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章 兄弟御其辱 娉婷凌嫣來

胖子斜拉著書包，緩步走到李雲洛的面前，只是冷冷的注視著他，而在這種冰冷壓抑目光下的李雲洛，不知是不是幻覺，竟然感覺到昨晚挨打的左臉，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這回知道為啥打你了吧？」

囂張的聲音伴隨著毫不掩飾的，居高臨下的威脅，緩緩在李雲洛耳畔響起。

「我就在這個班裡，明白事就老實兒的，別給我班扣分，聽見沒？」

李雲洛心中好生委屈，一口悶氣鬱結不散，憋屈得他差點口吐鮮血，原來自己無緣無故挨的三個嘴巴，只是因為自己第二天會在對方的班級門口值周，以李雲洛的頭腦速度，瞬間閃過很多個念頭，卻無一不讓李雲洛更加窩火無比。

這件事情，首先自己挨揍完全是因為第二天站在對方班級門口，有可能給他們班扣分，只是因為這麼一個可能性，自己就白白挨了三個大嘴巴，還多站了半個小時的樁。

第二，規矩這玩意就是這樣，從小在爺爺那種正統的教育之下，李雲洛的內心還是非常認死理的，你怕我扣分，那你不做那些讓人扣分的事情不就得了，你們做了而我不扣分，回頭老師看見了是要罵我的，這就相當於把風險直接轉嫁到自己身上。

第三，這個胖子的話語意思很明顯，沒有什麼道理跟你講，你扣分，晚上就接著揍你，完全就是強權壓迫，不管你自己有天大的道理，又多冤的委屈，反正你不按人家的意思辦就是不行，完全不跟你講道理。

而最主要的一點，自己頭天被分派的班級，當晚就被那個班級里的混混知道了，這證明自己的班級里有人跟這個胖子串通一氣打小報告，幫著外人來坑害自己班級的人，但是在自己可完全沒有在班級里得罪過誰，也就是說這種害人完全不是出於報復，只是自己倒霉罷了。

這種深陷泥潭的無力感一瞬間籠罩了李雲洛的心頭，年僅十歲的他突然感覺到心中無數的委屈和痛苦，面對整個這一套體系的無力感讓他覺得自己作為一個個體竟然沒有一點說理的地方，鬱悶至極的李雲洛，不由得流下了委屈的淚水。

「呦，哭啦？」

對面胖子看到李雲洛流淚，不由得輕蔑的笑道，

「別呀，你跟我班門口哭這不是明擺著告我的狀么？趕快給我憋回去，聽見沒有？」

「哎呀卧槽，趙宏宇呀，你跟這幹啥呢？」

突然之間，拖沓的腳步聲再次帶著那痞氣十足的聲音從李雲洛的身後傳來。

原來錢小豪匆忙向自己的教室走去，但剛剛走到走廊的盡頭，轉身回望卻看到六年二班的小混混趙宏宇正站在李雲洛的面前說著什麼，而看錶情和李雲洛的樣子，很顯然不是什麼好事，那還哪有不回來的道理。

「嗯？」

話音還沒落下，錢小豪忽然看到身旁已經委屈流淚的李雲洛，眉梢不禁微微就是一挑，嘴角的肌肉頓時抽搐了一下，

「怎麼趙宏宇，你小子特么牛逼啦，學會欺負老實人了是不？」

「錢小豪？」

這趙宏宇看到錢小豪出現也是心頭一顫，久在八校周圍混的誰不知道這位小爺下手極黑，家裡又有背景，軍區大院里還一幫少爺羔子天天跟著起鬨，是絕對惹不起的一位爺了。

「錢小豪，這是俺倆之間的事，跟你沒關係，我也沒怎麼他不是，就是說兩句話的事，你該上課上課去吧，我也得進去了。」

趙宏宇的語氣中明顯開始退縮起來，畢竟再混混，也只是小孩子，誰沒事招惹這麼個下手沒輕重的傢伙。

「跟我沒關係？你特么把我哥們整哭瞭然后告訴我跟我沒關係？你小子是特么逮著老實人了是吧，來來，你跟你豪爺說兩句話，我看看你怎麼給我整哭的，來呀！」

最後兩個字，錢小豪突然提高了聲音，竟然震得整個走廊都開始嗡嗡作響起來。

從小一起長起來的錢小豪，深知李雲洛的性格，這孩子絕對不是那種逆來順受的性格，相反，他什麼事都非常看不開，經常容易鑽牛角尖，但爺爺的教育又讓他只能心中窩火而不敢反抗，這樣下來李雲洛在錢小豪心中的印象就只有兩個字，「可憐」。

