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四章 去意
題記：沒想到調走也會這麼複雜，李鋒芒跟集團一把手差點吵起來，他就不明白了，不重用就讓走唄，幹嘛還這樣攔阻？很快他就得知，之所以不讓他現在調走，其實也彰顯了他的重要性，是河右晚報社新任社長的意思：李鋒芒調離，《河右晚報》會失去很多訂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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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飯局結束，再沒有一個記者提這個事情，他們都知道李鋒芒，知道這個響噹噹的記者、響噹噹的漢子，知道潸然淚下是真傷心，實在不忍心再在他的傷口上撒鹽。
說起來這個稿子的新聞點就是晚報副社長，去掉了這個，也就是一條消息，沒有特稿的素材了。李鋒芒所求他們陸續給報社彙報，認識不認識李鋒芒，各位老總也都是嘆口氣——第二天，各路媒體報道都沒大篇幅，也都隱去了《河右晚報》代以「某報」。
因為甄青梅被批捕后，河右晚報社就與她解除勞動關係，所以說起來也是「某報前任副社長」，這些各路記者都商量好，真就把對《河右晚報》的負面影響降到最低。
幾乎一夜未眠，身心俱憊，又喝了不少酒，返回省城的路上李鋒芒睡了一路，從上車躺在椅背到進報社，那個奇怪的夢又出現，無邊的黑暗裡，一直飄著向下，夠不著邊也永遠到不了底……
回到家仍舊是累，把姥爺送回父親那邊，晚飯也沒吃回自己這邊洗個澡直接又睡了。
再次醒來，是凌晨四點，床上躺了會兒到五點，隨即就換了聲運動服到公園晨跑。
畢竟多年不鍛煉，慢跑了一段路就大汗淋漓，喘氣漸粗，咬著牙堅持跑了有五六公里才停下。
公園裡晨練者眾，跑步、打拳、做操、跳舞等等，但多是中老年，李鋒芒到一個健身器材雲集的地方停下來，找了個單杠壓胳膊壓腿。深秋的清晨空氣很好，公園裡因為有幾個湖泊所以微微有些寒意，各種鳥兒在茂密的樹葉里歡叫，只是看不到它們的蹤影。
買了早飯回去，跟家人一起吃過飯，然後跟父親喝了會兒茶上了會兒網，到上午九點他敲響集團一把手的辦公室門。
先彙報了甄青梅是事情，「上午我瀏覽了各大新聞網站，本是同根生，沒有急相煎，大家都弱化了報道」。
集團一把手很滿意，聊了聊法院對甄青梅的判決，也很惋惜，隨即問李鋒芒接下來晚報該如何？
已經想了好多天，早晨也反覆斟酌了語氣用詞，但這一刻李鋒芒仍舊覺著吐字困難，咽了口唾沫他才開口：大學畢業那年就進入河右晚報社，這麼多年報社給予我很多，對此我很感恩。
聽著不對，讓談晚報下一步發展，怎麼成了告別語氣——集團一把手直接就站起來：你要調走？調到河右大學？
艱難點頭，李鋒芒說了句「對不起」，然後接著剛才的話：這個事情我斟酌了很久，也許我這個性格更適合到大學發展吧，河右大學從我讀碩士研究生開始，到讀博士，還有出國做訪問學者，待我不薄……
一屁股坐下，集團一把手直接拍了桌子：河右日報社待你薄了？給你分房子、給你轉關係、給你升總編輯！你這麼多年採訪前頭沖，獲獎無數，咱報社都是默默支持，有很多罵都是我們去挨，榮譽是你個人的！
「我不同意」！
愣了下，李鋒芒笑了笑：領導，這些我都知道啊，所以才斟酌再三，這裡是我的家，是我理想起步的地方，這輩子不管去哪個單位，肯定離不開新聞宣傳這個專業。
盯著李鋒芒的眼睛，集團一把手問了句：如果讓你現在接任河右晚報社社長，你是不是就不走了？
心裡說沒有如果，我從英國回來第二天見你，那個談話里可以得知你已經有了人選。
但不能明說，這也是自己揣測，儘管知道這個揣測是肯定的答案。也不是違心，只是李鋒芒覺著不能太生硬，於是笑了笑接著說了幾句囫圇話：這不是當不當社長的問題，是我自己覺著該走了，現在晚報人員齊整，我也不便出去採訪。其實我一直最想當個記者……
「明確點回答」，集團一把手緊追不捨，李鋒芒索性也直說了：如果，如果任命我當河右晚報社社長，我可以留下——但，我會大刀闊斧改革，會引起「混亂」，也許很快能理順，但也許有可能失敗。
「讀博士選專業，我可以繼續讀歷史，但我最後選擇了新聞傳播，可以說我是加強學習，好在理論的基礎上找到都市類媒體未來之路。在英國，我幾乎走遍了倫敦的所有報社，還用一個月左右的時間考察社區報，也是為這個目的」。
