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得噩耗忤逆陳主

初得噩耗忤逆陳主

韓朱顏依舊握著她的手,靜靜地看著她雙目,須臾低下頭去,咬了咬嘴唇,道:「自從你說要大赦,就讓人在那邊等著,本來一切都好,可沒想到不久前一場大火,將採石場和附近的房舍都燒沒了……」

袁梨晨聽她一句句說,心好似一點點沉到冰水裡,聽到最後,一股絞痛漫入骨髓,彷彿連頭皮的痛到麻木了,她目光虛浮地看著韓朱顏,喃喃道:「沒了?都沒了?」

只聽韓朱顏嘆了口氣,說:「那火來的突然,又起在夜裡,燒的半邊天都紅了,第二日上午才救了下來,瓦礫堆的一兩尺厚,附近普通人家的住戶尚且有沒逃出來的,採石場因封閉著,連看守帶裡面的人都……」

她說到這,不忍再說下去,卻見袁梨晨身子軟軟地滑向靠背,就那樣一動不動地伏在軟墊上,閉了眼,臉色一片灰白,嚇得她忙起身搖袁梨晨道:「姐姐,你怎麼了?你要挺住啊,這消息我本不敢告訴你,瞞了你一些日子了,可是不告訴你不行啊。」

袁梨晨閉目倚在那裡,韓朱顏說的話她都聽得見,卻無力睜眼,這些年的心血都枉付了,自己機關算盡一步步走來,皆是為了那一個心愿,懸了這幾年的心,如今竟如三更夢散,油盡燈熄。費勁心機回來,曲意奉承討好,卻落得個墨硯不見,父母皆無的下場,支撐自己的精神支柱頓如大廈傾翻,此刻心碎靈空,頹喪地靠在那,萬念俱灰中又在悲呼:老天,我究竟是做了什麼,竟如此對待我?

許久,她方才睜開眼來,眼光無力地從韓朱顏身上滑過,嘴唇翕動了兩下卻沒說出話來,韓朱顏見她眼中神采皆無,想說幾句話來寬慰她,卻聽外面一陣腳步響動,陳瑾一連聲笑著進來。

陳瑾因昨日宿在崔鳴珠處,今日下朝便直接往袁梨晨這來,進了裡間,卻見袁梨晨歪歪斜斜地倚在榻上,韓朱顏坐在一邊,不由笑道:「我說怎麼把人都支開了,原來在這睡覺,只是大清早的才起來,這才幾時就又歪著了,你也太懶了點。」說著就笑著過來拉她。

韓朱顏立身起來給陳瑾問了禮,只聽他對袁梨晨說:「起來,跟我一起去看看那盆珊瑚。」韓朱顏眼瞧著袁梨晨輕飄飄地被他拉了出去,卻木木然悄無聲息,不免憂心,自己忙跟在後面。

陳瑾牽著袁梨晨到了珊瑚樹邊,卻發現她有些飄忽冷淡,但因自己今日叫人送來這麼一方寶物,此刻正在興頭上,只當她因自己昨日沒來,有些醋意撒嬌而已,便指著那珊瑚誇了一番,又對她說:「瞧這紅彤彤的顏色多招人喜歡,就像你一樣。」說著,伸手就要輕輕撫摸她的面頰。

而袁梨晨自從看到這珊瑚樹后,那艷麗似火的顏色刺得自己眼睛生疼,陳瑾在邊上晃著的笑臉,那笑容彷彿在嘲笑自己,一時那臉彷彿變幻成無數個人臉,一個個都在朝著自己鬨笑,那笑聲振聾發聵,自己幾乎頭痛欲裂,她閉了眼,大喊一聲:「別說了!」

抬頭再看陳瑾,沒錯,就是這個人,害的自己家破人亡,要不是這個人,自己怎會淪落至這步田地!她心裡那股仇恨憤怒之火,頓時愈燒愈旺,她忘記了一切,一把甩開他的手,指著他道:「收刮民財,窮奢極侈,疏斥正士,盡作這些迷戀聲色犬馬之事,何足道已!」

陳瑾原本一腔興奮,卻不知她怎的突然如此氣盛,且說出這些大逆不道的話來,他又驚又怒,指著她道:「你說什麼?」

袁梨晨冷哼一聲道:「我說你沉溺浮靡,君權旁落,以至於奸佞當道,朝綱敗壞!」說話間又看見架上懸籠中的鳥來,那籠裡面養著一雙紅藍靛頦,粉眉亮奼,一個脖下火紅如陽,一個脯上九圈領深藍如寶石,那隻藍靛頦,翅帶膀花,不知是從多少只鳥中選來的。這種鳥兒極擅模仿,鳴聲又婉轉悅耳,十分得陳瑾歡心。袁梨晨此刻一見此鳥,便想著自己以後難道還要做這檻花籠鶴?就過去一把打開籠門,抓了兩隻鳥出來,那鳥兒便撲翅而去。袁梨晨看著那飛鳥,神色黯淡自言自語般說:「何苦背井離鄉地弄到這來,讓它們家破人亡。」

