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結良緣
第15章結良緣
返程之路辛苦，大軍沒日沒夜地趕路，在半月之後大軍抵達梓鄲城，全軍停留在東坡大營休整。為了讓大軍好好休整，皇帝特將凱旋宴設在五日之後，並且打算在凱旋宴上論功行賞。
素素哪裏還等得了五日，第二日便帶着柏舟跑出了東坡大營，進了梓鄲城，打算去胡吃海塞。梓鄲城沒什麼變化，倒是他們兩人變化了許多。素素長高了半個頭，整個人看起來高挑纖瘦；素素離開梓鄲那會兒，梓鄲還流行豐腴美，那個時候素素還算的上是梓鄲數一數二的小美人。這會素素一回來，正好趕上梓鄲流行纖瘦美，素素這身材瘦得也正是時候。
虞柏舟變化更大，因為軍營內的高強度訓練，他身板不僅結實了，個子還猛竄了一截，他現在身高八尺有餘，威猛氣概不語而露。從前虞柏舟帶着女扮男裝的素素走在梓鄲街上，大夥兒都會望着他們。尤其是一些姑娘，見到柏舟總會奔走嚷嚷，「來了來了，虞柏舟來了！」但凡虞柏舟所到之處，都會有一群女子圍觀。起初那些女子還上前跟虞柏舟討墨寶，可自打彪悍的素素將衝過來的姑娘舉起來扔出去之後，就再無姑娘敢上前了。眾姑娘都是杵在街旁遠遠觀望。可這回虞柏舟跟素素走在大街上，城內的姑娘並沒有什麼反應，甚至沒有人認出他是誰。
虞柏舟帶着素素去了城東街王大娘處買燒餅，他跟素素過去時，剛好一個胖成梨的老頭咬着燒餅低頭從他們跟前走過。
素素覺得那老頭長得好喜感，跟柏舟比畫了一下老頭的圓滾滾的肚皮，「柏舟，那老頭的肚子有這麼大！像梨子，好可愛！」
「你要是喜歡，多吃點，爭取比他可愛。」
「才不要，他太胖了……」
常丞相因為想女兒，就來王大娘燒餅鋪買女兒曾經最喜歡的燒餅。他低頭咬着燒餅走了老遠，聽見身後有對小年輕嘲笑他長得胖，還說什麼……他胖得可愛？還說了什麼？他年紀大了，耳朵背，聽不大清了。常丞相低頭看了看自己圓滾滾的肚子，咬了一口驢肉燒餅抬頭望天，「我的素素，柏舟都凱旋了，你何時回來啊……」他越想越悲傷，索性咬着燒餅抬手抹了一把淚。
素素從懷裏摸出幾個銅板，要了兩個久違的驢肉餡燒餅。王大娘打開鍋蓋，從泥巴糊起來的火爐里夾了兩個驢肉餡的燒餅遞給素素。「姑娘，小心點，燙手。」
素素「嗯」了一聲，訝然於王大娘的眼神還這麼好，一眼就認出她是個姑娘，從王大娘手中接過燒餅，燙得她在手中掂了一下又扔給了虞柏舟。虞柏舟將燒餅托在掌心一個勁兒給素素吹，待涼了些才遞給她。素素小小咬了一口燒餅，記憶中的味道讓她十分滿足，「柏舟，大娘燒餅味道沒變，還是這麼好吃！」
王大娘「咦」了一聲：「姑娘以前吃過我做的燒餅嗎？」燒餅外皮酥脆，驢肉餡入口留香，素素嘴裏包裹着食物望着她，含糊道：「大娘！你不認得我啦？我是素素啊！」
「素素？」王大娘手中一頓，良久才揚着手中鐵鉗道：「你是素素姑娘！那這位就是柏舟公子了？喲，我都快兩年沒見着你們了，真是長變了，我都認不出了！我還納悶，這是誰家的姑娘公子，這般俊哪？原來是你們啊！」
素素摸著自己的臉怔怔出神，她真的長變了很多嗎？她啃著燒餅跟虞柏舟走在東大街上，街道上人來人往，街旁攤販的叫賣聲不絕於耳。她扭過頭問柏舟：「柏舟，我真的長變了啊？」虞柏舟整日同她在一起，他只是覺得素素瘦了，其他並沒有什麼太多的變化。
隨後虞柏舟又帶着素素去了酒樓吃雞腿和糯米糰子。他們坐的地方靠窗，糯米糰子大雞腿一擺上來，素素就迫不及待伸手抓起來送嘴裏。素素在吃雞腿時，那個長得跟梨似的胖老頭也進了酒樓，就在素素斜前方的桌上坐着。胖老頭跟素素一樣，要了十條雞腿，二十個糯米丸子，方才在燒餅鋪見過一次，再加上老頭跟她點一樣的東西，素素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她打量著那老頭的側身輪廓，又注意了一下那老頭啃雞腿吃糯米糰子的動作。「咦」了一聲，「柏舟，那個……老頭，看起來很眼熟的樣子。」
虞柏舟扭過身，蹙眉望着那老頭，老頭啃雞腿的動作竟有那麼幾分像素素。他們正在觀察老頭的吃食的動作，對方突然舉起手沖着小二喊：「再給我來一盤糯米糰子！」
「！！」
素素柏舟心裏一「咯噔」，這聲音？「爹！」素素一嘴的雞腿肉噴了出來，差點嗆住。她爹怎麼胖了這麼多？肥了好大一圈。不對，是肥了好大三圈！素素抓着雞腿「噔噔噔」跑過去，在他爹桌前晃了晃。常丞相咬着糯米糰子，鼓著腮幫子抬頭望了素素一眼。嗯，這姑娘長得真像他們家素素，這姑娘又勾起了他對素素的思念，隨後他又悲傷地垂下眼睛，繼續吃。
素素就納悶了，他爹見着她怎麼不激動啊？難道是在生她的氣？
常丞相咬着雞腿小心翼翼瞥了素素一眼，垂下眼后怔了片刻，這姑娘怎麼老盯着他啊？難道識出了他的身份？他堂堂丞相怎麼能被人在這種地方認出來？不行，太丟老臉。常丞相抹了一把嘴，將油膩膩的手擦乾淨，低頭就往樓梯口跑。素素還沒反應過來為啥她爹看見她要跑，她爹已經跑出了酒樓。等她和虞柏舟追出去的時候，那隻胖老頭已經不見了。
