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無規則競技 難以磨滅的陰影

「我們已經無法再提供資金給你了，這樣大型的飛船早就超過了學術研究的範疇了吧。」

「學院真的不能再提供給我資金了嗎？」

「不能，你好自為之吧。」

「……」

「嗯，謝謝教授。」

「吱呀——」

厚重的大門帶着讓人牙酸的吱呀聲關閉，哈雷低着頭走到被巨大白布覆蓋着的飛船前，左手緊緊攥著無限恆星號的藍圖。

「真的……不能完成無限恆星號了嗎？哈馬……對不起。」

「嘭！」

哈雷重重磕在飛船上，額頭上隔着白布傳來陣陣深入骨髓的寒冷。

不遠處的小隔間里，早早來到這裏的哈馬靠着牆低着頭。

「不，無限恆星號一定能完成，哥！」

細若蚊喃的聲音從哈馬嘴裏流出，插在口袋裏的手摸著一張海報。

輕手輕腳的走出去，在踏出最後一步的時候回頭看了看還在抽噎的哈雷，原本還有些猶豫的心堅定下來。

走出飛船工廠，萬丈光輝毫不保留的傾灑在哈馬堅毅的面龐與自信的眼神上，即使身後的影子也一直跟着他。

地球外宇宙空間站木星分站。

一輛紅色像是麻雀的小型飛船降落在一處特定的位置上，哈馬打開艙門拿着海報跳出來直奔那處最顯眼的高台。

「你好，我要參加木星飛船競賽！」

「你好，請問您真的確定參加本競賽嗎？活動主辦方對於出現的各種突發事故概不負責。」

「哈哈，當然！沒有危險怎麼能叫冒險嘛！我宇宙第一冒險家哈馬確定要參加你們的競賽！」

接待哈馬的工作人員露出一些難以察覺到的憐憫，從身下取出一份密密麻麻全是各種條約的合同，其中更是用紅色字體着重寫了「本競賽中出現的各種突發事故皆與甲方無關，由乙方獨自承擔。」

然而哈馬全部的目光都在那巨額的獎金上，看也沒看就直接在合同的每一頁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這下無限恆星號就有資金了！到時候哥就會給我造出來一艘全宇宙最好的飛船了！」

