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繁華蓋頂霜滿行 第三十八章 匿身無意聽密辛

第一卷:繁華蓋頂霜滿行 第三十八章 匿身無意聽密辛

回到客廂,蟬月立刻要了一碗薑湯來,盯著明筠喝下去。

「主子您可千萬別生病。」蟬月道。

明筠喝過薑湯只覺著嗓子疼的很:「薑湯都喝了,不會的。」

蟬月皺起了眉頭:「薑湯又不是葯!主子,這三泉邑我們最多再呆個一兩天就必須回去了,時間長了,阿薇那裡怕是頂不住。一路冰雪騎行,若是有哪裡不舒服路可就難走了。這薑湯,今晚主子您還得再喝一碗。」

明筠不說話。

「主子!」蟬月懇切的看著明筠。

明筠躲過蟬月的眼神,勉強道:「知道了。」

湯碗已空,碗底沾著一小撮姜沫。主僕二人一時無話,屋內靜悄悄的。

蟬月猶豫的看著明筠,輕輕喊了聲:「主子.......」

明筠頓了頓,垂眸輕聲道:「不要過問了。你先出去吧,讓我自己坐一會兒。」

蟬月亦是頓了頓,頷首稱是,站起來退出客廂,輕輕的關上了門,無聲的嘆了一下,守在了門外。

玉錦坊有許多小院落,四季閣後方另一處客廂內,子璋正趴在案几上,蔫蔫兒的沒有精神,神情很是難過。

「肯定是找不到了!我的白絨球,我的白絨球。」

子固在一旁勸慰道:「已經分頭幫你找了,放心,肯定能找回來的。」

子璋悶悶的道:「王姐托尹堓大夫千里迢迢帶來給我解悶的,倘若是弄丟了,王姐肯定會生氣的。」

子固道:「大公主不會生氣的。」

子璋低低的道:「她是不會生我的氣,可我生我自己的氣。」

「噔噔噔」,這時客廂的門被人叩響。

子璋立刻抬起了頭:「定是子稷師兄回來了!」他忙不迭的起來去開門。打開門卻不由一愣,只見門外站著兩個人。除了拎著兔子臉上、帶著莫名微笑的子稷師兄之外,還有一人。愣了一瞬后,子璋斂容站好,規規矩矩的朝來人喊了一聲:「尹大夫。」

來人正是楚國大夫尹堓,他亦是教授子璋課業、禮法的王子之師。尹堓已年近不惑之年,為人十分肅正。他面容朗闊,眉頭總是皺著的,看人時自有一種嚴肅,讓人不敢在他面前輕易造次。此時,尹大夫著一身質樸的深灰色冬袍,目光沉沉,表情比往日還要嚴肅。

尹堓拱手施禮,進了屋。進屋后,待房門關好后,子璋主動坐到案首的位子,把背挺的筆直。尹堓朝子璋跪下來,恭敬叩首道:「臣尹堓,叩見王子章。」

子璋揮手示意道:「尹大夫,免禮。」

子璋其實是有些怕尹大夫的,他從記事起尹大夫就被指為他的王子師,負責教他學課業、明禮法、懂政務。尹大夫性格嚴肅,一絲不苟,每當他犯了錯,定要當場指出責令改正,倘若犯同一個錯逾三次,尹大夫便會請出他父王賜下來的戒尺,狠狠罰他。

尹堓聞言起身,端正板直的坐於下首,從懷裡取出一封帛書,皺著眉頭將帛書遞出,道:「王子,您先看看這封信,是大公主派人傳來的。」

子固接過帛書,轉交給子璋。子璋看著尹大夫的表情,趕緊有些不妙。他飛快的看完帛書之後,兩隻手緊緊的捏住帛書的兩邊,咬著牙忍住將帛書摔出去的衝動,漸漸地憋紅了眼眶。

「何至欺我如此!」子璋慢慢的放下帛書,雙手握拳在案几上重重的捶了下去。「大楚如今已然風雨飄搖,為何還要自相殘殺。」

子固將帛書拿過來看了幾眼,臉色亦是一變,恨聲道:「王子珵簡直欺人太甚!」

子璋紅著眼睛,握拳道:「我們大楚被吳國打的還不夠么,連王都都被攻佔了,一國之君只能四處逃亡。我與他皆是王子,他不喜我這個弟弟就罷了,為何還要勾連吳國之人來害我。倘若我被吳國捉了做要挾,對大楚、對他又有什麼好處?他是怕大楚不亡嗎!」

