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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喬尤捏著機票,坐在一邊候機。航班晚了一整個小時,她將機場邊的商店足足逛了兩圈,回來時還是被告知,繼續等待。

周若谷站起身來,向一旁的機場工作人員詢問事項,再回來時,手上還端著一杯冰咖啡。

「給。」

顏喬尤接過來,點頭道謝,問道:「還有多少時候能走?」

「沒有多久,幾十分鐘。」她的眸色明顯黯了一度,周若谷看在眼裡,遲疑中說道:「不如,我開車送你去孚遙?」

她一臉地驚訝地望著他,連忙拒絕,「不用了,坐你的車不是更慢么。」

孚遙離南陵可不是一點半點的距離,開車過去且不說時間的長短,就是錯綜複雜的路,也不是容易辨別的。

更何況,她根本不想有人陪她一起去。

周若谷突然覺得自己實在有些多管閑事,他只是遵照鄒宸的吩咐來送這個女人,看到她踏上旅途就已算是敬職敬業。

連鄒宸都不理會這麼多,他一個外人,又何須為了她牽腸掛肚,辛苦與否,與他何干?

周若谷自然妥協,等她急匆匆要去安檢時,卻在臨進的那一刻,拉住了她的胳膊。

顏喬尤實在覺得奇怪,停下看他,「又怎麼了?」

「如果到了目的地,能不能也和我說一聲。」一向穩重的周若谷,此刻踟躕萬分,緊張的像是一個初出茅廬的青年,「請原諒我的冒昧。」

「當然可以,」顏喬尤沒意見,沖他揮揮手,「再見。」

她許是有過一點察覺,可那個念頭在腦海里一閃而過,緊接著就被其他的瑣事取代。

現在的她,實在沒空想這麼多風花雪月的故事。

坐上飛機,一切準備就緒,她這才安心地靠在椅背上,透過機窗向外看著風景。

身邊有人坐了下來,明顯覺得有些擠。因為走得匆忙,頭等艙和商務艙的機票都已售罄,好容易訂到一張經濟艙,告訴鄒宸的時候,他還很不滿意地抱怨了幾句。

不是自己坐,卻偏偏要管東管西,不過說實話,她心裡真的很受用。

旁邊有人在對話,身邊的這一位站了起來,沒過多久,又坐了下去。

顏喬尤調頭一看,立時愣住了,「怎——怎麼是你?」

周若谷卻對自己的做法很是滿意,看著這個目瞪口呆的女人,莞爾一笑,「座位有點擠,要是腿短一截就好了。」

完全的答非所問,顏喬尤卻更是驚訝,這個男人也會笑,笑得竟還是這樣溫和。

*

顏喬修見姐姐匆匆而去,便一個人窩進了房間。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起身在房間里四處踱步。

隔壁就是米桑的房間,這個大小姐在房裡發脾氣,儘管房間隔音效果一流,還是能聽見她將東西摔得乒乒乓乓直響。

顏喬修潛去下端了一碗海鮮粥上來,四顧無人之後,迅速竄進了米桑的房間。

「你來幹嘛!」

米桑見來的不是鄒宸,怒意更大,拿了身邊的杯子砸向他。

顏喬修靈活地轉身,躲過了。

他一點不生氣,沖著米桑哈哈一笑,將手裡的海鮮粥擱在一邊,語氣輕佻地說:「米大小姐,請用餐。」

米桑看也不看,蜷在床上,懷裡塞進一個抱枕,眼皮子翻了翻,「要你管。」

「是啊,我管你不領情,要是你哥哥來管,你肯定高興死。」

米桑漲紅了臉,這才轉頭看他。顏喬修卻不在意,搖頭晃腦地繼續說。

「但你哥哥愛我姐姐,要是你想親上加親,做我的另一半,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也許一高興,就幫你解決了終身大事。」

