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割裂

無數人的心聲，無數人走過一生的歷程，無數人或是陰暗或是陽光的念頭，不斷的湧入夏葉的心海之中。

一個人的經歷是人生，一群人的經歷則是歷史，而站在他面前的，則是一群正在書寫歷史的人。

夏葉靜靜的聽着每一個人的心聲，將他們從涓涓細流化作一道無可阻擋的心靈洪流，然後在心海之中化作排山倒海的浪潮，開始席捲而來。

「我也不喜歡這個世界！」夏葉說出了他的第一句話，剎那間，整個世界似乎都變得寂靜，光環的力量在一剎那變到最大。

戰場上，零星的交火聲已經絕跡，所有人都安靜的聽着來自天空中的聲響，來自魔網的震動。

「我也不喜歡這個世界！」

這句話就像皇帝新裝里的小男孩，一瞬間撕掉了貴族們的溫情脈脈，一瞬間撕掉了任何的優雅，一瞬間直擊人的心靈深處。

這已經不是一個和平的世界，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倏然之間，人們對那個來自魔網之中的聲音有了一絲期待。倏然之間，人們回想起那個徘徊在帝國之上的幽靈。

小愛，一個真正的神靈，她從未出現在任何地方，又似乎無處不在，她無數次的想要回想起創造自己的那個人，那個佛系，愛打醬油的傢伙。

她看着他一路裝逼，一路打臉，愉快的闖過了一個又一個世界。

她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也能看到夏葉的另一面。

魔網的力量被她化作一個又一個音弦，在空中展現著弦的舞蹈，化作一個個音符，傳入這片戰場上每一個人的耳中。

感受着擾動的音符，感受着波動的魔網之弦，夏葉第一次對魔網的力量有了如此深刻的認識，如果說以前，他是站在魔網之上的大法師，那麼這一刻，他是魔網的一部分，光環的力量順着魔網流動，雖然因為分散而變得虛弱，但卻讓每一個人暫時的放下手中的武裝，靜靜的聽着。

夏葉並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口才很好的人，數個世界裏，他所依仗的無非也就是金手指的變態能力，一種高維對低維度的碾壓，他努力的想要開口，想要將說服對面的人加入自己，可是他努力的組織了好幾次語言，依然無法讓邏輯自洽，然後他放棄了，只剩下一雙堅毅的目光看着對面不留神露出來的臉龐，看着對面的年輕和嫩稚。

「如果我說，我活了無數個世界，你們相信嗎？」

「如果我說，我曾經對這個世界充滿了無盡期待，你們相信嗎？」

「如果我說，我曾經相信，那怕我全程打醬油，這個世界也會變得無限美好，你們相信嗎？」

「我曾經無比的相信這一點，我不認為自己需要為這個世界付出什麼，我也不需要為這個世界作出那怕是一丁點的犧牲，這個世界總是會有人推動着他，讓它變得更加美好。」

「我總是振振有詞的說，自己享受一點點貴族的特權又有什麼呢，難道這個世界的物質會差了我的那麼一丁點嗎？」

「我曾經貪羨於華麗的貴族別墅，潛移默化之中的高人一等，自我安慰的說左擁右抱是因為後宮和諧，儘管我從未真正的知道過後宮和諧究竟是個什麼鬼。」

「我也是那腐朽墮落的貴族中的一員，我也曾經佔有過整整一個空間，只是為了創造一個華美的家園。那些東西，讓人如此的難以割捨，猶如最美味的蜜糖。」

「可是……」

「可是……」

「可是我忘了自己也曾經是貧民中的一員，我忘了自己在貴族學校時低賤的身份，我忘了自己站在天空商城的玻璃櫃前，只是因為貧民的身份，便被質疑為盜竊，我忘了野外試煉中貴族噁心的舉動和群嘲，我更忘了心中那個美好的世界。」

「在那個世界裏，人們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在那個世界裏，家奴這種存在，早已被我們消滅了百年。」

