有暗流涌動的。

他起身，準備離開。瘟疫客氣地問他去哪，嗜血惡語回應著「關你什麼事，」讓瘟疫十分不爽。

嗜血離開宮殿，徑直去往了孟朝的大牢里。這大牢里，關押著醍醐的首領洗音。

洗音這回是一個老者的模樣，這點讓嗜血都很奇怪。作為一個人類，眼前這個女人為何可以控制自己的年齡，隨時在年輕和年邁之前切換？而且洗音手中的渾天鈴（以及被炎戰沒收）法力十分強大，是嗜血從未見過的神器。洗音作為一個凡人，操控著神器，可是境界不過入聖，身上實在是有太多的秘密了。而嗜血來看洗音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在洗音被抓進大牢之前，他們有一次相遇。而洗音卻用心語告訴他，說他看過炎戰和炎徹的較量，從實力上已經可以看出炎戰並不是不可一世，與炎徹對戰時險些輸了。嗜血作為血魔，繼承了炎戰強大的氣場，還有千年血池提供給他的境界。洗音問嗜血，問他炎戰作為世界的領主是否真的合適？他的心裡，是如何看待炎戰的？

當時嗜血沒有回答她，因為他猜測不到洗音的心裡到底在盤算著什麼。而在大殿上，嗜血看到炎戰在人間糜爛著，心中只想著殺死炎徹，是一個小肚雞腸的魔王。這時候，嗜血才有打算來看看洗音，看看洗音可以跟他說什麼話。洗音的存在可能是對魔人的一個威脅。她可以利用兩個女人就讓炎徹輕鬆斷了全身的經脈，說不定將來還有辦法讓魔人倒戈，一敗塗地。

嗜血先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洗音回答：「不過是人間一個組織的首領罷了。」

「你們那個組織我聽說了，也真是稀奇，明明大部分都是人類，卻一心想著人間混亂。連人類最後一戰都站在魔人這邊……你們醍醐到底是什麼樣的組織？」

「你來問我，就是想要了解我？」

「你先說吧，如果我感興趣了，說不定就可以放了你。」

洗音笑道：「那好，我就跟你講講我們醍醐的故事。我是醍醐第三任首領，第二任首領是我的母親，第一任首領是我的奶奶。」

「哦，原來還是家族組織。」

「也不算是，只有首領是一家人，成員還是來自五湖四海的。我們醍醐的歷史有三千多年了……」

「等會，」嗜血很驚訝道，「你說你是第三任首領，而醍醐存在一千年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呵呵，因為我的奶奶，也就是第一任首領，正是世界上第一次吃到生命之樹上慾望之果的人的妻子。那個吃了慾望之果的人，你應該知道吧？」

嗜血聽到這，猛吸一口涼氣。

在炎徹那邊，他跟隨著姚姐和一幫人，來到了避難所。

這避難所是在地底下，是雲國幾個村子，為了躲避戰爭打造的，最後在末日的時候用到了。姚姐手中拿著火信子，在空中轉了兩圈。這個是給看守的斥候一個信息，證明是自己人，以免斥候誤報為魔物。隨後在一棵大樹之下，一個狹窄的入口，那裡便是避難所的入口了。在入口前，姚姐還給炎徹介紹道：「歡迎來到遺忘之地。」

鑽入遺忘之地，中間的通道必須匍匐前進，這樣狹窄的通道能夠防止大量的魔物進入，是易守難攻的好地方。走完通道后，下面挖出的地方還是比較矮的，頭頂剛好可以頂到固定好的泥土。下面十分昏暗，沒有火把。比較底下的氧氣比較少，能不生火就不生火。照明都是用一些可以發光的螢石，以及螢火蟲來代替的。裡面的物資還算豐富，但是也只夠遺忘之地的人吃數月而已。地面的土地沒有人耕種，也就沒有了充足的食物。在地底下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種植，而且還會佔據人們生存的空間。

炎徹落地之後，在遺忘之地的人看見姚姐回來了，都過來打招呼。但是一看見炎徹，眾人的臉色總是有些異樣。炎徹也早有準備，覺得對方沒有對自己出手算是客氣的了。而且不比從前，過去肯定除了傅晴骨沒有一個人敢動他。現在他不比當年，他們想要來教訓一下他還是有可能的。

姚姐看到大家都注視著炎徹，急忙說道：「大家不會怪罪你的，畢竟你過去做的我們都看見了。也有前線的戰士回來，說是因為你的妻子被敵人裹挾，你才會淪落至此。說實話，還從沒有看過那麼重情義的魔人，為了一個人類的妻子，甘願了結自己多年的努力。我帶過那麼多女兒，她們都期待著能遇到像你一樣鍾情自己的男子，可惜這個亂世，即使遇到了，也被辦法長相廝守了。」

就在這個時候，炎徹懷裡的孩子又哭了。

「怎麼回事，一個時辰前不是剛吃飽了么？」炎徹有些鬱悶道。

姚姐呵呵地笑道：「你第一次做父親，怕是不知道孩子是從來不會吃飽的。他們都是留著肚子，一天要吃好幾餐，過幾個時辰就要吃一次。所以剛生出孩子的母親，可是有幾個月的時間是沒法睡安穩覺的。」炎徹一聽，才明白自己在外頭打拚的時候，在家裡帶孩子的傅晴骨也並不輕鬆。女人所承受的東西，有時候是男人看不見的。

姚姐伸出手來，示意炎徹把孩子交給她：「把孩子給我吧，畢竟你也不能餵奶呀。我這很多姑娘，過去因為喝了太多墮胎湯，已經一輩子不能生育了。讓她們過一把母親的癮，同時你也可以輕鬆一晚。」

炎徹便把孩子交給了姚姐，交到手上時還提醒道：「要小心點，這孩子還是有點危險的。」

姚姐接過孩子后，在懷裡哄著孩子，小炎天宸看著姚姐慈祥的臉，笑出了聲，讓炎徹有些意外這孩子似乎只會對自己兇巴巴的。姚姐隨後就把孩子帶到了她姑娘那裡，姑娘們看見孩子，樂的合不攏嘴，爭先恐後要給孩子餵奶。最後是一個男人，帶著炎徹去他居住的地方。

炎徹來到了一處用木頭搭建的簡陋屋子，空間看起來只能容納一人躺下而已。不光是他的房子這樣，所有的屋子都是不過兩米高，僅能容納一至二人睡覺。一排的屋子，裡面睡滿了人，畢竟現在已經是深夜了，只是在這地底下，他們很難知道大地上的具體時間。

「你們，就在這樣的環境下生存嗎？」炎徹問道。

男子不像姚姐那樣客氣，說道：「是的，魔王大人。這裡叫遺忘之地，因為在這裡住的人，都希望把昨天都給忘了。這裡沒有金碧輝煌的宮殿給您，只好讓你屈尊先住下了。」

「我並不介意，你們經歷的這一切，還是因為我不夠強大造成的。你們的不幸，將來我會補償的。」

男子揮手離開，頭也不回地說道：「說大話誰不會啊，你還是好好睡一晚吧。在這裡，男人是必須出去找食物和對抗魔人的，可沒說要我們來保護你。」

男子離開后，炎徹看著自己矮小的屋子，心中想著：晴骨，我一定會重新找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