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可惡的成見
樊罪的死讓玄天宗重獲安寧，但積鬱眾人心中的那團陰霾卻似乎更重了些，雖然秦無炎沒有將九尾狐欲來犯的消息告訴門下弟子，但他們還是從秦無炎對人員的安排中已經窺探端倪，而且他們也清楚，玄天宗與靈狐宮之間，遲早會發生一場大戰。
但一連三日過去，秦無炎還是沒有收到有魔教之人進入摩雲山周圍九座城池的彙報，雖然對楚陌白所說的話產生質疑，但是沒有將人員召集回來。
朔寧走在薊城大街，見周圍人對自己的眼光似乎更不友好，那一雙雙從背後偷斜過來的眼神，讓他聯想起初遇鬼醫時，他目光里透出的滑膩觸角。
即便遇見相識之人，他們也會遠遠躲避，躲避不開就裝作沒看見的樣子低頭匆匆而過。
「難道還在記恨着我？」朔寧回頭看一眼從自己身旁匆匆離去的背影，心中更加疑惑。
寬闊的街道上行人並不多，霧霾霾的天空灑落下零星半點的雪粒，微弱到根本讓人感受不到冬季的寒冷，空氣里沒有風絲，雪粒就那樣直直墜落，還沒到地就消融了。
朔寧挺直了腰，不再理會那些奇怪的眼神繼續往前走着，只要問心無愧，又何須計較旁人的態度。友善也好，仇視也罷，只要做好自己就行。
馮菲靈韓宇還有另一名女子負責在薊城內巡守，從前街轉過雜貨鋪，恰巧看見獨自遊盪在街道上的朔寧，三人喊叫着走過來。
「在這裏瞎逛什麼呢？」韓宇的臉上總是掛着紈絝子弟身上那種欠扁的笑意，用力在朔寧的肩膀上拍了一把。
朔寧看那女子，正是上次在廣場和韓宇說話的年輕姑娘，看樣子二人互相有些意思。
馮菲靈則更是春光滿面，樊罪在摩雲山上掀起的風波半點都沒有影響到他，即使在薊城巡邏，他還是那副弔兒郎當模樣。
「出來買點東西，原來你們三個負責在這一帶巡守？」朔寧笑了笑，笑容卻是有些僵硬。
韓宇看朔寧像是有心事的樣子，不解問道：「怎麼了寧子，看樣子不高興啊，誰惹你了，兄弟們這就去收拾他！」
馮菲靈推了韓宇一把，「以寧子現在的法力，還能讓人給欺負了？別是和思柔嫂子鬧彆扭了吧。」他賊兮兮的樣子看起來有些猥瑣。
韓宇道：「寧子和思柔情深似海，恩愛甜蜜，你懂個屁。」
馮菲靈道：「你現在和白燕好才幾天上了，覺得自己又行了，可以在感情面前指點江山了是吧。」
叫白燕的女子翻着眼皮叫道：「你倆說話別把我扯上，小心我撕爛你的嘴。」別看她表面文靜，說起話來卻是毫不示弱。
馮菲靈被白燕瞪的不敢和韓宇犟嘴，笑嘻嘻背對着白燕，對朔寧做個鬼臉。
朔寧笑道：「菲靈你這張嘴什麼時候能改改，太損了。」
韓宇道：「他啊，讓慕華小師妹修理修理就好了。」
自從馮菲靈和慕華在鸞庵河待了一天後，慕華出奇的放棄了糾纏朔寧，與馮菲靈走在了一起，原本就暗戀慕華的馮菲靈如願以償，心中樂開了花。
朔寧看到這一對活寶能走到一起，打心裏也是高興，「慕華現在不生我的氣了吧，離開摩雲山那天我去看望龍師叔，她都不怎麼理我。」
馮菲靈擺着手，一副無關緊要的樣子，「慕華什麼脾氣你還不知道，早就把之前的不愉快給忘乾淨了，出門還吵著要吃冰糖葫蘆，只要手裏有吃的什麼不高興就都忘了。」
幾人在街道上一邊走一邊說笑，也察覺到了旁人異樣的眼光。
轉到人少的巷子裏，馮菲靈靠近朔寧壓低了聲音道：「最近你有沒有聽到別人對你的議論？」
韓宇忙叫道：「菲靈，胡說什麼呢。」
朔寧看二人的樣子，大概是知道其中緣由，不由急問道：「什麼議論？」
「這件事難道還能是秘密不成，讓寧子知道也是為了他好。」馮菲靈看了韓宇一眼，隨即又將聲音拉低，「上次樊罪潛上山殺死了五個人，城裏這幫傢伙都說是你把厄運從外面帶回來的，他們簡直就是放屁！」
「難怪會這樣……」朔寧揉了揉腦袋，只感覺頭大，看樣子城中百姓對自己的怨恨已經滲透很深，竟然將這場罪過牽扯到自己身上。
韓宇道：「寧子你也別他們計較，這幫傢伙腦子讓門給擠壞掉了。」
白燕道：「還不是城裏那幫長舌婦煽風點火給傳播的，吃飽了沒事就知道瞎咧咧，要是她們敢說我，看我不挨家挨戶打進去的！」
韓宇道：「小祖宗，你就別跟着添亂了，這要是魔教那幫妖邪，殺多少都無所謂，可這些都是無辜百姓，怎麼好下手。」
白燕瞪着眼道：「我可不管誰是誰，敢欺負我頭上，我就讓誰好看。」
韓宇被白燕瞪的沒了脾氣，朔寧還從未見過韓宇認慫的樣子。