「好的，哈馬先生，比賽將在明天的太陽日曆上午十點準時開始，請不要耽誤了時間。」

「好的，我哈馬知道了，那再見我就先走了！」

「歡迎下次光臨，這是您的參賽資格證。」

哈馬接過來滿心歡喜的放在貼近心臟的口袋裏，到附近找到一座旅館登記入住，在激動的心情中暢想着的事情。

「明天我肯定會大顯身手，拿下那豐厚的獎金，回地球給哥，然後他就會給我把無限恆星號造出來，到時候我就可以真正的到宇宙冒險嘍！」

第二天地球上，哈雷看着手裏哈馬留下的信，瞳孔突然放大。

「木星競賽？那可就是一場無規則的殘酷戰鬥啊！」

木星比賽主賽道上，數百艘各式各樣的宇宙飛船鱗次櫛比的停在原地。

上方有一處用特殊藍色文字書寫的光屏，裏面的文字每隔一秒就會變化一次，而隨着它的變化隱隱有發動機的轟鳴聲傳出。

「叮！叮！叮！叮……」

「叮——！」

字體一瞬間變成紅色，在長長的尾音中所有飛船瞬間衝出！每一艘飛船都拖出了殘影，幾乎只能看到一根一根顏色各異的絲線。

「嗚呼！這才是冒險嘛！」

哈馬雙手揮出殘影，恆星號的速度越來越快，一艘艘飛船被一下子甩在後面吃灰兒！

「轟嘭！」

一枚導彈落在恆星號不遠處，也就是因為哈馬行駛的速度快才沒有被攻擊到，哪怕再慢了一秒，恆星號與哈馬都會粉身碎骨！

「不是比賽嗎？為什麼要攻擊我！」

右手操縱着飛船極速行駛，左手打開主辦方聯絡地址。

「不是比賽嗎！為什麼他們會攻擊我？」

「您好，哈馬先生，本比賽為無規則競賽，我們只關心是哪一位先生獲得第一名，對於競賽途中發生的事我們一律不管，同樣出現的各種突發事故也不在我們管理的範圍內。」

「希望最後衝過終點線的是你，哈馬先生，再見。」

「喂喂！喂！」

「淦！」

數十枚小型導彈緊緊跟在恆星號的後面，哈馬拉高船頭劃出一道半圓倒著飛向那一艘攻擊自己的飛船！

「還給你！」

快速接近的同時哈馬也在使用恆星號的武器系統反擊，在雙方距離被快速拉進至五米內后船頭瞬間拉高近乎垂直的飛行！

那數十枚導彈失去了跟蹤目標后一瞬間的混亂使它們全部撞在了他們主人的飛船上，巨大而美麗的蘑菇煙花炸開，一圈白煙擴散了十幾米才消散。

「呼！還有你！也給我輸吧！」

大量子彈傾斜而出，打擊在敵人的飛船上發出叮叮噹噹而連續不斷的聲音，飛船一點點的凹陷最終爆炸步了前者後塵。

又有幾艘飛船將目標放在哈馬身上，連續的子彈鏈一刻不停地向恆星號穿梭。

恆星號左右機翼偏轉拉高船頭故技重施，用自帶的武器殲滅敵人。

哈馬正鬆了一口氣，光亮從一邊照來，扭頭一看是艘十字形的飛船，中心部位一股能量柱積蓄著。

「等，等！」

「嘭轟！」

「啊——！」

白色能量柱瞬間毀滅恆星號！哈馬的意識一瞬間喪失，在醒來之時已是在手術台上。

周圍十幾個大夫帶着滿頭的細汗與充血的眼睛一絲不苟的在哈馬的生命上舞動。

濃濃的疲憊感與恐懼湧入大腦，眼皮卻同灌鉛沉重般的閉上了。

三天後的病房外，醫生與哈雷面對面站着。

「能夠活下來已經很幸運了，他的腿，再也站不起來了。」

醫生說到哈馬再也站不起來的時候，頭往旁邊偏，眼鏡下滿是愧疚與惋惜。哈雷呼吸急促了一些，瞳孔縮小一臉無法相應的樣子。

「怎麼會……」

醫生默不作聲地走了，哈雷調節著情緒推開病房門，哈馬靠在床頭上，雙手攥著被子，眼鏡被蒙上了一層陰影。

「我竟然這麼沒用，恆星號徹底毀了。」

「沒關係啊，我們還有無限恆星號，它還在工廠里等着你呢。」哈雷攤開雙手，臉上掛着輕鬆的笑容安慰哈馬。

「那又怎樣，沒有獎金，無限恆星也只能一直等下去了。」哈雷的雙手一點點落下，哈馬本就緊緊攥住被子的手此刻更是發出了聲響。

「而且，我連自己走去工廠都做不到了。」

哈雷聽到這裏頭不由得低了下來，但下一刻還是故作輕鬆的走到哈馬床邊。

「放心吧，我會為你找最好的醫生，你一定會站起來的。」

哈馬仍然低着頭陰沉着臉，沒有回應他的哥哥。

是不是太暗了，我去把窗帘拉開吧，透點光進來，哈馬說不定會好一些。

「赤啦。」

窗帘被拉開，一大股白色光柱瞬間衝進陰暗的病房，像是有目標一樣直衝哈馬。

劇烈的白光使哈馬想起了那天那場恐怖的戰鬥，眼裏滿是恐懼的神色，閉上眼睛用手緊緊捂住。

「算了，誰都不可能讓我站起來的，不要浪費時間了。」說着拉起被子將自己能在黑暗裏。

「總要試試才知道！」

「我累了。」

哈雷眼皮耷拉了下來，床邊柜子上的木飛船，那是我在以前那個時候給他造的，現在我已經能讓你真的去宇宙里冒險了，可是，那個熱愛冒險的哈馬去哪了？