素素望着她爹消失的方向，「柏舟，你說我爹是不是失憶了？他瘋啦？為啥看見我要跑啊？」
虞柏舟也納悶，「大概是長太胖，沒臉見你？」
素素委屈地噘嘴，聲音帶着軟軟的糯音，「那他長胖了難道是我的錯嗎？為什麼不認我！」
常丞相氣喘吁吁跑回丞相府，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他挺著自己圓滾滾的肚皮，背着手在府中的廊道慢悠悠地走，腦子裏滿滿想的都是女兒啊女兒。說好的虞柏舟凱旋她也就回來了呢？難道閨女浪跡天涯跟漢子私奔啦？他正惆悵著，丫鬟肥肥握著一封信朝着他跑了過來，「老爺老爺！小姐回來了！小姐要回來了！」
肥肥衝過來差點把常丞相給撞倒，他捲起指頭在肥肥腦袋上敲了一下，「你這丫頭，毛毛躁躁的。」
肥肥揉着腦袋，喘了口氣把信遞給他，「這是剛才從東坡大營送來的信，寫信的是小姐，小姐說她明天就回來了！」
常丞相打開書信，一字一行往下看。越看越離譜，越看越生氣，索性將信捲成一團給扔進了荷花池，「這個臭丫頭，竟然跑去了軍營！涼城一戰，騎着毛驢帶着狗上戰場的蘇素，就是素素！哎喲我的這個心口，怎麼這麼疼……」
「老爺老爺，您彆氣！小姐這是立功啦！」肥肥想伸手去扶搖搖欲墜的常丞相，可瞧了眼自家老爺這體型，她覺得即使自己扶了，也扶不動啊！索性不扶了，老爺您倒吧。
常丞相自己穩住身子，「愣著做什麼？趕緊扶着我去找夫人！」他要好好跟夫人算這筆賬，騙他說什麼素素跟她師姐去遊歷江湖了，虧得他深信不疑。
肥肥哦了一聲，說：「老爺，夫人說她去青安寺燒香啦！五日後回來。」
他現在氣得肚子餓。
素素的真實身份顧霖和顧今朝已經上報皇帝。顧霖曾經答應素素，若她能找出殺害幾位將軍的真兇，便免了她的女扮男裝入軍營的罪。皇帝顧乾雖想剝除虞、常兩家的勢力，但素素立有軍功，又有二王爺顧霖做擔保，為了維持皇家威信，他也不能追究素素女扮男裝。顧乾思前想後，以二王爺、三王爺領兵不當為由，暫時剝除了二人身上的職務。而常素素是牽制常家的唯一棋子，現在時機不甚成熟，他只能先從常素素身上下手。這女人立有軍功，又有才德。若將她納入宮中，不僅可以牽制常家勢力，也可安撫民心。
第二天，顧乾就差人去了軍營傳口諭，言明要納素素為妃。太監將顧乾的口諭一字一句複述完，看着素素道：「常素素，聖上口諭你可聽明白了？」
「什麼呀，不明白。」素素抱着胳膊死賴皮，她本來是跪着的，這會索性盤腿坐在地上，半點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
泡腳小分隊跪在一旁看了眼素素，又看了眼神色凝重的虞柏舟，心疼死了。素爺跟老大真造孽，第三者竟然是皇帝！
庄牛拍拍塵土站起身，摟着太監的肩膀走到旁側，鬼鬼祟祟道：「公公，您可能不知道，這常素素啊成天跟那個虞柏舟在一起，有好幾次我看見他們兩人不知羞恥的……」話沒說完，他就給太監遞了一個「你懂得」的眼神。
蘇周也湊過一個腦袋，「對啊公公，這個常素素仗着自己跟虞大將軍的兒子好，成日的欺負我們，品德極壞！我們全軍營的男人，都知道她跟虞柏舟有一腿。」
李大狗也故作鬼祟湊過來，拽著太監的胳膊低聲道：「呸，那兩個不要臉的，哪裏只會有一腿？分明是好幾腿！公公，我們這些人哪，都是忠臣，要不是被虞柏舟和常素素打壓，我們現在也不會只是個雜號將軍！」
太監一聽常素素這麼不知檢點，在營中口碑極差，她若是成了后妃……那還得了？太監咳了一聲，不動聲色地轉過身看着素素柏舟，「素素姑娘若是聽不懂，就等聖旨吧。」
素素抱着胳膊「哼」了一聲，聽不懂就是聽不懂，什麼破爛口諭。這個年輕皇帝還真是不要臉，後宮三千個媳婦，還想娶她？娶他個大黃狗啊！
太監走後，素素柏舟跟泡腳小分隊商量了一下對策。於是不過一夜的時間，「素素和虞柏舟同床共枕傷風敗俗」的事情就在軍營里傳遍了。不知道為什麼，第二天還傳去了梓鄲城。自然，這事兒也傳進了皇宮。太后和朝中大臣不可能讓素素這樣一個「傷風敗俗」的女人進宮，皇帝顧乾便滅了納素素為後妃的念頭。只是苦了常丞相，上早朝的時候那些文武大臣指着他背脊說事兒。畢竟閨女未出嫁就跟男人同床共枕，是件很丟人的事兒。
就連梓鄲城酒樓，說書先生都拿虞柏舟和素素的事情來說。不過說書先生刻意降低素素「傷風敗俗」的一面，特意將素素跟虞柏舟「至死不渝」的愛情以及素素柏舟在戰場上立軍功的事拎出來講，經說書先生那嘴那麼一美化。虞柏舟和素素就成了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常丞相在府中憂鬱之極，心情一不好，又塞了一肚子油水。
凱旋宴在乾極宮大辦，但凡是都尉以上軍銜的，皆受邀參加了宴席。
涼城一戰，大齊損失了幾名猛將，而素素柏舟和泡腳小分隊出盡了風頭。五人的位置被安排在宴席靠前的位置，五人穿着將軍鎧甲入席叩拜皇帝時，鎧甲發出「鏗鏘」的撞擊聲，五人威風凜凜，很有氣勢。
入席后，泡腳小分隊將身板挺得直直地。庄牛激動地腿抖，小聲道：「俺這第一次進皇宮，坐着腿都在發抖啊，大狗阿周，你們緊不緊張？」