「王子,慎言。」尹堓皺眉。

子璋臉色漲的通紅,顯然是氣極了,也傷心極了。

尹堓道:「王子珵目光短淺,但野心不小。好在大公主一直對他存有疑心,暗中派人盯著,這才發現了他的陰謀。」

子璋道:「多虧了王姐。王姐這般惦念我,我卻不知王姐現下如何。」

尹堓道:「大公主一向聰慧有謀,想來能夠應付,王子不必擔憂。」

子璋點了點頭。

尹堓道:「王子珵安插在我們這裡的人已經被我揪出來了,怎麼處置還請王子定奪。」

「自然是殺了他!」子璋吼道,可吼完之後,他又搖了搖頭道:「不,不要殺他,留著他,待我回了郢都,我要綁著他親自去見父王。」子璋說完,抬頭看向尹大夫。

尹堓道:「臣說過了,全憑王子定奪。只不過,想要扳倒王子珵並非那麼容易,小打小鬧沒有用,若是想對付必須要下狠葯。屆時,就看王子您能否狠下心來了。」

「他怎麼對我,我就怎麼對他。有來有往,彼此彼此。」子璋恨聲道。

這時子固開口問道:「尹大夫,王子珵安進來的那個人知道多少,王子的行蹤可還安全?」

尹大夫道:「君子固放心,王子真正的行蹤現在只有我一人知道。當時出發的時候,我將人分了三路,一條明著的,兩條暗著的,每一條線上我都安排人假扮成王子您。」

「三路?我只記得當初尹大夫告訴我的分成兩路。」子璋訝然道。

「沒錯,我的確還藏了一條暗線。這也是我出發前大公主囑咐的,她當時就怕我們的人不純,果不其然。多安排是對的,起碼能混淆視線。」

子固蹙眉道:「尹大夫,越國那邊既已經願意護我們回郢都,如今為何遲遲不來消息?」

說起這個,尹堓嘆了口氣,眉頭擰的更緊:「吳國已經知道越國願意幫我們,便調兵五萬數至吳越邊界,給越王施加壓力。越王有心相助,但又忌憚吳國。不過,無論如何,越王畢竟是王子您的外曾祖,越國是夫人的母國,越王不會輕易放棄您。前一段時間越王遣人傳來口信,說正在想其他的方法,讓王子且耐心再等上一段時間。」

「父王亦在外等待時機歸國,眼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藏好了,不要被吳國抓去做要挾,又何妨再等一等呢。」子璋垂著眸子道。

尹堓道:「晉國兵力強大,吳國不敢得罪晉國。你在晉國躲著,目前來看,是最安全的選擇。」

從一進屋,子稷便沒有再開口,子璋同尹堓君臣見面,他自然不好插嘴,不過提起了晉國,他再不開口就不好了。

「尹大夫說的沒錯,在越國那邊來人接你之前,還在呆在晉國最為穩妥。」子稷說著,看向尹堓,沉聲道:「我與子璋同為一門師兄弟,關係甚篤,若非邯鄲形勢複雜,不便出頭,護送子璋回國之事定然不需再求別人。」

「君子稷千萬不必自責,你已經做的夠多的了。」尹堓道。

子稷搖了搖頭,短嘆一聲。而後,他抬眸正色道:「眼下,最重要的便是保證子璋在晉國期間的安全。我們邯鄲氏在國內亦經營了許多勢力,必傾盡全力保護子璋。」

子璋從沒聽過子稷師兄說過這樣的話,平時都是嫌棄加訓斥,陡然一聽,鼻頭一酸,十分感動。

尹堓因怕引人注意,不能多留,囑咐了子璋幾句之後,便匆匆離開。放在以前,每次尹大夫教完課離開后,他都要好好鬆口氣。可今日,尹大夫帶來的消息實在讓他從心底里難受,尹大夫走後,便垂著腦袋兀自難受。

子稷伸出手,像往常一樣用指節敲了他腦袋一下,不過力度卻是平時的一半。「小小年紀,不要總唉聲嘆氣。」

「我只是心裡很難受。我隨著師叔一路走來,也看到了許多人家。大多數人家的兄弟都能很好相處,可為何我的兄弟偏偏彼此容不得,要自相殘殺呢。今年,長兄已經被刺身亡,我又少了一個哥哥。」子璋想起沒有見到最後一面的長兄,眼眶紅了起來。

子稷垂目而嘆:「不獨你家這樣,世家大族裡的人,有幾個人有心呢。夫妻、父子、兄弟、姐妹,凡是擋了路的,都能變成仇敵。一家人下起手來,有時候比對付外面人還狠。因為彼此了解,儘可能的往對方痛處戳。」

子稷看了看腳邊的白絨球,感慨道:「人總喜歡用畜生二字罵人,可畜生從沒有那些污髒心思,也不會想方設法的去害自己的同類,可人會。所以說,有些人還不如只畜生呢。」

「我覺著,師兄你說的對,人的確不如畜生。」子璋道。

「我說的是有些人,沒說全部,你可別誤會。不然你可連著師叔、師祖加上你自己一塊罵進去了。」子稷笑道。

子璋皺眉:「我覺著師兄你在給我設套。」

子稷挑眉:「我哪有,分明是你自己理解錯了。」

「對了,子稷師兄,你在王都可有打聽到勒都大哥的消息,總是他腳程慢些,這時候也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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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雪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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