在這種條件下，今天看到李雲洛竟然委屈得直接淚流滿面，錢小豪心中邪火騰騰的躥，此刻的錢小豪，雙目通紅盯著眼前的趙宏宇，額頭上青筋乍現，臉上的肌肉都開始「突突」直跳，這副猙獰的樣子直接把個趙宏宇鎮在了當場。

「得得，豪爺，這事算我錯了還不行么，我給這哥們賠禮道歉，對不起啊哥們，今天的話算我沒說行了吧，我進屋了。」

已然被錢小豪的氣勢懾住的趙宏宇急忙賠禮道歉，然後灰溜溜的鑽進了教室。

「我說爹呀，你特么咋這窩囊啊，兩句話還讓人給整哭了，你說你哪像個大老爺們？」

看到趙宏宇灰溜溜的走掉，錢小豪轉過身來，略有些心疼的開始責備起李雲洛來。

狠狠的抹了兩把淚水，李雲洛哽咽的忍住了悲泣，只是傻傻的站在那裡。

「哎呀行了行了，就你這樣還站這幹啥呀，跟我回去吧，眼看也上課了。」

看著有些不知所措的李雲洛，錢小豪搖了搖頭，一把拉起李雲洛向自己的教室走去。

「你說你怕他幹啥，在這學校里他還敢把你咋地啊？」

一邊走著，錢小豪一邊開導李雲洛，

「換句話說，就算他真動手又能咋樣，打你一巴掌，他自己手不疼啊，再說了，最大他又能咋，無非干一架的事唄，他還敢整死你啊，你說你咋就讓他給唬住了呢......」

而此刻一邊被錢小豪拉著走的李雲洛，一邊心中卻是五味雜陳，很多思緒彷彿灌漿糊一樣在他的腦海中繞來繞去，沒有頭緒。

年僅十歲的他並不知道太多大道理，爺爺作為老紅軍和老幹部一生剛正清廉，當然那個年代，信仰的旗幟還沒有崩塌，也沒有多少人有這種以權謀私的想法，雖然爺爺的人緣也不是很好，但這並不影響爺爺對雲洛的價值觀的輸出。

在這樣的環境下，李雲洛對這個世界的看法完全的停留在絕對的是非層面，包括對錢小豪的態度，做的對的方面就是對的，不對的就是不對的，雖然自己挨揍了，但是對方不對，自己對，問心無愧。

但是經歷了一些事情之後，雲洛也漸漸開始思考起所謂的社會和人際關係來，為什麼趙宏宇那麼壞，學習也不好，卻可以有權利欺負他，而他做的都正確卻是經常被欺負？

錢小豪學習好值得肯定，愛打架需要批評，但事實卻是，雖然他做得不對，但就是沒有人敢欺負他。

錢小豪的爺爺去跟老師吵架就在教室里，大家都聽著錢爺爺的理論，雖然覺得是謬論卻又有幾分道理，正確的不應該就會讓人開心么，為什麼自己做了正確的事卻經常不開心，而那些壞孩子看起來卻天天都很風光……

十歲的孩子想不了更深奧的道理，但是這些表面的現象卻引起他的思考，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如何能夠讓自己活得更快樂一些，這就是社會，躲不掉，逃不脫，只是在那幼小的心靈深處，開始慢慢的生根發芽，不知今後會長成哪般模樣。

說是好也一天壞也一天，可對於雲洛來說，今天還真是比較特別一些，除了早上似是而非的風波之外，還有一件對雲洛來說不知道是不是大事的事情——班級里新轉來一個女孩子，而且，還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