李大狗本來想說不緊張，可他抬頭看了眼上位威嚴的皇帝，登時嚇得嘴抖，「我……我我我……我緊……緊張。」
蘇周坐在那裏緊捏著拳頭，不言不語。
素素指著蘇周對他們兩人說：「你們倆瞧瞧阿周，瞧瞧人家多淡定！」
蘇周滿額汗，他現在不僅腿抖，嘴抖得連話都說不出來。沒有最慘，只有更慘。
常丞相為了能早些見到女兒，也入了席。素素見她爹從她身邊走過去，仰起臉沖着他猛笑，常丞相瞥了一眼燦笑如花的素素，心裏嘀咕：「這位小將軍臉抽筋了？」
常丞相入席后，坐在原位東張西望。素素呢，閨女呢……為啥連虞柏舟那臭小子也不在啊？素素柏舟立了軍功，怎麼着也有資格參加凱旋宴吧？可是，那兩隻小鬼去哪兒啊？
凱旋宴開場是歌舞表演，素素記得上一次凱旋宴，她還跟柏舟互換身份各自表演來着。想起上一次的事，素素忍不住咬着糕點笑出聲來。
開場舞過後，皇帝開始論功封賞。素素柏舟、泡腳小分隊上前聽封領賞。
皇帝顧乾坐在高位上，打量了一眼他們。目光停留在素素身上，「常素素，朕念你立有軍功就不追究你女扮男裝從軍的事了，朕命你即日起卸下盔甲，此生不能再入軍營。」
素素努嘴，將軍這個職位她也不稀罕。
皇帝又望着虞柏舟，「虞柏舟，你縱容常素素入營，知情不報，理應受罰，你軍功在身，就將功贖過吧。」
虞柏舟抱拳上前，「謝主隆恩。」
皇帝嗯了一聲，又看向忐忑不安的泡腳小分隊。「庄牛，李大狗，蘇周，上前聽封。」
三人抱着拳齊刷刷上前。
「你三人涼城一戰脫穎而出，故朕論功賜封，庄牛加封為左將軍，李大狗加封為右將軍，蘇周則加封為前將軍。」
三人皆愣住。回到席位后，庄牛側過頭小聲問李大狗，「俺們這軍銜似乎比老大高啊？」
李大狗怔然，「好像是啊」
蘇周撞了一下他一下，「心裏想着就行了，別說出來，老大素爺會傷心的。」
常丞相坐在原位，怔然望着那個「瘦成竹竿」對他傻笑的常素素。不……那個一定不是他閨女，一定不是……可是仔細一瞧，那眉，那眼，那神情動作……常丞相現在心裏淤塞的難受，他的寶貝素素怎麼變成這樣了？他鼻子一酸，望着素素的方向差點掉眼淚。常丞相害怕失態，咬了一口甜膩的糕點將心酸的眼淚一起吞回了腹中。他將情緒壓制下去，覺得不能這麼放過虞柏舟。這小子，拐了她的閨女，玷污了她閨女的名譽，還有臉這麼明目張膽的坐在這裏？常丞相已經開始暗自捋袖子，即便打不死這個虞柏舟，他也要用油膩膩的食物撐死他那把瘦骨頭。
虞柏舟感覺到常丞相一直在瞪她，打了個寒戰有些不習慣。他有些尷尬地低頭，不敢去看素素爹那眼神。倒是素素，隔着老遠對着她爹揮手，臉上笑開了花兒。常丞相看見女兒老遠對他招手，且又笑得那般燦爛，越來越心酸。寶貝女兒愣是從糯米糰子，變成了麵條子，這前後差距也忒大了。以前女兒多可愛啊？兩隻髮髻像雞腿，臉蛋圓圓像糯米糰子。現在呢，瘦成了一根麵條。可憐啊，真是可憐，素素這是受了多少苦，才變成了這樣啊？
一旁的雲太尉端著酒杯，一臉得意地跟常丞相敬酒，「常丞相這是看見女兒激動的吧？」常丞相瞥了眼雲遲這隻老狐狸，「哼」了一聲，懶得跟他說話。昨個兒他還跟文武百官笑他閨女跟柏舟不知檢點呢，他可是個記仇的。
雲太尉在常丞相這裏吃了癟，蒙頭蒙腦自己將酒飲入腹中，小聲嘀咕了一句：「不就是女兒當了將軍，都被撤了職有什麼可驕傲的。」
大概是經常被夫人扯耳朵的緣故，常丞相耳朵一向尖。雲太尉那句嘀咕，他聽得清楚。「雲太尉說笑了，小女雖有大將之才，可惜卻是個女流之輩，不能繼續為國盡忠實在遺憾。據我所知，雲太尉獨子連戰場都沒去過吧？」
常丞相言語間不無諷刺雲太尉作為武官，兒子卻是個孬種的事實。雲太尉被他的話噎住，半晌說不出反駁的話。
凱旋宴結束后，素素迫不及待跑過去拽着她爹的胳膊，對着她爹是又摟又抱。素素抱他爹抱得好累，她爹的腰一隻手都抱不過來了。
「爹，你怎麼肥了三大圈？」素素望着她爹，「我都快認不出啦！」
「你也瘦了三圈，爹都快認不出了。」她爹摸了摸她白嫩嫩的臉頰，終於忍不住老淚縱橫。他們一行人緩緩往宮門走，路上碰見了顧今朝。
顧今朝拎着一隻大食盒跑過來堵素素，老遠就跟她招手。他走過來，先跟丞相打了招呼，然後就將虞柏舟給擠開，打開食盒誘惑素素，「素素，你看，這是我讓廚子做的水晶糕，比糯米糰子口感還要好。這是我王府的廚子秘制醬雞腿，也是相當不錯的。」
素素看着食盒裏精緻的美食，舔舔嘴皮看着顧今朝，「三王爺，您這是給我的啊？」
「是。」顧今朝眉眼彎彎看着素素，一派氣質溫潤如玉。
常丞相伸長脖子往食盒裏覷了一眼，揉着肚子「喲」了一聲，他這不爭氣的肚子又餓了。常丞相忙從顧今朝手中接過食盒，「三王爺的好意我替素素收下了，收下了。」
顧今朝沒看見常丞相眸子裏的精光，不甚在意的將食盒順手遞給了他。虞柏舟抱着胳膊冷冷打量著一直想挖他牆角的顧今朝，他就不明白了，堂堂一個王爺，怎麼半點沒有自知之明啊？
一路上常丞相拎着食盒聽女兒講在軍營里的風光事，眼睛卻直勾勾瞪着柏舟，他簡直恨得牙痒痒，真恨不得用圓滾滾的肚子壓死虞柏舟。要是沒有虞柏舟，他家素素可就是王妃了。瞧這三王爺，不僅英俊不凡，還知道他的喜好。這年頭跟三王爺一樣有心的年輕人啊，不多了。