估計沒想到李鋒芒會這麼說，拿出煙點著一根，集團一把手突然轉移話題：據說能很快戒煙的人心都狠，是不是？
既然已經攤牌，那就打開窗戶說亮話吧：領導，戒煙靠的是自制力與意志力。這是心理學概念，在實現目標的進程中會克服重重困難依然毅力堅定，是一種靠思想意識支配的能力。
話裡有話，說戒煙也說自己想做的事業，李鋒芒接著闡述：現代心理學對自制力的理解是人們自己控制自己思想及行為的一種能力，既善於激勵自己勇敢地去執行採取的決定，又善於抑制那些不符合既定目的的願望、動機、行為和情緒。
「您知道我本科讀的是醫學」，他開動腦筋很多年前學的知識：一個人的成功離不開自制力和意志力，每個人都有自制力，同時自制力需要消耗意志力才能得以控制，意志力需要自制力才得以實現。
笑了笑，他說這太生硬了，我好像已經學成個書獃子了。
「領導，生活中有些人認為一個能夠戒煙成功的人不值得深交，因為能把自己多年的煙癮戒掉，可想而知這個人做事是多麼狠心決絕。表面上似乎挺說得通，但是仔細分析卻有著邏輯上的錯誤。
首先，從戒煙成功的人自身角度分析，他們戒煙的目的是考慮到吸煙的危害，可能是自己的身體條件不允許自己再長期吸煙，亦或是家裡人的健康由於吸煙受到了損害，所以很多戒煙的人都是為了自己和家人的健康選擇戒煙。
「我戒煙是因為我姥爺抽了一輩子煙，現在九十多歲了，肺上有些問題必須戒煙，我就給他老人家做個榜樣——這是起因，大家都知道抽煙危害健康，也許這是我戒煙的深層次原因」。
「從這個層面講」，李鋒芒看一把手抽著煙專心聽，就繼續：與其說能夠成功戒煙的人心狠手辣，倒不如說他們更具有意志力和自制力，而兼具兩項能力的他們透過表面我們更能看到他們對自己健康的負責和對家人愛的表現。
所以，戒煙成功的人不僅不是不可深交，反而我們能在他們身上看到很多的正能量的品質，例如責任、自製、自律、毅力等等，「永遠不要和戒煙成功的人交往，和減肥成功的人交往」這種話，僅僅只是供大家席間調笑取樂的段子。
其實他有句話沒說，這太傷人：說戒煙的人心狠其實是嫉妒心在作怪。
伸手把煙摁到煙灰缸，一把手笑了笑說：果然是博士，有理有據，我就是開玩笑。李鋒芒，這樣吧，你現在調動肯定不行，因為你博士還沒畢業，等你拿上河右大學的博士學位，再考慮這個問題好不好？
很是奇怪，這是什麼意思？李鋒芒張口想問，一把手話不停：晚報的社長集團黨委會已經研究過了，就等你回來呢，一會兒集團人事處會跟你溝通，上午就宣布了吧。
「晚報最近事情多，可以說是多事之秋，所以穩定壓倒一切。從業務上講，你寫稿子與編輯水平是集團最高者之一，再配個熟悉社務的社長，這個班子我才放心」。
在晚報這個事情上，李鋒芒永遠做不到心如止水，儘管知道自己接這個社長也未必都是坦途，更有可能是諸多挑戰——但這話很明了，意思肯定是派個社長過去，平級調動，如果是提拔那有組織程序，需要競聘公示等等。
但他真不想問誰接這個社長，於是起身說好的，領導，說起來我現在是學習期間，從英國回來到現在沒回河右大學呢，報銷等諸多問題需要趕緊處理，我已經約好了：從您這裡出去就去河右大學。
這最後一句話非常生硬，且提高了聲音，集團一把手馬上就變了臉：李鋒芒，你的意思是宣布晚報班子你不參加？你的意思是鐵了心要調走？
正想點頭說是，突然傳來敲門聲，隨即門被推開：兒子，你怎麼在領導這呢？
進來的是孫繼全，集團一把手跟李鋒芒都很意外，劍拔弩張瞬間就成尷尬的笑，一把手馬上站起來：老總編你好啊，我跟鋒芒聊晚報的事情呢，快請坐，請坐。
上午跟兒子喝茶，孫繼全就覺著這個兒子會跟集團攤牌調走，但他沒勸說，但預感到會鬧翻，於是兒子前腳出門他不放心，坐了幾分鐘後腳就跟著上了集團的采編大樓。
就在對面辦公室坐著，聽到屋裡傳出高聲說話，於是站起來徑直到一把手門口敲了下便推開進來了。
李鋒芒頓時明白父親的用意，就算調走這麼鬧僵也不好，於是笑了笑說爸，您跟我們領導聊吧，我先告退。
一把手還想說什麼，他已經頭也不回出去了，孫繼全坐下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這退下來后再沒進過咱這采編樓……
一向理智顧全大局，但這一刻堵得實在難受，下樓到院里，李鋒芒深呼吸，隨即不管不顧開車去了河右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