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年第六章

靜年第六章

家是港灣,人們對於自小長大的家更是牽繫終生。無論長大后遊歷何方,抑或從此植根何處,家是夢中的美圖。哪怕千山萬水,哪怕漂洋過海,童年時那純真的笑靨總是在家的舊屋中出現,那蹣跚著腳步向歷經辛酸的自己走來的小兒,怎不令自己淚花婆娑,思念家的清淚情不自禁地流滿臉頰。

遙遠的家是兒時的搖籃,一生忘不了的是母親輕哼的安眠曲,是父親寬厚的肩膀,是濃濃的親情。哪怕通往家的路泥濘陡峭,哪怕家簡陋黯淡,親情的光芒依舊燦若星辰。

可既便對家的摯愛之情深入骨髓,也會因了種種的因素羈絆了回家的腳步。不回家,回不了家,正如「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雅坐在桌前雙手抱頭,她的眉頭緊蹙,頭脹痛起來,她把雙手深入發間,狠拽自己的頭髮。她本已堅似鐵的心開始動搖了:因了自己的不想回家,而讓正在童年中的女兒也相陪,生生失卻了多少過年的樂趣。

她和兒子朝夕相伴,苦樂與共。現在卻把他倆南北分隔,想必他倆的年都過得有些寂寥:得壓歲錢的驚喜,煙花綻滿夜空的驚嘆,走親戚的熱鬧……兒子都不能和女兒共享了。

雅為自己的決定而自責,她想:明天就帶女兒回去,先回娘家,然後打電話讓老公來接女兒回去。雅是一點都不想回婆家,在那裡,既便走人家,她也覺得局促無聊。

她覺得自己像一個披掛上陣的戰士,時刻保持著緊張,周身的肌肉都緊繃著。她總覺有好多眼睛盯著他,伴隨著議論和竊語。她覺得在老公那裡,無論是在家中還是在村裡,自己都似一個另類的存在。

明天怎麼回?應該沒有直達的列車了,即便轉車,時間肯定長,雅對怎麼轉車也不太清楚。那只有坐大巴了,大巴春節期間貴且不說,晚上兩點后不能上高速。自己只能在停車站閑轉,深更半夜地,這寒冷的天又如何度過?

去年春節回去,一路上衣服越加越厚,那是在列車上,並不是很冷。坐大巴夜晚還要下車幾個小時,凌晨五點后才能啟程,這幾個小時又怎樣熬過?

雅越想越頭痛,她想:明天若回去了,這剛買的菜該怎麼辦?土豆可以做成薯條,雞蛋可以煮熟,紅薯可以蒸熟帶上,可白菜,洋蔥,蘿蔔就要壞了。

雅煩躁地對生悶氣的女兒說:「其實我並不想讓你在這兒陪我,我只想一個人清靜下,你在這兒,我還要給你做飯、洗衣服。我一個人,隨便吃點就可以了,我還正好可以減減肥,你在這兒,我就減不成了……」

雅雖然心情煩躁,還是把紅薯蒸上,炒了一缽子薯條,女兒問:「媽媽,你做那麼多幹嘛呀?」雅說:「吃不完明天再吃。」她沒對女兒說明天想回去。

這些年,雅一直被孩子牽絆著,她很想清靜個一兩個月,幹些自己想乾的事。

去年春節,雅借口給兒子斷奶回去了近半個月。雖然在娘家附近的那套小產權房是雅買的,可並不能關起門來過清靜日子。

這是一個親戚拆了帶院的舊房子蓋的一棟樓房,它分層出售。因為是親戚,買房子可以先欠一部分款,所以來買房子的都是媽媽娘家的親戚。

兒子剛會走,雅覺得終於可以輕鬆些,可以幹些自己想乾的事。樓下的親戚雅叫蘭姨,她的孫子豆豆快一歲了,到哪裡要麼要抱著,要麼站他身後彎腰扶著他兩個肩頭走。

正是冬天,蘭姨帶孫子出去嫌冷,在家孫子又哭鬧,她就常到雅家。她一來,雅便把自己給兒子做的雞蛋小米粥拌奶粉給他孫子盛上,她總說孫子在家這不吃那不吃,但到了雅家卻吃得很好。雅也做得多,剩下的豆豆來吃正好。

蘭姨一來就躺靠在沙發上,說自己腰疼,雅就站在豆豆身後彎腰扶著他走。這孩子可比雅的兒子費事多了,不會走,還偏想要到處走,到處扒。雅自己的兒子常常玩一樣玩具能玩好久,也不用雅怎麼管。

雅就這樣哄著豆豆,等快中午蘭姨走時,雅竟哄得一身汗,額頭上汗汵汵地。雅的兒子從沒這樣讓雅累過,兒子玩累了就坐下玩,或趴著玩,豆豆卻是不停地跑,雅不能有坐下休息的空兒。

中午,蘭姨終於帶著孫子走了,雅疲累得想午睡會兒,可沒多久蘭姨又帶著孫子來了,說兒子媳婦中午要休息,孫子在家吵得他們休息不好。蘭姨又是往沙發上一靠,或是到裡屋床上躺著,雅想著她腰疼,就又如上午一樣,從豆豆身後彎腰抱著他來回走,中間豆豆渴了餓了,雅還要給他弄。自己的兒子倒是晾一邊了,雅心裡也焦急:她多想把哄豆豆的時間用來看書、寫東西上啊!可沒辦法,雅不敢流露出不滿。