木飛船離光明只有一線之隔，只要稍微動一下就能衝出黑暗步入光明，可，它已經不想動了。

飛船工廠里，哈雷伸手抵著無限恆星，緊緊盯着它的眼睛有淚花漾起。

「都是因為我無能，才會讓哈馬變成這樣。」

「如果我有能力完成無限恆星……嗯嗚嗚。」

「這艘船叫做無限恆星嗎。」

聲音從背後傳來，是一個拎着火紅色風衣的大叔，他現在站在那裏無數光芒自願成為他的背景板，他就像是這個世界的主角。

「我需要一艘飛船，可以飛到很遠的地方。」

「比如說，彩虹海。」

「彩虹海？那個傳說隱藏在宇宙最大黑洞後面的那個彩虹海！」

「沒錯，就是那被稱之為彩虹海的奇迹之地。那裏寶石遍地，黃金在河裏流淌，天空中橫跨著上萬種顏色的巨大彩虹，到達那裏的人，可以實現自己的任何願望。」

「任何願望，哈馬一定願意去的！」

「好，我答應你，但我希望你能帶上我和我的弟弟。」

「哼哼，沒問題。」

「多謝！」

「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的名字，我叫……」

「麥林。」

陽光明媚，哈雷滿臉高興的推著哈馬走在河邊，向哈馬說着彩虹海以及麥林的種種。

「那裏滿天彩虹，可以實現任何願望，只要找到一定可以治好你的腿！」

「而且能找到彩虹海的你一定能成為全宇宙最偉大的冒險家！」

「哎，這一直是你的夢想啊！」

哈馬頭低的更下了，面色陰沉的能滴下水來，雙手箍住輪椅。

「我的夢想？我可從來沒有夢想過去送死！」

「傳說中的彩虹海在黑洞後面，從人類飛上太空開始，從來沒有人穿越過黑洞。」

「沒有人做過的事情，才更值得偉大的哈馬去做吧。」哈雷把手放在哈馬的肩膀上，臉上滿是發自內心的笑容，也希望能夠傳遞給哈馬。

「那個黑洞是全宇宙最大的，即使一千萬個太陽都會被輕易吞沒，那是連光都無法逃脫的禁區！」

「絕對不可能被人穿越！」

掙開哈雷搭在肩膀上的手，雙手轉動輪椅從被陽光籠罩的地方走到不遠處大樹下的陰影里。

「自從腿受傷后，不可能這三個字你說的太多了。」哈雷眼睛失去了一些神采，低着的頭有些無奈。

「你原來不是這樣的。」眉毛擠在一起，眉宇里都透露出深深的無力感。

「原來？現在我只是個殘疾人，留在小小的地球上晒晒太陽就很滿足了。」

「既然這樣，我和麥林去找彩虹海。」

哈雷抬起頭，滿臉的堅毅，目光灼灼的看着哈馬的背影。

「你等我回來！」

「哼哼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哈！」

「你終於說出真心話了吧！」

「什麼？」

「你根本就是不甘心讓無限恆星號像殘疾的我一樣就在地面上！」

「什麼彩虹海？很久就是甩掉我的借口！」

「你只是想讓一個更強的人駕駛你的飛船飛上天，好讓全世界的人看看無限恆星號有多了不起吧！」

重重的一拳打在大樹身上，強大的勁道使幾十上百片樹葉落下，但哈馬卻什麼也沒有表示出來。

葉子落在黃昏照耀着的水面上，水面上倒映出哈雷無力的影子。

「無限恆星，本來就很了不起，它是為了一個騎在木馬上的男孩，為了實現他的豪言壯語，才被造出來的！」

「不管那個宣言有多不可能，我希望有一天，能再聽到一次！」

「別再哄我了！」

樹葉還在墜落，哈馬背對着哈雷停留在原地，哈雷背對着哈馬漸行漸遠。

「號外號外！彩虹海事件仍然沒有發現生還者！快來看宇宙歷史上的最大騙局！」

「你還真是可憐啊，親生哥哥拋棄你，帶着你的飛船鑽進黑洞去尋找那個編出來的彩虹海？」賽璐珞靠在大門上用陰陽怪氣的聲音嘲諷著門內的哈馬。

「嘲笑我的人每天都有，你沒別的事情就可以走了。」

聲音非常壓抑，手裏握著哥哥做的小木飛船在不住的顫抖，掩抑著心裏的憤怒。

「別打斷我咋，銀河眼不希望再有麥林這樣的地球人跑出來鬧事，從今天起就要在地球實施禁飛令。」

「你哥哥製造的飛船讓你坐在了輪椅上，讓麥林帶着無數人飛進了黑洞。」

「唔～全不見了。」

「所以飛船這種麻煩的東西，全毀掉好了，我聽說哈雷把他的飛船製造廠留給了你，你應該知道怎麼做吧。」

眼睛斜斜的看着大門，手還拍了幾下。

門內的哈馬坐在一塊鏡子前，手裏捏著曾經與哈雷的合照，表情越來越陰鬱。

「愚蠢的哈雷，我再也！不用見到你了。」

將手上一副帶着詭異笑容的面具戴在臉上，眼睛亮起綠色的光，木飛船扔在地上，輪椅碾過去，碎成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