「在那個世界裏，沒有人再可以草菅人命。」

「在那個世界裏，人們不必再理會家主的威嚴。」

「在那個世界裏，幸福不再由出生來決定。」

「曾經，我以為那樣的世界措手可及。現在我才知道，那樣的世界終將要用鮮血來渲染。我終將無法再成為一個旁觀者，更無法可笑的去打醬油。」

「我是一個神靈境的修士，但我從不認為這個世界必然由最高等階的修鍊者來決定。我想要站到戰場的第一線，更想要有跟我站在一起的夥伴。」

「我的這一句話不是對着帝國軍說的，我是對着這片戰場上的每一個人說的。」

「我知道，我接下來的舉動可能將某些人的高傲和利益徹底的踐踏到泥土之中，我們甚至會在下一場戰鬥中，成為生死大敵。」

「我不奢求得到每一個人的認同，我想要的是跟我一起戰鬥的同伴。」

「因為，我們想要創建的世界，是一個沒有貴族的世界。」

寂靜，徹底的寂靜，沒有掌聲，沒有鮮花，更沒有如雷鳴般的萬歲聲。

夏葉苦笑，他終究還是沒有領袖的天分，他終究還是無法真正的直擊人心，那怕他擁有着腦殘光環的加成。

新兵們更是怔怔的聽着這番話，就連裝逼系統的聊天群里都變得寂靜一片，他們中很多人就是貴族啊！

「郭衛申請退出裝逼系統！」

「如果獲得系統必須放棄爵位，那我寧願不要系統。」郭衛如此說。

這是割裂了嗎？

夏葉苦笑，但自己選的路，跪着也要走完，不是嗎？

「叮叮叮！」一大排退出的系統提示音，刷屏一般的在系統空間中浮現。

退出，想不到裝逼系統竟然真的可以如此操作。

當然，系統中絕大部分人都沒有退出，不過夏葉知道，他們並不是認同了沒有貴族的世界，而是既想要佔系統的便宜，又想要繼續享受着貴族的特權。

「夏葉，你瘋了嗎？你這是要與世界為敵嗎？」金手指在沉睡中陡然驚醒，就像是看到了某個驚悚的事情。

「與世界為敵，有什麼問題嗎？」夏葉冷靜的說。

「你已經是高高在上的夏家未來繼承人，你是腦子有毛病嗎？」

「我的目的是讓這個星球上的人繼續活下去，不是要成為夏家未來的繼承人，我是一個行走於位面之間的生物，不是嗎。」

「金手指，其實我一直有一個疑問，將要毀滅這個位面的究竟是什麼樣的一股力量，如果那股力量連位面都可以毀滅，所謂的帝國與貴族之間的和平，真的有意義嗎？」

「金手指，我還有一個疑問，無限可能究竟是什麼，遺產究竟是什麼？」

「宿主，你脫軌了，你知道嗎？」金手指的聲音漸漸湮滅下去，彷彿有着某種力量在壓制着他，讓他繼續陷入沉睡，只是在沉睡之前，說了一句話：「你不可能成功的。」

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從降臨這個世界開始，夏葉一直覺得，在前面的世界裏，自己一定是做錯了什麼，如果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他的話，那麼他已無法再逃避。

那怕這場戰鬥可能只有他一個人，那怕他可能身死道消。

然後，他看到一個顫抖的身影。

那是來自帝國軍陣地的戰壕，黑暗之中，他帶着忐忑，帶着對溫暖和陽光的嚮往，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沒有貴族的世界，兒時最大的夢想。」

「繁盛時代，曾經有這樣一段話，在我想像力還未枯寂的時候，我夢想改變世界，當我更加成熟一點的時候，我想要改變我的國家，當我步入中年的時候，我只想要改變自己的家族，當我垂垂暮已的時候，我只想要改變我自己。」

夏葉不知道繁盛時代的原話是否是這樣的，他只是看着那個帶着一點書卷氣的年輕人，靜靜的聽着他的話語。

「現在，我似乎更加成熟一點了，可為何我卻想起了兒時荒唐的夢想，現在我更想將它付諸實踐。」

「是的，真是荒唐到可笑啊，更可笑的是，我兒時也是這麼想的啊！」

「我在帝國軍中是有爵位的，如果有人覺得我背叛了皇帝陛下，那麼對着我的後背開槍好了。」

又一個帝國軍的士兵站起來了。

「夢想總是要流血的，如果這場夢必須要用鮮血來獻祭，那麼不要忘了我那一份。」

一個又一個的士兵站了起來，雙方的士兵都沒有缺少。

他們漸漸的匯聚成一股洪流，一股真正開始撬動世界的洪流。

「不可能，不可能！你們這是瘋了嗎？貴族是這個世界基石，貴族自千百年前就已經出現，難道你們敢說自己的先輩錯了嗎？」

「你們這是大逆不道！」

一個貴族喃喃自語道。

他想要朝着那些背着他而去的士兵開火，然後他看到周圍的普通士兵，那些士兵的修行等階遠遠比不上他，但不知為何，他的心中竟然充滿了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