出了宮門，丞相府的馬車已經等候多時，丫鬟肥肥也候了許久。肥肥看見一個穿着鎧甲，長得跟麵條似的俏將軍挽着她家老爺，心生幾分疑惑。走近了些她才看清……這不是，她家小姐嗎？肥肥看見素素眼淚汪汪，忒沒出息地抬手開始抹眼淚，飛過去撲進素素懷裏。
肥肥在素素肩頭拱了拱，哭聲戚戚，「小姐你可算回來了，肥肥想死你了。」
一旁的顧今朝好笑道：「怎麼還有人叫肥肥的。」
肥肥抹了一把眼淚，瞪着顧今朝，抬起腳踩在顧今朝腳背上，「肥肥怎麼啦！肥肥怎麼啦！這個名字老爺給我取的，我們老爺博學多才取名字自然是有寓意的，是與眾不同的！」
顧今朝疼得「啊」了一聲，素素彪悍，怎麼素素家得丫鬟脾氣也這般大。
常丞相拎着食盒，打斷肥肥：「丫頭啊，我給你取這名字，還真沒其他寓意。就是因為你小時候胖胖一團，才給你取了名叫肥肥。」
肥肥癟著嘴看着她家老爺，眼看就要哭出來，一群男人正想安慰她了，沒想到她「嘻」一聲就笑了出來，「老爺就是有才！以我的體態取名，真有才！」
顧今朝：「……」這姑娘，是不是傻啊？
素素拍了拍肥肥的肩膀，以示安慰。幸好她爹沒給她取名叫瘦瘦啊，素素這名兒也挺好的，寓意女孩素雅恬靜。她剛這麼想呢，顧今朝就多嘴問了一句：「那素素的名字，是何寓意啊？」
常丞相回答說：「素素她娘懷她的時候，喜歡吃素菜，半點油都不喜沾，我這才給她取名為素素。」在當朝丞相以及王爺的面前，泡腳小分隊不敢不正經，努力維持着他們的高大威猛、正經嚴肅的形象。可是這會他們實在綳不住了，感情素爺的名兒是這麼來的？三人忍不住捧著腹笑出聲來。
素素、柏舟打算和泡腳小分隊一起回他們村兒里瞧瞧。素素想看看牛嫂長啥樣，大狗的翠翠長啥樣，於是又短暫跟她爹告別去泡腳小分隊家鄉。顧今朝也想陪着素素一起去，可顧乾已經下令對他限行，他根本不能出城。
常丞相目送素素一行人離開，沖着素素吼道：「素素，爹等你回家吃飯啊。」
素素揮揮手，「爹你給我留大雞腿啊！」
結果素素剛走沒一會，素素爹就將顧今朝送的食盒打開，取出兩條雞腿，自己咬着一條，遞給肥肥一條，剩了一條給素素。
顧今朝一臉震驚望着偷吃雞腿的常丞相，盯着丞相大人那肥滾滾的肚皮，真想說：丞相大人您別吃了。
肥肥跟自家老爺吃得歡，她發現顧今朝一直盯着她看，看得她有些不自在。她鼓著腮幫子瞪了顧今朝一眼，「看什麼看，沒見過丫鬟吃雞腿嗎？」
顧今朝為之一怔，連個丫鬟都敢對她這般無禮？他看了眼慈和的常丞相，索性就吃下這個悶虧，也不跟肥肥這丫頭爭吵什麼。等顧今朝走開一段距離，肥肥才拽著自家老爺的衣袖問：「老爺，那人誰啊？」
常丞相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擦了擦手，「哦，三王爺。」
肥肥登時嚇得腿軟。三……三王爺，她剛才不僅踩了他還吼了他……肥肥嚇得坐在了地上。
素素被撤了職，柏舟因為素素的事軍職也沒有提升。倒是泡腳小分隊軍銜提升，三人穿着將軍鎧甲，騎在馬背上威風凜凜，高興得無以復加。皇帝分別給他們三人賜了一座宅子，並各賞黃金五十兩。
庄牛打算去接媳婦兒跟兒子，李大狗打算去接翠翠，挑個黃道吉日跟翠翠成親。素素跟柏舟一起去了莊家村看牛嫂和牛小團；隨後又跟着李大狗去了趟李家村看大狗的翠翠。
素素和柏舟從城外回到梓鄲城已是傍晚，兩人同乘一匹馬在街上緩緩地走，帝城內燈火通明，一派繁華盛況。
柏舟騎馬護著素素一路到丞相府門口，他率先下馬扶著素素從馬背上下來。進府前，素素戀戀不捨地伸手抱了柏舟一下，「柏舟，你明天一定要來跟我爹提親。」
「好。」虞柏舟拍了拍她的腦袋。
「柏舟，我好羨慕大牛，他兒子好大一團，真可愛。」素素抬頭望着虞柏舟下顎，清冷的月輝給他鍍了一層淺淡的光暈。
虞柏舟摸摸她的後腦勺，「有什麼可羨慕的？你若喜歡，待成了親，你想生幾團都行。」
素素有些不好意思，低頭對手指，「那樣你會不會很辛苦？」
因為素素的話虞柏舟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虞柏舟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咳了幾聲：「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吃點東西，好好睡覺，明兒一早我就來提親。」
素素眨著一雙大眼睛，抿著嘴點點頭，「嗯」了一聲。「柏舟我等你！」
素素在虞柏舟臉頰上親了一下，然後一蹦一跳進了丞相府，她跨進丞相府門檻時還忍不住回身對着柏舟咧嘴笑了笑。
這會素素娘已經燒香回來了，正在堂屋跟常丞相同桌吃飯。
飯桌上常丞相正想跟素素娘算賬，閨女就跟只兔子似的蹦回了家。素素看見她爹娘，脆生生喊：「爹！娘！肥肥！我回來啦！」
素素娘忙扶著女兒坐下，她發現女兒不僅高了，還瘦了，比以前更好看了。
素素入桌后，常丞相在素素耳邊嘮嘮叨叨一大堆，並且一個勁兒的地往素素碗裏挑東坡肉，全是肥多瘦少油膩膩的那種。他現在恨不得讓女兒吃整頭豬，原來白白胖胖的女兒多可愛啊！現在瘦成了寬麵條，真教他這個做爹的心酸。
