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在縣城的發現
雖然這縣城看著比他們祥雲村可以說是繁華多了，可這對於常年生活在大都市的水遙來說，卻是遠遠不能相提並論的。不講別的，光著路兩旁的建築物就又矮又低，少的可憐。
水遙逛了半天，在街上統共也沒見著多少人，估摸著這個點兒應該都去工作了，剩下的那些大多是從附近的村子里過來的。他們一個個面黃肌瘦的，臉上身上加在一起，可能也沒幾兩肉。
這樣的發現，讓水瑤不得不感嘆這個年代的貧窮。唉，實在是太窮了！
不過因著時間有限，水遙不敢耽擱太久，她沒有忘記這次來縣城的目的。於是，隨便找了個路牙子坐下，兩口吃掉了水大全塞給她的雞蛋，便直接趕去了供銷社。
在這個年代供銷社可是十分有排場的地方，能來這裡上班的人可都是吃公糧的，不過能進去買得起東西的人也不多。因為這時候兒資源稀缺，很多東西即便是有錢也是買不來的，還必須要拿著票一起換。
水遙進了供銷社，發現裡面果然沒有什麼客人。貨架上零零星星的擺著幾樣東西，頭頂的吊扇指呀指呀的轉著，整個屋子顯得沉悶極了。可能是太久沒人上門的緣故，此時連女售貨員正無聊地打著哈欠。
「你好，請問……」
水遙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售貨員打斷。只見她懶洋洋地伸手指了指貨架，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東西都在那兒，要什麼自己看。」
水遙看了眼貨架，上面零零星星的擺著一雙膠鞋，幾條毛巾和兩塊肥皂，還有兩根蔫兒巴的似乎早就沒了水份的黃瓜。
可找了半天，都沒有水遙想買的東西。眼看著售貨員又要睡過去，誰水遙便只得無奈地將人叫醒。
「你好，同志，請問你們這兒還有布嗎？」
此時時值中午，悶熱的天氣讓女售貨員整個人都煩躁無比，聽說有人要買布，這廂才強行打起精神。
可當她情不願地睜開了眼睛看清眼前穿著土氣水遙時，整個人都火了:這年頭兒，穿不起衣服的比比皆是。這麼個土妞兒估摸著故意過來鬧事兒的，這麼窮酸，哪裡買得起布！
理清其中的關節后，女售貨員這下連看都懶得再看水遙一眼，話里話外都是怎麼都忽視不掉的輕蔑。
「喲，你真是來買布的嗎？別怪我沒提醒你，想要買布，這錢和票可是一樣都不能少，這些東西你有嗎？」?
水遙一看對方態度不善，就知道這女售貨員並沒有將自個兒放到眼裡，以為她是農村人，鐵定是買不起布的。
不過，對於售貨員的輕視，水遙心裡也不惱火兒，而是輕描淡寫的從口袋裡掏出了張大團結和幾張布票，將這些東西一股腦兒地擺到售貨員面前說道:「錢和票我可是都帶了都有哪些種類的布，你儘管拿出來便是。」
看著那一張嶄新的大團結，女售貨員一下子就來了精神。
「哎，好嘞，你稍等，我去給你拿，我們這兒的布種類可多了……」
對於售貨員這種前倨後恭的態度，水遙也見怪不怪。畢竟上輩子她在商場里叱吒風雲許多年，是一步步從底層摸爬滾打上來的。對於這樣有奶就是娘的人，自然是哪裡錢多她往哪湊，這種人他見得多了去了。
女售貨員將布一樣樣兒的擺了出來之後，便滔滔不絕地向水遙介紹了起來。
「姑娘，這可是時下流行的的確良，你到街上瞧瞧，家裡條件好的，誰不是人手一件？」
?「這種料子輕薄舒服不說，你儘管拿去隨便洗，洗多少次都不會變形！你看看這顏色，多鮮亮，這印花也好看，穿在身上洋氣的很呢！不過就是價錢有點兒貴，五塊錢一尺，你看看要多少呀？」
?對於售貨員嘴裡吹到天上的的確良，水遙可是沒多大興趣。在她看來，這的確良衣服穿在身上，不僅夏天不貼～身，冬天不禦寒，一遇到水立馬就變成透明的，她一個大姑娘家家的，走在街上，萬一碰到水走了光，那丟人可就丟大～發了！
最重要的是，這次水遙扯布主要是想給水大全和自己各自做身衣服。他爹天天在礦上幹活兒，出汗比較多，的確良穿到身上幹活一點都不方便。
於是，即便眼前的售貨員說的口沫橫飛，水遙依舊搖了搖頭，禮貌拒絕到:「同志，我想看看你們這兒的棉布，的確良今兒我就不拿了。」
