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掌 大地の鬼哭（終）

「......」余則成從沙發上直起身來，皺了皺眉頭凝神道：「怎麼了小千代？」

在小千代沒有經過任何獎勵點強化的情況下通過質意守恆能力遠距離進行意識層面的交流是很損耗余則成精神力的，小千代突然道歉絕非心血來潮或者想開玩笑。

「我騙了你。」小千代的意識傳了過來。

「......」余則成很快便明白過來，回應道：「你是指泰勒嗎？他沒有在原子彈上做手腳嗎？」

「......」小千代沉默許久，終於回應道：「是的。」

「我高估了美方對泰勒的信任嗎？還是說有認識破了泰勒的小動作？你現在有沒有危險？」

這個計劃余則成事先預估到的危機無非就是這幾種，但之前和小千代溝通時小千代並沒有表示泰勒方面有什麼問題，一切都按照原計劃在進行，如果真的有什麼問題的話，小千代為什麼要拖到現在才說呢？

余則成突然神經一緊，他想到了一件事情，小千代和泰勒關係非同一般，她無疑也是知道今天是美軍沉沒計劃的執行日。

難道說，小千代在原子彈上也有著自己的計劃？

「則成，我騙了你，泰勒教授對我的意見很配合，但他並沒有在胖子和小男孩兩顆原子彈上動手腳。」

「為什麼？為什麼要騙我？你不想完成任務嗎？如果任務失敗，我們有可能要永遠停留在這個劇本世界中了，是的，主線任務的確沒有時間限制，但一旦二戰結束，以後再想找到機會去完成任務可就很難了，你難道不想復活爸爸媽媽嗎？」

「我清楚這樣做的後果，但我......」

「.......」余則成回應道：「你是不是同情島國人民了？我知道你也是島國人，但這是劇本的任務......」

「同情？！」小千代正在和余則成溝通的意識突然變的激動起來，那是一種非常強烈的負面情緒，悲傷、痛苦、絕望、茫然。

突如其來，猶如洪水般的負面情緒甚至通過意識層面讓余則成產生了非常強烈的不適，余則成雙手扶住頭部，絲絲血跡從他的鼻子和嘴角流了出來。

「同情這些禽獸？？！」小千代猶如實質的負面情緒不斷傳來，甚至在與余則成的意識交流中逐漸從被動一方開始掌握主動：「我要讓這些禽獸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還要親手，親手殺掉他們每一個人！」

「為什麼......」余則成穩了穩心神，艱難回應。

「為什麼？則成，你......你難道不知道島國的侵略者在大陸犯下的種種罪行嗎？」

「我知道。」

「你只知道一些概念上的事情吧。」小千代一語中的。

余則成雖然也非常痛恨島國侵略者，但他作為那個時代的知識分子，無論在哪個陣營里都是被作為高級管理人才使用，所以余則成既沒在前線打過仗，也沒有在第一線親眼目睹過那些傳聞中親罄竹難書的罪行，換句話說，余則成知道島國侵略者是敵人，也恨他們，但這種恨多是概念上的。

「記得我們重逢時我告訴你的事情嗎？」小千代回應：「在你進入劇本之前，我在這個劇本中已經生活了近十年了，其中有一段時間，1937年吧，我奉命在國軍執行潛伏任務，也因此，我參加了南京保衛戰。」

余則成瞬間便明白了。

「你知道的，城防陷落後大批軍民成了待宰的羊羔，然後......等待他們的不是佔領區居民和俘虜待遇，而是大屠殺！」

小千代的意識到這裡，其精神力已經完全壓制住了余則成，要知道余則成經歷過三次重生劇本的強化，更有質意守恆的精神能力在身，普通人想在意識層面壓制住余則成幾乎不可能，天知道小千代在南京城裡經歷了什麼，才能讓其內心如此強大且可怖。

「那些禽獸殺了所有人！同志、戰友、兄弟、姐妹，還有那些收留了傷員的居民，見到島國士兵就跑的居民，甚至完全放棄抵抗，對他們畢恭畢敬的平民！」

「你知道嗎？我和戰友們寄宿的那對夫妻家，他們家裡有個和我進入劇本前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多麼可愛的孩子啊，很健康，和她的父母彼此深愛著，我曾幻想過我就是她，和父母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小千代道：「城破后島國士兵們虐殺了那對夫妻，把那個小女孩活著剖開，用她的......她的......烤雞蛋，還讓她和瀕死的父母眼睜睜看著......」

小千代的猶如實質的精神力突然崩潰，方才還強硬如泰山壓頂的意識變得非常哀傷，哀傷到普通人哪怕沾上一點這種灰濛濛的情緒，都會萬念俱灰。

「虐殺！絕望！......這還只是冰山一角，則成你知道嗎？那些天里，天空都是灰濛濛的。」小千代道：「我想你猜得出來，我因為會說島國語言所以倖存了下來，但也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你可能永遠都想不到我在那段時間裡遭受了什麼。」

「後來我雖然得救了，也返回了隊伍，但自那以後，我知道我徹底變了，我長期以來都在問著自己一個問題，人類真的可以瘋狂殘忍到那種地步嗎？這樣的侵略者和民族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嗎？我身上真的流著這種禽獸民族的血液嗎？」

「所以，我們的主線任務滅絕島國不是正好可以替你，替死去的人們報仇嗎？」余則成抓住這點立即勸導小千代。

「這就算報仇了嗎？那死去的人們如何才能安息？大家的犧牲又是為了什麼？」小千代道：「我要讓他們在原子彈中絕望，我要讓他們像我一樣苟活下來，然後，再一個一個被我親手殺掉，我會很仁慈的恩賜給他們解脫，只有這樣才能徹底清算他們犯下的罪行。」

「親手殺光他們？你真的可以嗎？」余則成道。

「我之前告訴過你了吧，我痛恨那些侵略者，但我身上流著的卻是他們的血液，這種矛盾且痛苦的情緒長期以來折磨著我，最終慢慢的使我覺醒，產生了一種名為『瘋狂』的力量。」

「這樣就夠你復仇了嗎？」余則成已經慢慢適應了小千代的精神力，雖然仍被壓制，但精神層面已經冷靜了下來。

「至少現在我能壓制住你的力量不是嗎？」小千代道。

「......」余則成無言以對。

小千代道：「則成，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你會慢慢明白我是對的，那麼現在，仔細聽吧，九泉之下那些死者的歡呼聲。」

......

1945年8月6日上午9點14分17秒，島國廣島市上空，B-29轟炸機在成千上萬廣島軍民的注視下緩緩投下了那枚核彈。

為了南京！

......

那天，東方上空出現了第二顆太陽。

隨後，南京城下成千上萬的死難者們的亡靈縱聲尖嘯，整個世界都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