這樣的日子竟然熬到了春暖花開,雅覺得自己的腰疼病又犯了。沒辦法,雅把兒子送到一個幼兒園小班裡,她在離幼兒園很近的一個畫室畫畫,雖然一幅畫工價很低,但雅還是很高興,終於不累得整天腰疼了。

每天聽到蘭姨敲門,她頭皮就發緊,可又沒辦法。雅常想,若是自己不住這兒,而是住在別處(這房子其實並不比周邊其他家房子價格低),自己現在住在這寬敞明亮的房間里,該多愜意。兒子一向很乖,不哭不鬧,雅可以看手機、看書、可以寫文章,可這一切都成了美夢,蘭姨把她的美夢打破了。

雅從此有些懼怕回家了,早上她把兒子剩下的飯盛到保溫杯里當中午的飯,然後把兒子送到幼兒園。下午四點接兒子回去,再去小學等著女兒放學。幸運的是兒子的兩位老師很有耐心,兒子在幼兒園學了不少東西,飯量也變大了,長胖了些。

可晚上,蘭姨依舊會帶著孫子來,常玩到孫子困了才回去。雅疲累得匆匆收拾完家務,熄燈睡覺,眯了一會兒才打開手機看。這時兒子和女兒也睡著了,兒子女兒在老家幾乎沒有晚睡過。

老公知道雅把兒子送幼兒園后很是惱火,罵她浪費錢,兒子那麼小不哄送幼兒園花錢。雅是有口難言,再繼續呆在家,雅的腰疼病會更重了。

在畫室里,雅每天專註地畫畫,竟然心靜如水,不急不躁,沒有煩惱糾纏她,沒有情緒波動困擾她,倘若能一直這樣平靜地生活,專註於畫畫,雅覺得此生也幸福了。可老公自知道兒子被送幼兒園后,心理就不平衡了。待春節回來后,便讓雅帶著兒女一起到廣州了。既然兒子不用哄了,雅就得出來掙錢了,老公是不允許自己的媳婦做家庭主婦的,他反而很羨慕同事、老鄉的媳婦能掙錢,他不想一個人背負養家的大山。

雅也有些不想在家,怕蘭姨來。這一兩年,雅突然很想整理往年的思緒、舊文。她邂逅了一個寫作平台,這激發了她內心傾訴的需求。因了這份自學生時代就有的愛好,雅在工作之餘寫文也付出了一定的代價。她常常感覺時間不夠用,常常熬夜。

一年多時間,雅似乎蒼老了十歲,一頭青絲竟白了不少,眼睛總像沒睡醒似的睜不開。老公常常玩麻將很晚才回來,見到雅還在寫東西,氣就不打一處來,罵雅:「……又不掙錢,寫什麼寫!你照照鏡子,標準黃臉婆一個!」老公很虛榮,他知道自己長得帥,常常拿著鏡子左顧右盼,比雅用鏡子的頻率還高。雅似乎不敢和老公一起出門了,人們見到老公帶著孩子會說:「你那麼年輕,孩子可這麼大了!」見到雅帶著孩子會說:「你孩子還那麼小啊?」每當老公又罵雅寫東西時,雅便說:「我跟你一樣,都有癮,只是你是玩麻將,我是寫東西而已。」

去年春節,雅想著自己一個人回去,可清靜一下,整理一下舊文,但姐姐又住院了。姐夫患了腿疾,無法照顧她,雅正好一個人,就去照顧姐姐了。姐姐白天去醫院輸液,晚上回來。雅想到曾許諾給一個工友畫幅畫,白天沒時間,就晚上抽空畫,斷斷續續,直到快回去時才畫好,更別說有時間寫東西了。

暑假期間,雅辭了工,帶著孩子回到娘家那處房子,本以為可以整理下文字,正值暑假,弟弟、妹妹的孩子,蘭姨和孫子幾乎天天來。老媽也從姐姐那兒回來了,老媽以前的店給妹妹幹了,姐姐在外地一個學校上班,並在那裡開個小店,平時就讓老媽去幫忙,放寒暑假才回來。雅很喜歡老媽來,她準備了艾灸盒給媽媽灸腰,媽媽一到冬天就腰腿疼。

這麼多人,準備食材也需要一定的時間,雅一天大部分時間都在做飯,一個暑假,雅只整理了一小部分舊文。

回到廣州,雅找個時間鬆散些的小廠,星期天不用上班,晚上也不怎麼加班,可雅寫文本來就不快,於是熬夜又成了常態。她沒有想到做標題黨,學寫爆文掙錢,她只想把這些年經歷的事,這些年的所思所想寫出來……她心裡有著太多的積鬱,她需要宣洩。

雅在廠里上班,同事都知道她不吃飯只吃菜。雅多年不吃早飯,早上也沒有什麼食慾。雅是屬於喝水都會長胖的體質,她本想這個年自己過,每天隨便吃點,正好減肥。

雅在網上看到,不吃早餐並不減肥,熬夜更是容易長胖。自己很少吃飯,都是吃菜卻依舊胖,估計與熬夜有關,雖然同事們都說她看著正好不顯胖。

雅也告訴自己:早睡,早睡,可依舊無法做到,即便現在是春節假期,雅依舊一兩點睡,只是早上可以無顧忌地沉睡,不必像平時那樣,到時間就匆匆忙忙起床、洗漱、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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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水年華靜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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