「你做夢!」米桑從床上跳下來,對著他的肚子就是一拳,「趕快和你姐姐滾回你們顏家的小破公寓,我不想再看到你們一眼!」

顏喬修剛想回復,門就響起了咚咚的敲門聲,鄒宸站在門緣下。

「桑兒,你怎麼這麼沒禮貌。」他沉著臉色走來,「喬修好心好意送東西給你吃,你還不領情。」

米桑過去環著鄒宸的胳膊,眼睛始終瞪著一邊的顏喬修。

「哥,誰知道他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顏喬修好心辦壞事,心裡憋屈,也不打招呼,起腳就走。

鄒宸拉著妹妹坐去床上,和她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了一番,到了最後,她還是我行我素,端起一邊的海鮮粥就看電視。

鄒宸不吱聲,她是要他閉嘴,這一點如何看不出。

真的是寵壞了,看來要她去接受顏喬修,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那你好好吃,我先走了。」

米桑依舊氣鼓鼓的不說話,鄒宸摸了摸她的頭,剛剛走離幾步,卻被電視里的一段話打擾。

「……因天氣原因,自南陵開往孚遙的一架飛機於煦陽緊急迫降,機上多人受傷……」

鄒宸頓了腳步,轉身看去,屏幕上儘是救護車晃眼的燈光,以及一個個或受攙扶,或安置在擔架上的人。

米桑的臉色也變得煞白,看著鄒宸繃緊的側臉,吞吞吐吐道:「這——這是她——坐的那一架?」

眼前卻是他飛奔而出的身影。

鄒宸找到自己的手機,翻找著她的電話,手顫抖得觸不準位置,剋制著摔掉手機的衝動,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顏喬尤,就是這個號碼,按下,通話連接中。

明明知道不會有人接聽,明明知道電話那頭一定是關機,卻一遍遍撥打過去,直到慌亂的思維得到控制,漸漸恢復理智。

電話撥給了司機,他沉著嗓子,聲線竟有些不穩,「準備車子,立刻去煦陽。」

*

一切準備就緒,鄒宸卻臨時改變了主意,從車子上下來,徑直走回宅子。

米桑見他又回來了,連忙迎上去詢問,「哥,你又回來做什麼,不去煦陽了?」

他捏了捏太陽穴,只覺得頭疼欲裂,有種聲音鑽進腦子裡,揮之不去。

「不去了,你在家,我不放心。」

顏喬修從上匆匆趕下,還剩下幾個台階時,手撐著扶手,縱身一跳,瀟洒地來到他們倆身邊。

「你怎麼能不去,我姐姐她就是一紙老虎,最怕疼啊傷的,見到你去了,她一定特高興。」

顏喬修說著就摟上了米桑的肩膀,拍拍自己的胸口,「有我照顧她,你放心去!」

米桑見了他剛剛的身手,眼裡不自禁地帶上了欽佩之情,可一看他不老實,摟著自己的肩膀,又氣惱地扭頭咬了他一口。

「你姐姐不知道傷得多重,你還這麼高興,真是沒良心!你趕緊和我哥一起去,誰要你照顧,羊入虎口還差不多。」

米桑雖然嘴凶刁蠻,心腸並不壞。鄒宸自是知道這一點,相比之下,他竟然成了冷血的那一個,放著自己的女人不理不問,還在這兒浪費時間。

顏喬修在一邊疼得嗷嗷叫,米桑還不作罷,嚇唬道:「你再像剛剛那樣惡狗撲食地跳過來,別怪我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鄒宸的腦子更疼了起來,這一句,她也對自己說過,就連語氣神情都是一模一樣。

