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年第三章

靜年（3）

雖然雅現在不用上班了，但她依舊凌晨一兩點睡覺，這使她早上醒得有些困難。知道不用起早上班，她便任由自己睡到自然醒。

雅發現自己晚上兩點前睡，白天的精力尚能保存。若是兩三點睡，或更晚，第二天便一天頭昏頭重，連着兩三天這樣，便開始頭痛嘔吐，眼球好象被重物按壓得要暴突出來。這時她就要吃止痛的葯。

在老家時，她有一次頭痛得象要炸裂了。她忍着痛和嘔吐來到診所，醫生讓她服下兩粒速效感冒膠囊，她還奇怪地說：「這不是治頭痛的葯啊。」醫生說：「感冒藥都含有治頭痛的成份。」果不其然，沒多久，雅的頭痛好多了。從此，雅一旦頭痛起來，就吃兩粒速效感冒膠囊，只是多年以來，兩粒葯的量似乎有點少了。

現在，雅的鼻炎也頻繁發作起來，打噴嚏，流清涕，揩鼻涕不一會兒便用了一捲紙。雅竟然也靠吃速效感冒膠囊來減輕癥狀，還是有些作用的。

陽光熱烈地穿越窗玻璃，雅和女兒被明亮拂開了眼臉。洗漱，煮稀飯，雅走來走去感受到了早晨涼涼的空氣，鼻子又開始堵塞了，噴嚏、清涕相約而來。雅本來想吃感冒藥的，又想想老這樣，有可能會傷腦子。

雅自覺近一年來，記憶力越來越下降了，有些不常用的字竟一時想不起來，而這之前幾乎是不存在的。

雅索性拿着呼啦圈和跳繩到門外去了。女兒早已會轉呼啦圈，而雅幾乎用了半年時間才學會。鄰居菊個子不高，曾胖到一百四十斤，整個一個土肥圓。後來天天晚上轉呼啦圈，一年後成了美女不過百。於是，院裏的女人們人手一個呼啦圈。

雅也買了一個，卻把自己的腿打出一個個青痕來。無奈，雅又買了個小的輕的。女兒不知什麼時候已學會了，雅還是不停地撿掉地上的呼啦圈。

雅學不會不說，且姿勢僵硬滑稽。一次窗戶開着，菊的老公看到了，竟憋不住爆發出長長的大笑。雅很不好意思，只得說：「你跳下我看看。」菊的老公也不客氣，一頓一頓饒有趣味地轉起來，竟也顯出柔美的韻律來。

雅是羨慕到極點，心想：啥時候我也能轉這麼好，我就天天轉。

雅似乎是突然間學會轉呼啦圈的。暑假的一天，她看女兒前後一頓一頓地轉，似乎突然開竅了。雅學會轉呼啦圈后卻沒有天天轉，有點兒時間她都抱着手機看。手機的誘惑高於了其他。

這天晴明得如萬菊怒綻，金色的陽光熱烈得人睜不開眼。雅轉得身上出了汗，她停下來又跳繩。據說跳繩的效果高於轉呼啦圈，但太累，跳了一百個，雅已氣喘吁吁。

雅覺得鼻子透氣了，不再堵了。鍛煉這一會兒相當於吃了兩粒感冒藥。雅為這個發現沾沾自喜。

老公打來電話，今天上午他們到家了。雅說：「怎麼才到哦！」若是坐火車應早到了。上次雅坐客車回去，凌晨兩點后就停駐客站不走，直到五點才又開始出發。老公他們肯定也是晚上不能上高速耽誤了行程。

下午，雅伏在欄桿上看外面的景色，白雲悠悠，在天空恣肆各種形狀。有人在給菜地澆水，這人應該住家離這兒不近，她騎着摩託過來的。

池塘里的水也乾涸了，應是她早幾日叫來了挖土機，挖出了一條深溝，溝里竟有水。挖出的土堆成了一條窄窄的小路，中間埋了一根水泥管，大概是等有水了從管子裏流往下面地里，下面的一塊地比上面那塊兒低了不少。

這在夏天，是一個整的池塘，一色的碧波粼粼，看不出高低。這個人三天兩頭騎摩託過來給菜地澆水。雅心裏好生羨慕，這塊菜地足夠這一家人吃的，而且是純天然的。

一群鴨子，悠悠然地棲息在草叢中。沒有人打擾他們，鳥兒們在林中唱着歡快的歌，暖風習習，陽光和煦，它們生活的多麼安靜美好！雅竟然有種想成為它們中的一員的想法。

現在，雅的大部分時間都在看手機。看累了就走到欄桿旁，眺望遠方的蔥綠，仰望天空的壯美，俯瞰欄下的靜美。

夜又深了，雅早已熄了房頂的日光燈。保安晚上放狼狗要到這裏來，她不想讓保安看到這麼晚了，她屋子的燈還亮着，但她卻將枱燈打開了。

鼻炎又犯了，雅一天都穿着棉拖，腳後跟是露著的，整個腳也是冰涼的。鼻涕象清水一樣止不住地往下流，很快用完了一整卷衛生紙。

保安騎摩托的聲音轟隆隆地響，在寂靜的夜裏竟有震耳的感覺，他應是來給狼狗自由的。狼狗之前已狂吠許久了，那是寂寞壓抑的狂吼。

寂靜了，偌大個後院兒是徹底靜下來了。狼狗應是在前院。院門是可以自動開合的鐵柵欄，柵欄外，大路上疾馳的車流，對它來說也許是心儀已久的風景。

女兒已熟睡了，發出均勻的呼吸聲。雅不停地揩著清涕，卻並無睡意。突然，頭頂傳來瓶子倒地的聲音，雅猛然心跳加速，樓上的鄰居也回老家了，為什麼會有瓶子倒地的聲音呢？過了沒多久，再一次傳來酒瓶倒地的聲音，雅心裏有毛毛的感覺。