素素也好久沒吃家裏廚子做的菜了，不過片刻工夫便將一桌子飯菜掃蕩地乾乾淨淨。
素素抹了一把嘴，在飯桌上跟她爹娘說了好些關於軍營里的事。素素娘也聽過素素在涼城一戰中破鐵騎軍陣的事，素素娘聽女兒說得熱血沸騰，恨不能再年輕二十幾歲，親自上戰場感受一下。
晚上素素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睡不着，抱着被子，滿腦子都是虞柏舟。
當晚素素做了一個夢，她夢見自己抱着一個大饅頭，不知怎麼的，大饅頭「砰」一聲變成了一個胖娃娃。
翌日清晨素素是笑醒的。她剛從床榻上坐起來，肥肥便慌裏慌張跑進來告訴她：「小姐小姐，柏舟少爺來提親啦！」
素素高興地站起來，「快快，肥肥幫我穿衣服梳頭，我要穿那套荔枝色的襦裙。」素素在梳妝台前坐下，肥肥忙幫她取出襦裙放在一旁，開始給她梳妝。
肥肥給她盤了一個元寶髻，替她選了金釵步搖，隨後又在她額間貼上了紅色花細。素素打扮好，這才跟着肥肥前往前廳，沒想到她們到的時候，前廳被下人堵了個水泄不通。
下人們看見素素跟肥肥來了，不約而同給她們讓開一條路。素素通過人群看見堂屋內擺滿了虞柏舟送來的聘禮。這會虞柏舟坐在餐桌上，上面擺了滿滿一桌的食物，全是素素愛吃的，虞柏舟不愛吃的。
常丞相和素素娘杵在餐桌旁，常丞相陰笑，指著一桌飯菜說：「柏舟啊，你要娶咱們家素素不是不可以，吃完這桌飯菜，我就同意你跟素素的婚事。」
素素心裏一「咯噔」，她爹要搞什麼鬼？她叉著腰衝進去怒視着她爹，「爹！你怎麼能這樣！柏舟要娶的是我又不是你！」
常丞相挺著圓滾滾的肚皮一臉傲嬌，「你是我生的，婚姻大事自然要經過我的同意！」
素素叉腰，怒視着她爹，「爹！你又騙人！我明明就是娘生的！」
常丞相噎住，素素娘掩著嘴笑。
「素素別鬧，岳父大人既然想考驗我，這桌子菜我吃完便是。」虞柏舟安慰性地拍了拍素素的手背。
素素一臉擔憂地看着柏舟，「可是這些菜都是你不愛吃的啊！」她記得每次跟柏舟在一起吃飯時，柏舟都將這些東西一個勁兒地往她碗裏夾，說什麼「最討厭吃這些菜」之類的話。
所以素素一直以為柏舟是討厭吃這些東西的。
沒想到虞柏舟吸了口氣，拿起筷子當着眾人的面開始有條不紊地挑菜吃。不過半個時辰，虞柏舟便將一桌子菜一掃而空。柏舟一個八尺男兒食量大素素也沒什麼好震驚的，可她震驚於柏舟竟將這些東西吃完了。
虞柏舟優雅地打了個嗝，站起身對着常丞相拱了拱手。
常丞相喉嚨里發出一陣輕哼聲，最後還是輸給了這個臭小子！
素素走過去給虞柏舟揉了揉肚子，「柏舟你的肚子怎麼樣啊？」
「還好。」虞柏舟這會真是有些撐得慌，他許久沒吃過這般多的食物。
素素被柏舟的舉動感動地一把鼻涕一把淚，她在柏舟肩膀上蹭了蹭鼻涕，「柏舟對不起，為了我讓你的胃受苦了。」
虞柏舟安慰她，「傻丫頭，說什麼謝謝？這些東西都是我愛吃的，怎麼會是受苦呢？只是有些撐罷了。」
素素訝然，「柏舟，你不是不愛吃這些菜嗎？你以前總是往我碗裏挑啊！」
「喜歡，一直喜歡。但我更喜歡看你吃。」虞柏舟捲起手指在素素的鼻樑上颳了一下。
素素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
原來柏舟不是不愛吃那些菜，而是怕她吃不飽，全讓給她吃了。明白這些，素素感動得無以復加。
虞家跟常家的婚事基本就這麼定了下來。兩家的婚事還沒過夜，就傳進顧乾和雲太尉的耳中。
顧乾急切地想要除掉先皇留下來的老勢力，更想找機會徹底讓顧今朝消失。先皇去世前並沒有立太子，朝中皆知先皇對三皇子顧今朝青睞有加，當所有人都以為顧今朝會是未來太子時，先皇突然暴斃，皇帝的位置自然由嫡長子顧乾繼承。
朝中除了太後顧乾和雲太尉，無人知道當年先皇曾留下遺詔，打算傳位於顧今朝。先皇留下兩份遺詔，一份被太后所毀，一份在常麒手中，礙於當年顧乾和太后的勢力，他不得已將遺詔的事情瞞下來。一來是在等待時機，二來覺得如果顧乾這皇帝當得好，便將這個秘密一直守下去，以免朝堂上掀起大波，使無辜人因政權爭奪犧牲。
虞仲和常麒是先皇信任的老臣，顧乾擔心這兩人有朝一日會擁護顧今朝，早便起了要剪除二人勢力的心思。這些年他不斷地在虞仲身邊安插自己的人，削弱虞仲勢力。而朝中，則讓雲太尉和常丞相的勢力相互牽制。
這次虞常兩家聯姻，雲太尉又暗地裏給顧乾吹了耳風，顧乾決定一不做二不休，除掉常麒。然小皇帝卻忘記，早年素素娘曾活捉過無數江洋大盜，在江湖上武功排名數一數二。半夜來丞相府的刺客被素素娘截下，素素娘利用早年的狠辣的逼供手段，問出了主謀——當今聖上。
這個結果令人震驚，常丞相陷入沉思。
顧今朝得知皇帝派人刺殺常丞相，自己多年來籌謀終於有了浮上水面的契機，第二日便給丞相府送去一份消息。
原來虞老將軍雙腿殘廢，也是顧乾的傑作。君主無道，不顧外患，居然對忠臣良將下手，實在令他心寒。這日他掃了眼在堂屋挑喜服的閨女和夫人，打算孤注一擲，絕處逢生。