其實說起來，在爺爺的教育體系之下，女生緣這種東西離李雲洛那是要多遠有多遠，同樣的，李雲洛自己與正常女生交流的能力，也基本為零，但今天最有趣的就在於，這個新來的女孩子就這樣大模大樣的坐到了李雲洛的同桌位置。

好吧這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首先三年級的小孩子早就開始有了男女有別的思想，而同時，除了班裡幾個早熟到真正開始跟異性談情說愛的以外，大多數對異性還是比較排斥的。

這其中，一方面女孩子嫌男孩子大大咧咧太粗魯，而男孩子卻嫌女孩子磨磨唧唧事太多，所以很難有男孩和女孩能成為朋友的，更何況是新來的，但事情就是這麼弔詭，對此李雲洛除了心中咧嘴苦笑之外也是尷尬得很。

對於李雲洛來說，在家庭和大環境的渲染下，與女孩子的關係就好像一個禁區一樣壓根就不能涉足，所以直接導致的結果就是見到女孩子，尤其是漂亮女孩子，李雲洛基本就處飛升狀態了。

整整一節課，雲洛的耳朵邊全是嗡嗡的迴響，那女孩子做了自我介紹，但整整一節課過去了，他對這女孩子的了解還基本為零，沒有聽到她叫什麼，甚至沒敢去看哪怕偷瞄一眼她長什麼樣子，直到下課鈴響，他才像逃難一樣的，匆匆跑出了教室……

「行啊小子，剛來的美女就被你泡上啦~」

錢小豪這無良損友從走廊盡頭的牆角把李雲洛挖了出來。

「行了別扯淡，我都不知道她犯什麼病，怎麼是就坐我旁邊了。」李雲洛滿臉的鬱悶。

「有些人吧，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這大美女主動送上門的你都不要？」錢小豪壞笑著擠兌道。

「別提了，我現在還頭暈呢，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不會跟女生說話，這一節課，我連頭都沒敢歪一下。」提到這裡，李雲洛現在還感覺渾身都不大自在。

「看出來了，一節課你動都沒動一下，跟個木頭似的，真丟人。」

錢小豪鄙視的看著李雲洛，「你就不像個爺們兒，瞧哥們兒我，媳婦兒都挎上了。」

順路提一句，前面提到的部分早熟的孩子，當然，少不了錢小豪這種「時尚達人」，而同樣，錢小豪的這位「女朋友」，也是班級里鼎鼎有名的「小辣椒」，陳嬈嬈。

這女孩子也是小豪軍隊大院的孩子，跟他們幾個都是一起長大的，五官漂亮自不必說，同時性格極為潑辣，也是少數能降得住錢小豪的人物，至於倆人的關係，雙方家長本著孩子瞎胡鬧的原則，並沒有過多干涉，所以倆人還就大模大樣的出雙入對了。

「那咱倆換座位~」雲洛見縫插針的說。

「別，嬈嬈不給我開成蘿蔔條才怪，再說你要上我那跟陳嬈嬈一座啊，不得讓她欺負死。」

幾人都是從小長起來的朋友，對於這些方面，倒也不是什麼值得介意的敏感話題。

「不過說回來呀，我看那小姑娘對你有意思，眼睛都不眨的盯了你一節課。」錢小豪說到此處，其實語氣中也是略帶著意思的猶疑，畢竟這種舉動，已經完全超出了一個正常人的舉止範圍。

「啥？她盯了我一節課？」聽到這個消息倒是真把李雲洛嚇了一跳。

「我騙你幹啥，對了她叫什麼來著？叫葉凌嫣，這名字，透著就那麼霸氣。你啊，抽空跟她多近乎近乎，說不定能讓你更男人一點，也別總讓人欺負不是。不扯了，要上課了，趕快回去吧。」錢小豪一邊說著，一邊快速向教室內走去。

葉凌嫣？這名字好高調啊，但願不是個斤斤計較的女孩子吧，唉，女孩子如果性格都跟男孩子一樣少計較一些該多好……雲洛一邊想著，一邊也急忙往教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