朔寧掃一眼深長的小巷和巷子兩側緊閉的門房，心中生出無奈而悲憐的惆悵。
「算了吧，別人對我的成見已經不是一天兩天，恐怕像種子一樣在內心生根發芽了，至於我是不是災星，誰說了也不算，時間會來證明一切。」朔寧低沉的聲音里夾帶着疲憊。
韓宇道：「沒錯，何必與那些愚昧固執的人去計較呢，寧子你能想開就好。」
朔寧輕輕笑了一下，「不想開還能怎麼樣呢，總不能真去和他們慪氣吧。」
白燕道：「我們總要活成自己的樣子就好，又不是活在別人的眼睛裏，隨他們去吧。」
朔寧是第一次接觸白燕，沒想到她竟然是一個如此率真，敢作敢為的姑娘，不禁為她灑脫感到欽佩。
「有賊啊！」忽然遠處有人喊叫，響亮的嗓音衝破零散的雪屑，響徹四通八達的街道。
四人聽聞聲音忙追了出來，只見路上一個肥胖的中年商賈正扯著嗓子奔跑，滿身肥膘在華錦的綢衣中左搖右擺，晃的人像是隨時都會摔倒。
「賊在哪！」朔寧跑到商賈身邊，只見他已經跑得氣喘吁吁。
「往前跑了，一溜煙就不見了。」
馮菲靈提氣飛了出去，「好小子，敢在老子巡邏的時間作案，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
當一眾人追出去的時候，空蕩蕩的街道里哪有小偷的影子，只有零散的幾個路人在行走，他們聽見朔寧幾人的腳步聲，疑惑的扭過頭來看。
馮菲靈抓住一個路人問道：「有沒有看到有小偷跑過來？」
那人茫然的搖搖頭，旁人也是說沒看到半個人影。
可商賈所指的方向，明明就是這裏，難道小偷還會隱身不成。
朔寧掃視着街道上的人群和角落，也是未發現任何異常。
四人分別躍上房頂，找高處查看四周情況，朔寧發現不遠處巷子裏有道身影忽隱忽現，鬼鬼祟祟，悄聲飛了過去。
三人一回頭，不見了朔寧的身影。
那道身影似乎在有意吸引著朔寧，在街道中左右穿插，身法靈動之極，無論朔寧怎樣靠近，都只能看見那人的背影，眼睜睜的抓不到。
「這人究竟是誰？看背影有些面熟……」朔寧掠過一座石橋，但見河岸商鋪林立，遊人零散，又找不到那人蹤跡了。
朔寧站在橋頭注視着過往路人，正猶豫間，忽然一隻手輕輕拍在自己肩膀上。「好久不見。」
朔寧聞聲回頭，風吹花正賊兮兮的站在自己身後，弔兒郎當的樣子一點都沒有改變。
「風吹花，是你！」朔寧面色一喜，沒想到會在薊城中遇見這個曾經共患難的朋友。
風吹花亂蓬蓬的頭髮堆在腦袋上，樣子比以往更加草率，只是眼中狡猾的神色依舊存在。
「我還以為你把我忘記了呢，算你小子有點良心。」風吹花目光落在朔寧手腕上的天墓鐲，「這破鐲子還帶着呢。」
朔寧道：「這可是我的寶貝，當然不能離身，剛才是不是你偷了那胖子的錢？」
風吹花道：「他帶着那麼多錢招搖過市，簡直就是目中無賊啊，不給他點教訓怎麼能成呢？對了，你怎麼也在這。」
朔寧聽風吹花說過剛才的話，不禁莞爾一笑。
風吹花疑惑道：「你笑什麼。」
朔寧道：「我記得咱倆第一次認識的那天，你偷那和尚金缽，也是對我這麼說的。你偷別人東西是不是只有這麼一個理由，招搖過市，目中無賊啊。」
風吹花也跟着笑道：「那是當然，但凡目中無賊的，我都要給個教訓，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在這裏呢。」
朔寧道：「那你知不知道這裏是玄天宗的地界。」
風吹花道：「當然知道，玄天宗地界怎麼了，我風吹花要想發財，哪裏都能撈錢，怎麼你別告訴我你是玄天宗門下啊。」
朔寧道：「沒錯，我就是出身玄天宗，而且，我家就在薊城。」
風吹花瞪大了小眼睛，上下打量過朔寧：「不會吧，難怪你非要追老子呢，又要替人強出頭？」
朔寧道：「以前你愛偷誰的錢我管不著，可在這薊城裏，我就不能不管了，你還是把錢還給那胖子吧。」
風吹花笑着轉過頭去，「你怎麼還是好管閑事呢，他又不缺錢，我偷幾個錢花花怎麼了，而且我風吹花偷來的錢，從沒有給人還回去的道理。」
朔寧盯着風吹花笑道：「怎麼，非要我動手你才肯交出來？」
風吹花退開兩步迎著朔寧的目光道：「剛才要不是我故意放水，你根本連抓住我的機會都沒有，怎麼，還想來硬的不成？上次我是因為被你偷襲一掌才輸給你的，這次情況可不同了。」
朔寧嘆口氣道：「好吧，這話當我沒說過，算他倒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