閨女還小，她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常麒為護妻女，決定擁護顧今朝。小皇帝不仁，他為了素素和夫人，也絕不會做一把任人宰割的軟骨頭。
當晚他約見顧今朝，將當年先帝下詔立他為太子的事悉數交代。並有意願，護他奪回皇位。
顧今朝忍辱吞聲，籌謀多年，等得便是常丞相開口。此前常丞相在朝中處事滴水不漏，他毫無滲透的機會，如今，總算等來了這個良機。虞常兩家早就不分你我，一家出事，另一家必然也不會長久。常丞相有心護他上位，虞老將軍也一定會竭力相助。
虞柏舟曾經說過，即便傷害素素的人是皇帝，他也不會做縮頭烏龜。皇帝對丞相一家已經起了殺心，丞相府岌岌可危，如果此時不出手，日後便再難有機會。他下定決心助顧今朝登基，只有顧今朝登基，將軍府和丞相府才能周全。
顧今朝將自己手下訓練多年的精銳調來帝都，虞柏舟則調用虞老將軍舊部。
皇帝對泡腳小分隊委以重任，兵權由他四人分散掌管。然他四人忠於柏舟，勝過忠於皇帝。他們連夜將家人送出帝城，準備造反。
萬事俱備，只等顧乾入瓮。
素素柏舟成親當天，將軍府張燈結綵，嗩吶震天響，半座帝城一片喜氣洋洋。
素素穿上喜服，乖巧地坐在閨房等新郎過來接親。臨近吉時，新郎仍舊沒出現。素素心裏隱約有幾分不安，她掀開紅蓋頭，問肥肥：「肥肥，柏舟還沒來嗎？」
肥肥和媒婆等得也急，不知是個什麼狀況。吉時一過，素素將蓋頭一掀，扔在地上一腳踩，氣得直哭出來，「柏舟是不是反悔了？不想娶我了？」
她剛掉兩顆眼淚，素素娘便從外匆匆跑進來，告訴她將軍府那邊出事了。
素素娘喘了口氣，把閨女撈進懷裏安慰：「柏舟跟你爹在做一件大事，你再等等，再等等。」
素素不明所以，抬起手被擦了擦濕潤的眼睛，聲音瓮瓮地，「什麼大事比我們成親還重要？」她滿腹委屈，期待了許久的一天居然變成這樣。
素素娘屏退左右，將柏舟常丞相擁護三王爺造反事悉數告訴她。
皇帝顧乾和軍中大臣今日會出席，今日的將軍府必然會經歷一場惡戰。敗了，他們兩家將永無翻身之地，勝了，他們兩家便能平安過完下半生。
一直到傍晚時分，渾身是血的庄牛衝進丞相府。由於體力透支，看見素素「噗通」一聲跪下，好半晌才道：「素爺！成了！我們成了！」
「造反成了？」素素問他。
庄牛點頭。她覺得好不真實，這件事從頭至尾，她一概不知。所有人都瞞着她，所有人都拿她當傻瓜。
素素衝出丞相府，騎上庄牛的馬奔往將軍府方向。將軍府外被顧今朝和虞柏舟的人佔領，門前遍地屍體，顯然在不久前經過一場惡戰。
她到的時候局勢已經定下。虞柏舟杵在將軍府正門前，正俯在顧今朝耳邊說什麼，素素望着穿銀色盔甲的虞柏舟。他的臉在冷硬盔甲的映襯下顯得異常冰冷，她盯着虞柏舟，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
素素見他胳膊上有傷，心尖口像是被狠狠擰了一把。虞柏舟轉過身，看見身穿喜服的素素，緊蹙的眉頭立馬舒展開。他握著腰間的寶劍大步朝素素走去，當着所有人的面將素素攬入懷中。
素素緊緊抱着他的腰，終於哭出聲來：「柏舟……我還以為你不娶我了。」
柏舟輕輕拍着她的後腦勺，聲音嘶啞，「怎麼會，今日之後，我們便能平安廝守一生。」
大局已定，顧今朝取出先皇遺詔，將當年太後顧乾如何一手遮天，如何顛倒乾坤的真相一一公告而出，反扣給顧乾一頂謀逆先皇的罪名。顧今朝如今有虞仲常麒擁護，登基也算名正言順，他天時地利人和，大臣們除了擁護別無他擇。
顧今朝登基后，百姓賦稅減免三年，朝中老臣依然得以重用；柏舟被賜封為鎮國大將軍，泡腳小分隊晉陞一級，另賜黃金百兩；而常素素被封為踏雲大將軍，成為了大齊建國來唯一一個女將軍。虞柏舟和素素的婚事重新擬定在暮冬。
暮冬大婚那日，肥肥取出虞柏舟送來的喜服，打開箱子傻眼，驚呼一聲：「糟糕！柏舟少爺把喜服送錯了！」這套喜服是虞柏舟昨晚送來的，由於忙着佈置相府，她們誰也沒打開檢查。
丫鬟們聞聲圍過來，奪過肥肥手上的喜服仔細看了看，「是錯了！這明明就是新郎的喜服啊！」
肥肥和一群丫鬟驚慌失措，肥肥一咬牙一跺腳，抱過喜服：「我現在就去將軍府把喜服換回來！」
領事兒的丫鬟梅蘭拉住她：「等你過去再回來，都誤吉時了！」
丫鬟們也跟着應和道：「是啊，肥肥姐，等你過去吉時都誤了！」
「大家別慌，別慌。」素素站起來，一臉溫和地看着她們，「梅蘭，你去把我的毛將軍牽到門口候着。肥肥，畫畫，你們幫我穿喜服。也沒人規定新郎喜服非得新郎穿啊，我穿新郎服，柏舟穿新娘服，然後我騎着毛將軍帶接親隊伍回將軍府。」
梅蘭：「……」
肥肥：「……」
「愣著幹什麼啊？趕緊啊！」素素催促她們。
肥肥緊蹙著一雙眉：「小……小姐……這樣真的好嗎？」
「有什麼不好的啊？趕緊給我換上，耽擱吉時就不妙了。快，趕緊的。」素素臨危不亂指揮她們。
肥肥和梅蘭面面相覷，頓了片刻一咬牙抖開新郎喜服開始往素素小身板上套。一干丫鬟則幫襯著素素盤髮髻，束腰帶。肥肥驚訝地發現，這套雖是新郎服，但穿在素素身上卻出奇地合適。換好衣服素素由丫鬟們簇擁著出門，丞相府門口亂成了一鍋粥，下人們將府門堵的死死的，大家似乎都在圍觀什麼新鮮事。
