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信服

第六十六章 信服

題記:這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為了把自己掌握的素材交給信任的記者,這個真計程車司機居然查看了李鋒芒所有的報道,這讓李鋒芒備受感動也倍感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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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渾身冰涼,剛才走路的汗水好似都變成冰渣子,在他肌膚上來回刺,眼看著那輛車緩緩進了小區,李鋒芒覺著自己身體在這個小攤子,心卻跟著進去了鐵路大宿舍小區門,然後進飛雲小區門,再進雷曉靜的家……

現實卻是車的光亮消失,小區裡外暗淡下來,李鋒芒努力拉回走遠的心,愣怔了一會,突然揮動手臂,狠狠扇了自己一個耳光。

這個塑料棚里就他一個人,這聲脆響讓在門口坐著抽煙的老姚馬上回頭,李鋒芒苦笑一下:麻煩再給我添點麵湯。

腦子裡嗡嗡響,雷曉靜家門口的那雙男士拖鞋在他腦子裡一直晃悠,暗暗嘆口氣,說起來他跟雷曉靜這才是第三次見面,怎麼就像經過一個世紀的糾纏,李鋒芒嘆口氣掏出煙,看老姚進來添麵湯,於是遞過去一根煙,老姚微微彎下腰接過去,他就問了句:姚師傅,這個鐵路小區後面是不是有個飛雲小區?

老姚說是啊,你要買房嗎?

不置可否點了點頭:跟鐵路大宿舍比,飛雲小區是不是高檔一些?

老姚嘿嘿笑著說高檔多了,鐵路大宿舍的房子里都住的是老婆,飛雲小區住的就是小三,確實都年輕貌美,有倆晚上還經常來我這裡吃面呢。

「都是?」李鋒芒皺了下眉頭:我進去過一次,飛雲小區確實冷清,跟這鐵路大宿舍的生活氣息比,就像沒人住一樣。

嗯嗯,老姚提著馬勺點著煙說,大部分都空著呢,我們也都不進去,就那麼幾戶住人,也不一定都是女人住吧。我在這裡住了四十年了,飛雲小區那兒原本是個小樹林,後來領導們出面給買下蓋了幾棟樓,本來想單獨從這西邊開個門,前面說好從這個電機廠買條路,但聽說後來這廠子反悔不幹了,沒辦法就成了我們鐵路大宿舍的「小宿舍」。

臉上火辣辣,李鋒芒突然就想起陳勇的眼神,馬上就明白了那裡面流露出來的懷疑,於是,挨過耳光的半邊臉與沒有挨過的另半邊都開始發燒,老姚都看出來了:師傅,你是不是感冒了,臉這麼紅?

馬上說有一點,不要緊,您這裡有菜單嗎?

老姚說我這裡就能炒三個菜,辣子白、醋溜土豆絲、辣炒羊血,冷盤呢夏天有毛豆帶皮花生,冬天只有油炸花生米,說到這裡他撓撓頭:主要賣面,小本生意,勉強養家糊口。

李鋒芒笑著說那就各來一個吧,有啥酒?

老姚說老王這裡有存的酒,你不是等他嗎?我倆二十多年的關係了,上班就在一起,下崗后他開計程車,我沒幹的,這攤子還是他建議我乾的呢。

剛說到這裡,一個跟老姚「截然不同」的人進到這個棚子:老姚啊,你跟李老師又拉呱陳穀子爛麻子的往事了吧?

老姚一身油膩,就算是不開這個小吃攤,想他也不會穿利落,鬍子拉碴,頭髮如一團雜草,且這個人應該煙癮極大,一米外他身上的煙味都能聞到。而這個王師傅一身書卷氣,儘管穿的是計程車的工服,但洗得乾乾淨淨,也許是職業要求,鬍子颳得乾乾淨淨,頭髮更是很溫順成形在腦袋上。

如果都不認識,這倆人站在一起,李鋒芒一定會認定在火車站跟假出租那伙人打架的是老姚,因為老王看著太像自己報社的夜班編輯了,說他腹有詩書氣自華一點都不誇張。

站起來握手,李鋒芒說王師傅你好,我是《河右晚報》記者李鋒芒。

老王趕緊伸出一根手指放到嘴上噓了一下,然後低聲說:那幫人偶爾也會來這裡吃飯,你得注意安全。

老姚在旁邊說:沒事,反正老子從來不接待,他們一般都是到後面那幾家,你們聊,我去炒菜,門帘給你們放下就是。

李鋒芒很失落,因為門帘放下他就看不到「鐵路大宿舍」的大門口了,他心裡暗存一念:「高局長就是順路送雷曉靜」,但明白這跟痴心妄想差不多,只是一直在暗暗看著,等那輛白色的小轎車出來。

王師傅坐下后,看著李鋒芒臉色說:您是不是還有其他事情?如果忙咱們就改天再聊。

趕緊微笑搖頭,拉回雜亂的思緒,李鋒芒說我為了見你,本來想推掉的晚飯都去吃了,因為吃飯的地點就是六香口,我的計劃就是吃得差不多就溜達過來,跟您好好嘮嘮。悅電子書www.yuetxt.com

說到這裡他心裡就出現雷曉靜在飯店的樣子,不由就又想扇自己耳光,也就見了三次面,至於這樣嗎,他剛才也暗自分析了下自己,從小缺少母愛,對這個對自己關懷備至的雷曉靜,確實是動了心。

老姚端著一盤花生米進來,大拇指就在盤子的花生米里插著,王師傅笑著說老姚啊,你跟我們這些司機不講究沒啥,跟李老師這樣的文化人,咱稍微讓看著舒服些好不好?

