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日常

第五十五章 日常

題記:這算是個間歇期,李鋒芒完成老家縣裡的兩個稿子后,全身心弄這個「315」策劃,他覺著自己首要任務是了解兩個下屬的特點,這樣才能百戰不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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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晨陽很喜歡吃味道重的東西,他在本就不淡的蘸料里又加了很多韭菜花,然後一盤李鋒芒覺著鹹的臘肉,他吃了多半盤子,尤其是吃辣椒的痛快勁,讓李鋒芒咋舌,火鍋店的老闆娘都說他比四川人能吃辣。

倆人一人跟前放一瓶酒,趙晨陽坐下就說:李首席,我聽說過你酒量驚人,今天我陪你一瓶,與我而言已經是最大量了。

李鋒芒說你再叫我李首席,就罰你一杯酒,說好了直呼其名嘛。再說了,酒喝好就行了,幹嘛要醉啊,不瞞你說,過年我回老家就喝吐了一次,真難受。

趙晨陽說你要吐了,估計剩下的人都得「現場直噴」,李鋒芒說我在咱們單位沒有喝過酒啊,你怎麼知道我能喝點?

趙晨陽說我為啥一定要來咱們特稿部,為此社會部主任景亞傑都跟我翻臉了,這個估計你聽說了,我來一是佩服你的稿子,二是我戰友跟我說過你的酒量,我們當兵的都佩服好漢。

作為社會部第一記者,趙晨陽的離開讓景亞傑非常惱火,為此他還跟李甫爭吵了幾句,後來還是田禾出面才把這個事情平息。這都是年前發生的事情,當時李鋒芒回老家了,等到編委會宣布后,當晚熱線部叫一起吃飯,主持熱線部工作的原社會部副主任說了這個事。

李鋒芒對這個不感興趣,也不願意過多跟各個部門主任來往,他的人生信條就是靠本事吃飯,爾虞我詐的各種關係牽扯讓他頭疼。他感興趣的是:晨陽啊,你就明說吧,你戰友是誰?我到報社后喝最多一次是跟消防的幾位老兄,他們團建,邀請我參加,後來我跟張隊長他們幾個戰友一起拼了次酒——你戰友是誰?

趙晨陽笑了笑伸出大拇指:你們六個人喝了九瓶高度高粱白,後來再要酒飯店「不給了」,說喝完了,超市也關門了沒地方買了。

拿過兩個玻璃杯遞給趙晨陽一個,李鋒芒哈哈笑:是,有這麼個插曲,後來就改喝啤酒了,最後就我一個人是站著走出飯店的。我想起來了,有一個武警的老兄,好像是看守所的,他是張隊長的老鄉。

點頭,趙晨陽說就是他,我的老班長,他後來給我打電話說:這個李鋒芒是個男人、真人。

倆人碰杯,李鋒芒說謝謝你的班長誇獎,那晚真痛快,這樣的杯子兩口一杯,我學識粗淺,不敢稱真人(他想這個老班長誇自己為真人是指品行端正、學識淵博),但做人不假,咱們慢慢相處,共同進步。今天總量控制,來,五下一口吧。

吃著喝著,倆人很投緣的感覺,趙晨陽酒量也就七八兩的水平,喝到半斤話就稠起來,李鋒芒就不再多說,只是聆聽——他是酒喝越多話越少,這也是姥爺教育的結果「酒多嘴沒門,話多必傷人」。

趙晨陽說我高中畢業就不想讀書了,於是去當兵,武警,直接就分到了看守所。你可能不了解,看守所的武警都是執行的外看守任務,軍事訓練佔一半時間,另一半時間值勤。另外,日常勤務還包括:特殊案件法院開庭時,押解被告的警戒;對已判決犯人投牢途中的押解;公開審判現場的警戒;刑場的警戒和部分死刑的執行等等,還有其他臨時性的勤務。

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趙晨陽說:我就在咱們南江市看守所當武警服役過三年,期間槍斃過五個犯人。

李鋒芒目瞪口呆,趙晨陽看他表情苦笑了一聲低聲說:是,我殺過人,殺過五個人。

這是一個臨窗的座位,屋裡熱氣騰騰,屋外仍舊冰凍三尺,於是窗玻璃上一道道流水,趙晨陽指了指窗外,那天也是這樣,雪粒若有若無。但不是現在是初冬,老班長給我拉緊口罩帶,盯著我黑色墨鏡吩咐說:心裡默念訓練口令,就當槍裡面是空包彈扣扳機就是了。

刑場有一層薄薄的雪,戰友把犯人們一字排好摁著跪下,我們就持槍上去,直接把槍口就對在犯人後腦勺上,聽到口令,摳扳機,一聲沉悶的聲響,死刑犯腦袋栽在地上,只見一攤血在白雪上冒起熱氣……

搖搖頭,李鋒芒問:你現在做噩夢嗎?

趙晨陽說從來沒有夢見過,但自從那天開始,我的口味開始變得濃厚,好像吃啥東西都沒有味道,李鋒芒說我發現了,是不是你第一次行刑后吃啥了?