肥肥將一群人給轟開，將素素送了出去。待她們跨出丞相府的門檻，可算是知道了這些下人在看什麼了，他們都在看虞柏舟啊……丞相府門前人山人海，一群百姓圍着丞相府鬧騰。顧今朝讓泡腳小分隊專程帶了禁衛軍過來，就怕看新鮮的老百姓堵了接親的道。
虞柏舟此時穿着新娘喜服，塗了胭脂杵在花轎前，虞柏舟妝容精緻，額間花鈿點綴，喜紅胭脂點了唇，怎麼看都像是個出嫁的大姑娘而不像是來接親的新郎。他見素素出來了，趕緊挪動小步子去扶素素。
肥肥也是看傻了眼，緩過神來忍不住在相府門前捧腹大笑。相府外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有過路人聽聞鎮國大將軍男扮女裝來相府娶常素素，都跑過來看這個熱鬧。
面對周遭的笑聲，虞柏舟沒有丁點兒的怯場，也沒有丁點兒的羞愧。反倒以能讓素素高興為榮，他將素素扶上毛驢將軍的背，溫聲提醒她：「坐好了，毛將軍最近有點不老實，你可別摔著了。」
素素點頭「嗯」了一聲：「好，柏舟你快去坐花轎！」她自己都忘記了當日要柏舟坐花轎的事情，沒想到虞柏舟不僅記得，還真就這麼做了。
虞柏舟沖她一笑，素素頓時覺得桃花紛繁漫天飛，整顆心都變成了粉色的花瓣。素素一張臉紅彤彤地，她揉了揉「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的胸口，嘴角掛着暖暖的笑意，雙腿夾住毛驢的腹部，喝了一聲：「毛將軍！走着！」
素素一聲喝令下完，花轎離地，抬轎的轎夫伴隨着喜慶的嗩吶聲和鞭炮聲，一扭一扭地抬着虞柏舟往前走。素素騎着毛將軍走在前頭領路，毛將軍昂首挺胸，步子歡快，那摸樣像是它娶媳婦一般。
路邊的百姓笑着跟素素打招呼，還有小孩衝上來為他們撒花。接親的隊伍繞着城內走了一圈，可算是到了鎮國將軍府。
接親的隊伍在將軍府門前停下，素素跳下毛驢去接虞柏舟。她正要伸手去掀轎簾，手卻被媒婆一巴掌給拍開。
「新娘落轎后不能下地，這是咱們大齊的規矩！得相公背媳婦入門。」媒婆知道素素跟虞柏舟互換了身份，但是規矩不能壞，否則不吉利。
素素想也不想就說：「那我背柏舟進門。」她這話一出，一路跟過來看熱鬧的百姓跟着又是一陣鬨笑聲。百姓們都樂壞了，這兩位鼎鼎有名的將軍可真是有意思，竟想出了這麼稀奇古怪的成親方式。
素素伸手叩了叩轎門，然後讓媒婆掀開轎簾，自個兒在轎門前蹲了下來，她拍了拍自己窄小的肩背，「柏舟，快來，我背你！」
虞柏舟在轎子裏愣了片刻，隨後笑了笑，毫不猶豫趴在了素素脊背上。素素毫不費力抓住他的兩條大腿，輕輕鬆鬆背着他往將軍府走。
「柏舟，你說我這像不像豬八戒背媳婦啊？」素素問背上的人。
虞柏舟：「……為什麼不是媳婦兒背豬八戒？」
素素說：「因為豬八戒太丑啦！我不想你當豬八戒，我覺得吧，我更像豬八戒。」
虞柏舟笑她：「見過有人爭美的，沒見過人爭丑的。素素，如果可以選，我甘願做形象壞的那個。」
「不，我就要當豬八戒！」素素一跺腳，虞柏舟差點沒掉下來，「你這麼美，怎麼會是豬八戒呢？你要做漂亮的大白菜，只給我一個人拱，那樣我就很開心了。」
素素背着虞柏舟跨進門檻，虞柏舟撐著素素的肩膀跳下了地。他忍不住抱了素素一下，然後鬆開，望着她一雙清澈的眸子欲言又止。他扭過頭，沖着門外的百姓和維持秩序的禁衛軍大聲吼道：「我虞柏舟這輩子下輩子，都只願被常素素這一頭豬拱！」
他的聲音如霹靂震耳，素素嚇了一跳。素素捂著滾紅的臉頰，在虞柏舟胸口錘了一下，「討厭……幹嗎當着大家面說我是豬啊。」
「方才不是你自己說的嗎？」虞柏舟哈哈一笑，一把將媳婦兒打橫抱起來，大步流星往裏面走。泡腳小分隊還杵在門外，他們三人見男扮女裝的老大將女扮男裝的素爺打橫抱起來，那感覺極是微妙。
素素跟虞柏舟拜過堂后被送入洞房，一進門將門給拴好，以防那群人抱着酒罐從外頭闖進來。
栓好門關好窗，虞柏舟這才鬆了口氣，他抬起袖子將自己臉上的胭脂擦了個乾淨。而素素則跳上床榻躺好，拍拍床邊的空位，「柏舟柏舟，你快上來，我們一起生孩子。」
虞柏舟有些尷尬地咳了一聲，雖然不是第一次跟素素同床共枕，但這一次，他怎麼有點害羞呢？
他坐上床，抱住素素，用最溫柔的目光望着她。他正打算親素素時，床榻下發出「咚」地一聲，將虞柏舟和素素嚇得一怔。
素素：「柏舟，你聽見什麼聲音了嗎？」她往柏舟懷裏縮了縮。
虞柏舟蹙眉，一腳踹在床板上，喝道：「給我滾出來！」沒過一會，李大狗從床底爬了出來，他抓着腦袋一臉尷尬地看着柏舟：「那個……老……老……老大，我……我不是一個人！」
「諒你也沒膽單獨行動。」虞柏舟吼道，「都給我滾出來！」隨後庄牛和蘇周從床下滾了出來，讓虞柏舟沒想到的是大黃也「汪汪」一聲從床底滾了出來。大黃狗滾得滑稽，惹得一群男人捧腹發笑。
虞柏舟沉着臉：「笑，笑！有什麼好笑的！窺探上級私隱，膽子不小？誰給你們的膽子！」
庄牛眼皮一翻，望着房梁，「老大，俺是受人教唆！」