售貨員聽后，臉上的笑容一下子便垮了下來，表情如同吃了蒼蠅一般難看。只見她尷尬地放下手中的的確良，朝水遙飛了一記白眼，嘴裡不住地念叨著:「切，還真是個鄉巴佬，不要早說啊，還害得我廢了半天口舌！」
之後，售貨員慢悠悠地走到櫃檯將角落，不情不願地將棉布拿了出來:「棉布兩塊錢一尺，想換還要再加一張布票。你要藍色的，還是綠色的？」
看著女售貨員那驟然變冷的態度，水遙也不惱，而是略略一思忖，之後回答道:「同志，麻煩您給我扯上三尺藍布，三尺綠布。之後再拿一塊肥皂，兩條毛巾，裝五斤粗糧！」
水遙說完，麻利地把錢和票遞了過去，售貨員看了看水瑤手上的糧票，直接翻了個白眼，陰陽怪氣地說:「真是犄角旮旯的山窩窩裡冒出來的，沒見過世面就算了，要的東西還真不少！不過肥皂跟毛巾倒是有，糧食這兒沒了，要自個兒到拿著購糧證到糧食局換去！」
接著便罵罵咧咧地把東西遞給水遙，自個兒又打瞌睡去了。
水遙將東西收好，布疊整齊，一併裝進了自己的小背簍里。之後，拿過糧票和零錢，無奈的笑了笑:看來自己對這個時代還沒適應過來，差點忘了想要在這裡換糧食是要拿證件的。不過幸好早上出來的時候，水大全知道她要過來買糧食，便提前將購糧證給了她。
這個縣城著實不算大，從供銷社出來后，水遙找人問了路，發現糧食局離供銷社不算太遠，步行約摸走了十來分鐘，水遙很快便找到了地方，麻利地的換好五斤粗糧，兩斤細糧。之後，將糧食用從家裡帶的小布袋裝好之後，便走出了糧食局。
一轉眼就到了飯點兒。經過了一上午的忙碌，水遙總算買齊了東西。此時的她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放下背簍，停下腳步，水遙粗粗喘了幾口氣，接著，拿出手巾抹了把汗，便決定先找個地方填飽肚子，之後再考慮下午的行程。
「工農兵」飯店是全縣城最好的飯店。剛到門口兒，從裡面傳來的香味兒就饞的水遙直咽口水，甚至連肚子都叫囂著抗~議起來。
rou了rou咕咕直叫的肚子，水遙無奈搖了搖頭:如今，自個兒是越發不爭氣了，上輩子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口味刁鑽也是出了名的。可沒成想，如今在這麼個鳥不拉屎的年代，竟然也能對這裡的粗茶淡飯產生如此強烈的欲~望。
進門后，水遙找了個地方坐下，給自己要了碗青菜面，又點了一瓶北冰洋汽水。不一會兒，東西便被服務員端了上來。看著自己眼前的這碗青菜面，水遙只得無奈扶額。內心深處不由再次把老天的祖宗前十八輩兒后十八輩兒都問候了一遍才肯罷休。
眼前的面碗還不如她的巴掌大。不僅如此，裡面還稀湯寡水的，麵條稀稀拉拉，少的可憐。這麵條本身也並不是純用細糧做的，灰不溜秋的顏色讓水遙一看，便知道這是細糧和紅薯面兒摻雜在一起活成的。
說是叫「青菜面」，也只能算是勉勉強強:麵條上零星放著兩根蔫兒巴的紅薯葉，看樣子這菜應該也放了好一段時間了。可即便這樣，水遙依舊扛不住飢餓狼吞虎咽起來。
麵條本身一點都不筋道，甚至除了一丁點鹽味兒之外，再也沒有任何可以稱道的地方。可此時對於跑了整整一上午又沒怎麼吃早飯的水遙來說，這卻算是一份頂級的美味佳肴了。
水遙三兩口就呼嚕呼嚕扒拉完一碗麵條，緊接著拿起汽水瓶咕嘟嘟的喝了兩大口。胃裡有了東西，這下子她才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
「啊，真舒服。」
吃飽喝足后，水遙滿足地嘆了口氣。剛拿出手絹將嘴擦乾淨打算離開，服務員那粗俗又刻薄的罵聲便一股腦的沖入水遙耳中。
「哪來的小兔崽子？你站在我們飯店門口乾什麼？沒錢少在這兒瞎晃悠，礙了老子的眼！」
水遙回頭一看，原來是個半大的小男孩兒，此時，他正把頭拚命地往餐館里探，一雙眼睛直勾勾的黏在汽水瓶上，任憑服務員怎麼罵都罵不走。
水遙見狀，實在是看不過眼，便拿上剩下的半瓶汽水走到門口，同時，也不管服務員兇巴巴的眼光，將小男孩給拉了進來，蹲下身子，輕聲細語地問道。
「小弟~弟，你想喝這個對嗎？你家裡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