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臉無情

翻臉無情

都說江南四月多梅雨,然而李翩兒來這已有三四日,卻連一顆雨都未落下,每日艷陽高照,軟風和煦。那晚的瓦舍她終究還是未去,被細釵以她臉上有傷為借口搪塞了過去。愛美的女子哪有不在意自己容貌的,而李翩兒恰恰是陷入了這個坑,細釵三言兩語就使她打消了這幾日想出門的念頭,只是府中的一些幺蛾子她卻一點都未少生。

「小腳女人,你幫我拿面鏡子來,順便幫我捶捶腿,幾天不活動,腿又酸又疼的。」李翩兒斜倚床榻,兩腿悠閑地伸出床沿晃晃蕩盪。一塊晶瑩剔透,外形精緻的糕點被她拿在手中舉來舉去,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吃,百無聊奈的她此刻已將糕點當做了玩意兒。

一般人說女子腳小都是讚賞,而細釵卻在李翩兒的話中聽出了濃郁的嘲弄意味,她無奈地抗議道:「李夫人,我說了很多次了,我有名字的,細釵。」經過幾天的相處,她將李翩兒如今的性情倒是也摸清了三四分,至少知道了李翩兒會因什麼事生氣,又會因什麼事不會生氣。

李翩兒接過銅鏡,一邊將臉頰的每一寸肌膚照個乾乾淨淨,一邊慢條斯理的囔囔著:「細釵,我看你以後叫寶釵得了,咦,不對,不能是寶釵,聽說那個紅樓夢中寶釵是個什麼結局來著,哎,我好像真不知道。」

「李夫人,不如我去請求大官人請一個道士來給你看看吧,你這整日里胡言亂語的,不會是中了邪吧?」細釵擔憂得眉頭緊鎖,對於李翩兒每次說的話她只能聽懂一半,有時甚至一半都聽不懂。

李翩兒將銅鏡往圓溜溜的肚子上一扣,似笑非笑地低頭望著額頭傷痕已結痂的細釵,貝齒微啟,細釵再次接受她新一輪的挖苦:「我說你小姑娘家家的,怎麼跟個老太太似的,迷信。你呀,沒事就應該多讀讀書。」說得她好像讀過很多書似的,實則卻是個不學無術之人,平生以挖苦人為樂,名副其實的毒舌。

「李夫人,讀書與中邪有何關係?我實在不懂。」細釵為李翩兒捶腿的手頓了頓,茫然地發問,李翩兒卻不再理她,只顧愜意地照鏡子。

「那隻大公雞下手可真狠,遲早有一天我要拿菜刀將他宰了燉湯喝!還好這張不算美,也不醜的臉恢復如常了,和我以前那張臉比起來,哎,差遠了。不過呢,終於可以出去了,寶釵,扶我一下。」喋喋不休的李翩兒如今正式給風隅玿起了一個外號,名曰大公雞,暴怒起來就如鬥雞。

細釵懶得反駁李翩兒隨口給她改的名字,輕手輕腳的扶李翩兒起來。

「李夫人,你這是要去哪?」細釵見她剛做起身子還沒過半盞茶的功夫,挺著個大肚子直奔門外,只好立馬上前阻止。

李翩兒側頭掃了細釵一眼,說得乾脆輕鬆:「當然是上街了,不然呢?你去不去,不去,我自己去,你就窩在這吧,遲早會變成傻子。」

「李夫人,你還是不要出去了吧,女子拋頭露面本就有失大雅,況且你如今也行動不便。」細釵擋在李翩兒面前節節後退,沒辦法,只因李翩兒直接拿大肚子與她相衝,迫使她不得不躲閃。攤上這樣一個主子,她是啞巴吃黃連,並且實感無奈。

外屋五六個丫鬟婆子聽見動靜,絲毫不敢懈怠,紛紛趕來,然而卻都恐懼李翩兒的肚子,不敢造次,只得學著細釵的樣子一步一步後退,一時屋子裡熱鬧不已。

李翩兒腳步一頓,雙手叉腰,趾高氣揚地說道:「你們煩不煩,我去找我家相公也不行嗎?他在哪?」

就在剛剛,她意識到了一個極其嚴重的問題,逛街沒有大鈔可不行,這錢可是在哪裡都不可或缺,在花錢方面她是大行家,而如今能給她錢的也只有那個白撿來的溫潤夫君了。

丫鬟婆子們面面相覷,最終讓開了道,眼睜睜的見她撐著腰板兒出了門,細釵慌張的緊隨其後。

站在廊下,溫潤的風一陣陣拂過,輕浮的掃亂了李翩兒額前碎青絲。她抬眸望著不遠的湖邊那飄搖生姿的細柳,深深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彷彿一身的枷鎖在這一刻全部打開,她一想到自己要的自由即將觸手可及,不禁加快了去尋風遙玦要大鈔的腳步。

江南住宅一般跨水而建,而風家這座用來暫住的府邸自然也不例外,亭台樓閣、水榭蘭軒、木橋迴廊、以及草木山石,相互之間巧妙結合,既錯落有致,又意境深遠。然而一心想要出去的李翩兒並沒有什麼心思去管這個府邸是有多麼的低奢,她走至一個T形拐角,不認得路后才停下了腳步。