李鋒芒趕緊說:沒事沒事,我是農民出身,沒那麼多講究,姚師傅你隨意,本就是地攤,吃的就是這個味。

老姚很得意的樣子,嘿嘿笑:老王啊,你看,李老師說的多好,那年我賣肥腸面,生意不錯吧,你說太髒了從來不吃,肥腸要是洗得太乾淨,還真沒那個味道了。

這個李鋒芒也受不了,他笑著問後來為啥不賣了,王師傅微微一笑,有個晚上來吃飯的人都是上吐下瀉,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哈哈笑,老姚說那就是個意外,李老師,你可不要往心裡去啊,從那以後我就不賣炒肉了,賠不起啊,那一晚上我醫藥費就付了一年的血汗錢,要不是老王幫我到處打圓場,估計我就進去了。

頓了頓,老姚趕緊說:不過你放心,這羊血都是每天親自去市場自己採購,十年了,也是咱這附近的一絕。

王師傅說去炒吧,甭說個啥就沒完沒了,然後對李鋒芒說他這個辣炒羊血確實好吃,我基本每天都來吃一份。

李鋒芒擺手說我真不講究,沒事,辛苦姚師傅,我們聊會。

老姚點頭說「你們放心聊,我給看著」,隨後從門口的推車上拿出半壺酒送進來就去炒菜了,王師傅倒了兩杯酒說:李老師,你晚上是不是喝過了,這個你隨意,這酒我老家村裡自己釀的,你嘗嘗。

李鋒芒說好,接過酒杯突然想起自己下午坐假出租,馬上就問:王師傅,你老家是哪兒的?

王師傅說咱河右中部,江中市,陵縣。

「你說句老家話,」李鋒芒想了想下午那個假計程車司機跟他說過的話:我猜沒有語境你說不出來,就說「估計是我這計程表壞了,我也覺著有點不對,這樣吧,你給十塊就算了。」

王師傅伸出大拇指:李老師,不用說了,你猜對了,「那伙人」是我老鄉,你的採訪看來已經開展了不少,江中陵縣人是龍脊市計程車市場的主力軍,我估計兩個跑車的司機就有一個是我老鄉——我說的是正規,而這伙為非作歹的全都是。

「不要叫我老師,」李鋒芒說我們報社有身份或者有能力的才被叫老師,你叫我小李吧,我下午就從火車站打車回的報社,假計程車。

王師傅說你是《河右晚報》特稿部主任,我叫你老師沒錯,你剛才讓我重複那句話我就猜你坐過假出租了。

有些詫異,李鋒芒說你怎麼知道我在報社的身份,不過我就是個首席,主持特稿部工作而已。

「我做事兒謹慎,」王師傅說我們單位沒破產前,我是二把手兼辦公室主任,我給你們報社辦公室打電話了,接電話的說你現在主任待遇。其實此前我們車隊都推薦找你,但我並沒有信服,因為原本我想找電視台。

李鋒芒笑了笑,想這辦公室的真是多嘴,自己享受主任待遇這事情估計也都傳開了,於是不再解釋自己身份,夾起一顆花生米說王師傅,恕我冒昧,你做事謹慎,怎麼還能挨了打呢?

王師傅也笑了笑:因為,我比你介入這個事情要早的多。

「介入?」李鋒芒馬上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已經調查很久了?

王師傅坐下后把自己拿的一個袋子放到旁邊凳子上,他指了指這個袋子說我已經基本搜集齊了,但去年底我給你們晚報打過電話,我有個老鄉在你們報社當記者。

想他沒把這個收集的材料直接給自己,那就是仍舊不信服,而他這個老鄉記者就是自己此前想到有那個口音的經濟部記者,李鋒芒知道這個江中陵縣記者肯定是拒絕了採訪,但還是得問清楚,因為這樣才能獲得王師傅的信任。

李鋒芒端起酒杯跟王師傅碰了下,老姚恰好就端進來辣炒羊血,伸筷子夾了一塊吃下去,說味道不錯,但也沒那麼誇張的好,就像我們記者,都說是無冕之王,也就那麼回事。

王師傅趕緊說您別誤會,我對您完全信服,我那個老鄉不提也罷,打過去電話他直接說忙,我可是跟他說的我們老家方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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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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