陳瑾見她說話越來越古怪,而且越來越挑戰自己皇帝的權威,他努極,順手將旁邊長几上的珊瑚樹掃落在地,碎裂的聲響中雜有他似吼的聲音:「真是豈有此理!你在頂撞朕!反了!」

聲響驚動了外面的侍從,紛紛入內,見狀跪了一地都呼著:「陛下息怒。」袁梨晨也從憤怒中清醒過來,可是哀大莫過於心死,她毫不畏懼,她正面對著陳瑾,毫不屈服。

韓朱顏見狀不好,忙拉她衣袖,可她紋絲未動,韓朱顏忙對陳瑾說:「陛下息怒,姐姐一時……」又扭頭對袁梨晨道:「姐姐,認個錯。」

陳瑾聽人一勸,心中更怒,再瞧見她倔強的模樣,真想上前打她一拳,他轉身踢倒擋住去路的侍女:「還不給我滾!」就拂袖而去。

袁梨晨冷冷瞥了一眼他暴怒離去的背影,也不顧眾人規勸自己去挽留陳瑾,倏然轉身自顧著走進內室,韓朱顏忙跟了進去,擺手示意眾人在外等候,由自己來勸解。她關了房門,拉住袁梨晨道:「姐姐,你這樣,以後可怎麼辦?」

袁梨晨對陳瑾一番宣洩后卻覺得舒坦了一些,她的面色比先前好,她近似輕鬆地說出:「他會殺了我嗎?哼,殺了我倒好。」

她這一說,韓朱顏卻愕住了,如果袁梨晨被治罪,自己這一門恐怕也會遭殃,她有些驚惶,卻又不忍此刻說出心事,只說:「姐姐,你不要負氣,日子總還是要過下去的,後事也得等你辦呀。」接著又說了一番勸解的話,末了又怕她起輕生之念,又說了宮妃自戕是大逆之罪,見袁梨晨只看著自己不語,也不知道她聽沒聽進去。她百般勸解著,轉眼就耗到天色不早,便告辭出去找韓風商量對策,臨走,終放心不下,又叮囑了眾侍從好生看著袁梨晨。

再說袁梨晨自她走後,遂命人送了蒲團,木魚,香爐蠟台來,將自己鎖在靜室內,侍從送進來的葷腥之物一概退出,盡要些寡素之物,但進食時她卻又吃不下。如此一兩天,那些侍從越發憂心忡忡,以為她起了輕生之念,哭著跪求她道:「娘娘,您多少進用點,您要是有了什麼差池,我們都活不了,還望您憐惜我們。」

袁梨晨看著他們流淚相求,嘆了一口氣,原來有些時候,人就是想死也那麼難,她道:「你們都起來,我知道了。」勉強用了一些。侍從們見狀卻喜極而泣,只撿她素日喜歡的口味呈來。

袁梨晨自忤逆陳瑾之後,不過幾日,可把全宮都震動起來,那些嬪妃有來看笑話的,也有來探消息的,也有來相勸的。梅御女來說了一番要以兩國為重的話,甄蘭馨又來說:「妹妹,你和皇上究竟是怎麼了?聽說是因皇上去華儀夫人那而起?是不是真的?你也太醋性了點。」這些勸她謝罪服軟的話,袁梨晨口頭敷衍答應著,卻沒有去做,沒有了奉承的動機,她倒更願意自己去冷宮裡。

如此就過去了半月余,陳瑾並沒有降罪處罰她,但是也再不來蓬萊宮,也不願在別人面前提及她。侍女告訴她,皇帝曾發過脾氣,有內侍吃了大虧,而且近日也不與已有的嬪妃親近,盡傳喚些新晉嬪妃和美貌宮女——她聽了,卻懶得多問。

這日清晨,袁梨晨依舊在靜室內焚香誦經,卻聽門「嘩啦」一聲被推開,她扭頭回看卻是韓朱顏跨了進來。

韓朱顏看她那桌上,以往的擺設全無,正中一個青釉弦紋三足雙耳鼎,香煙裊裊,前方一隻青花蓮紋折腰果盤,堆著滿滿一盤鮮果,一旁壘著十餘本書,空氣里微微帶著一點檀香味,已不像個年輕宮妃的殿室。

袁梨晨見她有心急火燎之勢,又面帶忿色,便開口道:「怎麼了?」

韓朱顏一撇嘴,關了門道:「不過這麼幾天,我今天進來那幫人可不像以前。」

袁梨晨心中瞭然,淡淡一笑道:「捧高踩低是常有的事,自己看開便好。」

韓朱顏看她一副寡淡的樣子,想起今日來的目的,便說:「這樣清靜的日子只怕你是過不了了。」

袁梨晨愕然相望,韓朱顏走到桌邊,一看壘著的那些書,凈是些經書,不由連連點頭喟嘆道:「姐姐,你這些日子誦念經文,想是感動了上蒼了。」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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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劍江山(原名梨花落盡空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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