顏喬修不再嬉皮笑臉,在鄒宸胸前輕輕送了一拳,說得是一本正經,「姐夫,拜託你了,趕緊去找我姐,她現在一定特別需要你。有我在這兒,你就不用擔心米桑了。」

米桑蹙著眉,沖他揮揮手,「哥,不用擔心我,你走。」

鄒宸見這兩人一唱一和,覺得實在有趣,如此一來,他不在,或許會進展地更好。

道別之後,便是他離去的身影,步子不大,卻很是急迫。

米桑看著他的背影發獃,直到他從視線里消失,腦子裡回放著剛剛說的那些話,才覺得有些不對。

「顏喬修,你喊我哥什麼啊,誰是你姐夫啊!」

顏喬修斜她一眼,別著手大步往上走去。

*

煦陽的醫院一時人滿為患,顏喬尤傷勢並不重,被安排在過道里輸液。

周若谷看她有些發燒,神智也不清楚,找了塊毛巾,一趟趟給她冷敷。

顏喬尤睡不著,腦子裡像是放電影一般,一遍遍重播著晚上的遭遇。睜眼看著一邊的周若谷,也沒有力氣說些什麼。

「顏小姐,你要不要吃點什麼?」周若谷俯身問她,「我去買點粥來怎麼樣?」

顏喬尤不吱聲,只拿一雙眼睛看著他。

緊蹙的眉頭,深邃的眼睛,下巴上冒出淺淺的鬍渣。

飛機出事,所有人都亂成一團,唯獨這個男人比空乘還來得鎮定,護在她的身邊,沉聲讓她安心。

下飛機的時候,有人推搡,她滑倒在地,起來時半邊衣服都是血跡,問她怎麼了,她卻被嚇得不知所措。

周若谷一邊將她護在懷中,一邊風度全無地推著旁邊的人群,硬是為她留下了一道寶貴的空間。

待救援人員發現了她手上的傷口,周若谷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添了一分。顏喬尤吃痛地喊吸氣,將他的樣子完完全全看在了眼裡。

這個男人,沒什麼地方不好,就是不是鄒宸。

此時,她吃不下去東西,看他那樣擔心,也只好點了點頭。他臉上的肌肉果然鬆了些,連忙起身去買。

昏昏沉沉中不知過了多久,她睡得極淺,眼皮子卻有千斤重,朦朦朧朧中聽到有人在說話,語氣冰冷之極。

「怎麼不送進最好的病房。」

「受傷的人太多,連病床都緊缺。」

那個冰冷的聲音頓了頓,許久,方又開腔。

「當我沒說,我讓人運了些應急藥物過來,你去看看,順便捐了。」

「好。」

……

鄒宸坐在病房旁邊,病床上的女人一臉蒼白,皮膚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匯成一小股一小股,落進兩邊的鬢髮。

他的眉間皺得比這個女人還深,輕易不會疊起波瀾的一顆心,此刻還算是鎮定。

然而這股鎮定實在有些過頭,連呼吸都變得輕緩,他說不好會不會因為一個小小的改變而徹底毀了這一份壓抑。

顏喬尤突然就動了動腦袋,長長的睫毛不停抖動,似乎掙扎著想要醒過來。

「小尤,睡……」

鄒宸撫摸著她的臉,想安撫下她的情緒,她卻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沒多想,俯身就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望著她的眼睛,沉聲道:「好點了,說你好點了。」

他的霸道用在此處,簡直是不盡情面。

顏喬尤在半睡半醒間聽到他的聲音,原以為只是個虛幻的夢境,一直流連地不肯醒來,此刻睜眼看去,竟真是他本人站在面前。

她抬手想抱住他,右手卻不聽使喚,疼痛尖銳地襲來,半邊身子都受到了波及。只好抬起另一隻手,勾上了他的脖子。

「宸,你怎麼才來……」

堅強如她,此刻也儘是哽咽。被他強有力的護在胸前,卻止不住渾身發顫。

鄒宸擔心的那一刻終於到來,心臟跳得快得過頭,抱緊她的手臂,用了十足的力量,生怕一松,她就徹底消失。

「對不起。」

「我疼……」

「不許說,有我在你身邊。」

他暗自懊惱,對這個女人的在乎,一時間超過了他的預期。

而她環著他的脖子,斷斷續續地說,「宸,我想我真的喜歡上你了……」

這,算不算得上是一份小小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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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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