顧今朝從屏風後走出來，乾咳了幾聲，緩解尷尬：「朕……朕只是帶着諸位將軍來看看新房有什麼疏漏。」
虞柏舟內心崩潰，咬着牙冷冷瞪着他們：「你們給我……出去！」
被虞柏舟這麼一吼，大夥兒嚇得肝膽顫。顧今朝對着泡腳小分隊使了個眼色，泡腳小分隊一擁而上，將虞柏舟四肢抓住，抬着虞柏舟往外走。素素還沒來得及過去幫柏舟，就被蘇周擋住。蘇周道：「老大陪你鬧了這麼一場，你總得讓他跟我們出去喝杯酒吧？」
素素：「我也要去！」
「新娘出去不合適。」顧今朝對素素道，「你放心，我們一會就放他進來。」
虞柏舟被拖出去灌酒。偏偏柏舟不勝酒力，喝了半壺酒腦子便混沌了，他抱着庄牛叫素素，還噘著嘴想要親庄牛。眾人見他酒後失態，都起了捉弄他的心思。顧今朝提議跟眾將士玩投壺遊戲，柏舟一支也沒能投進去，最後被罰脫了衣服在院子裏跑十圈。
虞柏舟舉著酒罐滿臉通紅，將手中的酒罐狠狠往地上一擲，單腿踩在食案上，「脫就脫！本將軍言出必行，輸得起！」
「好！有血性！脫！」
「脫！」
眾人一陣起鬨，於是虞柏舟就在一干男人的起鬨下，解開腰帶脫了上衣，赤裸著上身圍着篝火跑了十圈。
虞柏舟裸著上身邊跑邊揮着手中腰帶大吼：「素素我愛你！素素我愛你！」
「哈哈哈哈。」
「虞將軍從此就是妻管嚴！」
「素將軍對我們是老虎，對虞將軍可是軟貓兒。」
虞柏舟最後是被素素扛回房間的，素素扛走虞柏舟前，將罪魁禍首泡腳小分隊給揍了一頓。回到房間，素素笨拙地給虞柏舟擦拭身體。從前都是柏舟照顧她，她這是第一次照顧柏舟。
虞柏舟喘了口氣，一把將素素攬入懷中，他用鼻尖貼著素素的額頭，濕熱的嘴唇親在她的眼睛上。他忍着醉酒後的頭疼，問她：「素素，昨天我給你送去的雞腿，你吃了幾個？」
素素不知道他為什麼問這個，老實巴交回答：「娘說吃太多今天穿喜服會不好看，所以我只吃了四個。」
「哦。」虞柏舟趁著酒勁兒，伸手解開她的衣帶，寬厚的手掌探進素素的衣服里，抵着她細嫩的皮肉，「你以前跟我說，說，我給你吃多少只雞腿，你就給我生幾個胖娃娃，還作數嗎？」
素素緊抿著嘴，眼巴巴望着他。
「我也不貪心。」虞柏舟緊緊抱住她，咬住她的耳垂，「就四個好了。」
素素打了個顫慄，聲音忽地綿軟下來，「好……」可是跟柏舟，四個怎麼夠？素素大喘一口氣，將虞柏舟推在榻上，騎在他身上粗暴地扯開他的腰帶，「柏舟，我幫你脫褲子！」
虞柏舟漲紅臉。情調，情調，說好的情調呢？
素素扯開柏舟的衣服，下巴擱在柏舟結實的胸膛上，睜著一雙眼睛望着他：「柏舟，你先親我吧。」
虞柏舟望着突然乖順下來的素素，有些不習慣：「怎麼了？」
「我覺得……我這樣實在不淑女。」素素說。
柏舟「嗯」了一聲，將她反壓在身下，俯身輕輕吻住她。從她光潔的額頭到她翹長的睫毛……虞柏舟記不清這是多少次同素素睡在一起，但這次之後，他便能同素素一輩子相守。
翌日卯時，素素趁著虞柏舟還沒起，急忙忙從床上爬起來，手慌腳亂穿戴好，躡手躡腳朝廚房跑去。
素素撿了一大把胳膊粗細的乾柴丟進灶里。灶里冒出一大股青煙，嗆得素素嗓子直發癢。
素素總是被柏舟照顧，平日裏也總是柏舟給她熬東西喝，好不容易成了親她總是要給柏舟做點什麼吃的，才覺圓滿。滿廚房的青煙嗆得素素睜不開眼，她抽出一截帶着火星的乾柴，隨意丟在一邊，伸手去撿干稻草。沒想到她從灶台裏帶出來的火星落在干稻草上，窗外進來的風一吹，稻草的火迅猛掀了起來，就跟小海浪似的，「呼呼」幾聲便竄的老高。火勢漸大，素素嚇得跳開，她捂著腦袋跑出廚房，沿着走廊一路往人多的前院跑：「着火啦！廚房着火啦！快來救火！」
虞柏舟帶着人趕到廚房的時候，廚房燒的只剩下了一個框架，他望着新修沒多久的廚房，差點沒氣得背過去。就因為素素毀了廚房，將軍府上下一百多口人今日沒法吃飯。新婚過後頭一天素素就惹了亂子，她決定躺屍謝罪。她揪著自己一雙耳朵跪在搓衣板上，主動認錯：「柏舟我錯了，我發誓，我下次再也不燒廚房。」
虞柏舟不知道素素跪搓衣板是跟誰學的，他一把將素素拽起來，踢開搓衣板：「以後不許跪搓衣板，跟誰學的這亂七八糟的？」
素素趁機抱住虞柏舟精壯的腰：「我娘教的！我娘每次犯了錯，我爹都讓她跪搓衣板！」
虞柏舟嘴角微抽：「將軍府你是當家，我們府上不興這規矩。要跪搓衣板也是我跪，犯不着你來跪，您的膝蓋比我金貴。」
素素疑惑：「我犯了錯，你來跪搓衣板，對你太不公平啦！」
「怎麼不公平？」虞柏舟一臉認真看着她，嘗試給她洗腦，「你犯了錯，你自己跪搓衣板受罰，對你起不到任何警示作用。相反，換成我來跪搓衣板，你若心疼我，一定會長記性，不敢再這般冒冒失失。」
素素點點頭，覺得柏舟說的在理。她一向心疼柏舟，捨不得他受半點委屈。別說跪搓衣板，站搓衣板她都覺得懲罰太重。她緊抿著嘴唇，露出一口小白牙，粲然一笑：「知道了柏舟，以後我盡量不犯錯，免得你跪搓衣板！」
虞柏舟摸了摸她的後腦勺，滿意道：「乖了。」
素素抱住他的腰，道：「柏舟你真好。」
他舒然一笑：「夫人也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