幸虧有女兒在這兒陪伴她，要不然她自己一個人，在這空寂無人的後院，一棟樓就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生活，夜半再來些莫名其妙的聲音，她怎不心驚膽顫。

第二天早上吃過飯沒多久，老公便來了視頻，兒子和女兒幾天沒見，欣喜不已。雅心裏也是欣喜。

兒子，可愛的兒子！他笑起來眯成一條線的眼睛，他乖巧的模樣，甜甜的聲音。每當雅遞給他麵包餅乾等零食時，兒子都會甜甜地說：「謝謝媽媽」。晚上困了，他會跑到雅面前說：「媽媽，我困了，我要睡覺了」，雅覺得兒子的一言一行都是那樣可愛，兒子就像一個糖果，甜膩到她心裏。

女兒總說雅喜歡弟弟多過她。雅也不否認，每每女兒把弟弟惹哭，雅就呵斥女兒，為何不好好哄弟弟，反而把弟弟打哭說哭呢？女兒每每不服，說是弟弟先打她先說她。

她聲音很大，每每說着說着就大哭起來，聲音大得震耳朵。

雅怕她聲音太大被人投訴擾民，三樓有一家就因小兒子愛哭，聲音又大，吵得鄰居休息不好，被投訴搬到2樓。2樓沒有住戶，但樓下圍牆外就是水塘，夏天蚊子很多。

女兒扯著嗓子大哭，惹得雅火氣上來就打了她，可她依舊不依不饒，大哭不止。雅無奈，只得拿毛巾捂着她的嘴來減輕音量。

其實女兒的脾氣個性很像小時候的雅。雅小時候挨了爸爸不少打。姊妹們挨打是邊躲藏邊求爸爸別打了，以後不敢了。雅從來沒向爸爸求饒過，而是站在原地不動任爸爸打。她視死如歸的樣子，惹得爸爸更是來氣，打得更狠。

爸爸常說「棍棒之下出孝子」，雅長大后卻並不記恨爸爸。爸爸性子急，人耿直，在單位受了氣發作不得，回來難免拿雅姊妹們出氣。

爸爸媽媽都是老大，爸爸的工資並不高，卻還要負擔奶奶家和外婆家的生活，爺爺和外公都是常年躺床上的病號。長大后的雅覺得父親這一生很不容易，不到15歲就出來幹活養家。

也許是年輕時太下力，父親中年後就疾病纏身。父親這一生最大的幸運就是遇到勤勞善良的母親。父親晚年時常說他這一生也算值了。他和媽媽結婚時是租的一間小房子，連床都是房東的。一生過來，有兒有女，房子是自建的3層樓帶小院，兒女們沒病沒災健康平安。

兒子不在身邊，晚上睡覺時，雅攬著女兒，女兒卻來回翻身，說雅攬著睡不着。這幾年，雅似乎把更多精力放在兒子身上，有些疏忽女兒了。

女兒從小到大都愛哭，有時候都不知道為什麼她就哭起來。女兒生下來時，雅每晚都睡不好覺。女兒一晚上能哭好多次，沒辦法，雅就把她放在小推車裏推，好容易把她推睡了，雅以為自己終於也可以睡了時，女兒又哭將起來。

老公、女兒的爺爺奶奶都不會管的，他們夜裏都睡得死，根本不可能起來。白天他們忙自己的，除了吃飯時逗女兒幾下。

雅生下女兒兩個月，腰胯痛得走不成路，依舊忍着痛哄女兒。在老公一家人看來，雅什麼都不用干，只哄個孩子還哄不好。哄孩子，要給孩子沖奶粉，做輔食，要洗尿布，為了省錢，女兒小時候用的都是尿布。女兒小時候不知為什麼那麼多尿，到天明已是一大堆尿布。

兒子生下來時，老公回來10天就走了。從此侍弄兒子都是雅一個人的事。好在兒子好乖，不餓不尿就不哭，見到雅過來就高興地伸胳膊蹬腿兒。

雅至今想起來，覺得哄兒子真的不感覺累，只因為兒子生來就乖。兒子小時已很少用尿布了，大多數用的都是尿不濕。雅至今想起女兒小時候自己累得差點走不成路時的慘狀就有心悸。後來爸爸三天兩頭帶她到遠郊一個看婦科名醫那兒抓中藥吃，雅的腰腿疼才慢慢好。

女兒和兒子通過視頻興高采烈地說這說那，平時他倆在家可沒見這麼親密過，總是不多久就干起仗來，但很快就會複合，今天他倆說了好久才關上視頻。

雅接過手機沒多久，女兒竟躺床上哭起來，雅吃驚地問：「你怎麼了？哭什麼呢？」

「誰叫你不回去！讓我也回不去！」女兒憤憤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