「心理學啊?」趙晨陽拿酒瓶倒酒:我知道你是醫學院的高材生,但不知道什麼專業,判斷這麼準是不是專業就是心理學?

李鋒芒說不是,不管大學學啥,現在都快還給老師了,但心理學肯定是我們要學的一門基礎課程。

趙晨陽說我記得清清楚楚,行刑結束回到看守所我看了下牆上的表,確定是中午十二點,當時心裡還想「午時三刻」這個詞,回宿捨去洗了澡,平常嘻嘻哈哈,那天我們行刑的戰友都不說話,洗完澡吃飯的時候才發現手有些麻木。十二文學網www.12txt.com

李鋒芒說你們當時沒有心理干預?

「這個詞是我當了記者后才知道的,」趙晨陽說那天午飯是麵條,我魂不守舍端著碗麵條沒有澆鹵就吃了幾口,旁邊戰友戳了我一下,然後指了指盛鹵的盆,看我沒反應,他就過去給我舀了一勺鹵,然後幫我拌好,我吃一口他問咸不咸,我搖頭,他就又給舀了一勺,再問再搖頭再舀……

有些心疼,李鋒芒說有些經歷真不是誰都能承受的,我佩服你能挺過來,來,干一杯。

趙晨陽喝乾杯里的酒有些醉了:從那天開始我喜歡上了讀書,一本接一本讀,後來離開部隊去進修了一個大專文憑,中文系,我就想看作家怎麼擺布自己筆下人物。

拿過酒瓶直接就插到了杯子里,李鋒芒看他真醉了,伸手去拿他的酒瓶又不讓:我今天捨命陪君子,說一瓶就一瓶。

李鋒芒這會兒還沒事,把自己跟前酒瓶剩下酒倒杯子里,也就半杯多,腦子裡總是那個死刑犯腦袋栽在雪裡的場景,喝完這半杯,頓時就覺著天旋地轉,再看趙晨陽已經趴在桌子上睡了。

李鋒芒搖搖晃晃站起來埋單,老闆死活不要,他也沒勉強:我今天喝得有點多,明晚還來,一起付吧。給我留個桌子——李鋒芒指了指最靠裡面的那張桌,就那兒,安靜。

也不知道他在哪兒住,拖著趙晨陽出來打了個車,直接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再把他拖到三樓,李鋒芒出了一身大汗。

開門進去把趙晨陽放到沙發上,喘著氣更加的不舒服,李鋒芒喝了一杯涼白開,困意來襲,衣服也沒脫就跌倒在床上睡著了。

再醒來已經是早晨八點多,他聽到外面客廳有動靜,激靈了一下才想起趙晨陽,出來看,人家不但把沙發收拾了,地板都拖了兩三遍,真能照出人影子。

李鋒芒苦笑:晨陽啊,你不睡覺這麼勤快乾嘛,我就一個人住,差不多就行。

習慣,趙晨陽說,三年軍旅生活養成了早起的習慣,昨晚謝謝你聽我傾訴,這些年這些事我誰都沒說過,也請李首席保密,要不然找不下對象了。

李鋒芒伸手搓搓臉:你就放心吧,你這麼帥的小伙,對象不是一抓一把啊。等下我,洗把臉咱們去吃早飯。

指了指桌子上,趙晨陽說我吃過了,給你也帶回來了,我先去單位把咱們部門門打開,早九點報題會,你也快點吧。

這個早報題會比較形式化,記者們要在頭天晚上或者第二天九點前,給自己的部主任報題,簡單的就是一張紙條,上面寫:「主任,我今天去採訪某某街辦,有個拾荒老人撿到一萬塊錢,就在垃圾桶前等了半天等到失主。」最簡單一行字:上午採訪北城停水。

到了晚上,記者交回來稿子,很多跟早晨報題時不一樣,畢竟採訪是活的,報的那個事情沒意思就得馬上轉移,或者從小事情里挖掘共性或者大問題。

李鋒芒不知道特稿部怎麼報題,吃了口東西快步到了單位,一路發愁。進辦公室,發現趙晨陽把辦公室也墩了,順帶把兩個暖壺洗乾淨打好了開水,甚至自己養的綠植都澆了水,看他進來,趙晨陽說我一會去省廳看看戰友,他說起過春節期間省城一個盜竊案數目較大。

沒有拐彎,李鋒芒問趙晨陽:你說咱們怎麼報題?

趙晨陽笑著說我可不知道,我在社會部替景主任參加過一兩次,都是照著條子念。不過,我聽說田社長與李總編極少參加這個早報題,大家常規挑重點說說就散了。

聳聳肩,李鋒芒拿起電話給黃長河打了個手機,對方說中午就回來,有個春節農家樂經濟的稿子,李鋒芒說好,你回來看下你辦公桌,我給你放了一份報紙,頭條那個煤炭的稿子你看看。

覺著有些發號施令的口氣,李鋒芒馬上跟了一句「我看過,很好,你這寫經濟類稿子的大拿,參考參考。」

黃長河說謝謝李首席,我回去就看。

趙晨陽背上包等李鋒芒打完電話說:我這個稿子也可以報題,但涉及金額大了,一般都是不判決不讓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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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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