「你的二官人在哪?往哪走?」在屋子時還稱相公的李翩兒這會兒對著細釵一人,再也不承認風遙玦是她相公,說起話來氣焰十足。

細釵眨巴了兩下眼睛,對李翩兒翻臉的速度深感佩服。「二官人平日里這個時辰都會在『初見軒』讀書,這邊,穿過前面那座拱門再過一段木橋假山就到了。」春衫翩翩的細釵指了指李翩兒的右邊,攙扶著她而去。

『初見軒』三面鄰水,水中蓮葉繁盛,一朵朵妖冶芬芳將綻未綻,含羞帶怯地在荷葉之間隱匿半出,似是舍不下心中那份渴望盡綻芳華的急切,卻又想靜待一個絕美時機。風遙玦靜坐書桌前,耳聽輕風帶著圓葉的清香掀起層層綠浪的微音,眼觀手中輕握的書卷,閑雅的書生意氣彷彿將軒外美景壓得黯淡無光。

李翩兒踏進軒內倒未急著開口,而是緩緩一個完美的轉身,將四周一覽無餘。她在風遙玦書桌前站定,素手重重地與桌面接觸的瞬間,身前的人在她製造的雜音中抬了眼,神色淺淺淡淡,望著她的視線若有似無,不語。

「真疼!」李翩兒蹙眉甩了甩被桌面震得麻木微疼的手,隨即秀眉一舒,昂首,話說得狂傲,「給我mo

ey。」

「碼內?何物?」風遙玦挑挑眉,清澈的眸子中醞釀著一絲絲困惑,長這麼大,他可從未聽說過碼內是何物件。

李翩兒側身、仰頭、撫額可謂三連貫,驚擾得一襲烏髮在身後傾瀉蕩漾,盡顯她的無奈。她撇撇嘴,不耐煩地吐出幾個字:「錢!銀子!」

估計除了她李翩兒,還沒有誰求人求得這樣趾高氣昂的,這一系列動作弄得細釵是一愣一愣的。細釵很清楚從那日醒來之後李翩兒對風遙玦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但還是驚訝於李翩兒對風遙玦的行事作風,別的不說,這要個銀子竟然就如誰欠她的一般,理直氣壯,氣焰十足。

風遙玦放下書起身:「來,你先坐。府里好吃好喝的一應俱全,你要銀子有何等用處?」風遙玦擔心她挺著肚子太勞累,作勢扶她去一旁的軟塌休息。

「要你管,本小姐就是要錢,至於怎麼花,就不用你管了。我辛辛苦苦為你生孩子,花你幾個小錢都不行嗎?還問東問西的,我爸媽可從來不問這些。」李翩兒沒好氣的睨了一眼身旁病病殃殃的清秀男子,說話帶刺,不需他的攙扶,自己就已經舒舒服服的將沉重的身子扔在了軟塌上蹙眉幽怨地揉著還在發麻的手掌。

風遙玦默然,轉身到黑漆書桌的雲紋木屜中拿出一弔銅錢來:「要銀子得去向大哥說明用途,他同意后才可去賬房取,這個你且拿著。」

「這是多少?估計連武大郎家的一個燒餅都買不著,你未免也太摳門兒了吧,我拿著它可以買什麼,小氣鬼!」斜倚著身子的李翩兒用幾根素指將那一弔銅錢高高拎至眼前,視線隨著眼珠的轉動來迴流轉,嗓音由低到高,由一人自語到埋怨鄙視風遙玦。

「李夫人啊,這已經很多了,別說一個燒餅了,這些錢足夠尋常人家用上十日有餘的了。奴婢們的月錢也就這個數了。」細釵見風遙玦不嗔不怒地坐在交椅上閑淡自若,轉過身努努嘴向李翩兒解釋道。

攜眷著湖中水汽與荷葉清香的涼風穿過一扇扇敞開的雕窗一陣陣向李翩兒撲來,衣角翩翩。她聽完細釵的解釋心中一喜,隨即在細釵的攙扶下翻身坐起,向風遙玦微抬玉手:「本小姐錯怪你了,拜拜,我要去shoppi

g了!」她起身就走,絕不多看一眼正因她那句聽不懂的話而一臉迷茫的風遙玦。

發愣的細釵見李翩兒腳步走遠,趕緊追了上去,但疑惑卻在她心裡發了酵,醞釀出一個令李翩兒懶得解釋的問題。「李夫人,你慢點,小心肚子,你要去做什麼我陪你。」細釵最終攔在了李翩兒面前。

「拿著,本小姐帶你去享受生活。」她將那一吊錢一把丟給細釵,愜意從心底一直蔓延至眼角,這一刻她感覺廊外的陽光彷彿都明媚了一個高度。

當李翩兒哼著小曲來到大門處時,終究停下了腳步,只因門口那兩個看門的魁梧家丁頂著一張凶神惡煞的臉彷彿能吃人,她一看就知道不好應付,得尋思著琢磨出一個計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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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逆少女穿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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