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你好,驕傲的刺蝟先生

第三十章你好,驕傲的刺蝟先生

這家洗髮店看起來有些年月了,牆壁微微有些發黃,部分的粉刷已經完全脫落了,留下了發霉的斑駁痕迹。

我還是第一次來這樣的理髮店洗頭。

我和張槐序並排躺著,總有一種儀式一般的怪異感。

「怎麼樣小姑娘,水溫夠嗎?」

在此過程中,那個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女孩一直在問我各種各樣的問題,比如,水溫如何,在哪裡上學之類的。

我不太熱衷於回答她那些客套的問題,隨便說了兩句就算應付過去了。

「我和Tony是一個小學的,在你們這個年紀啊,早就不讀書了。家裡窮,供不起上學,我和他就尋思著出來找份工作。可咱沒有文憑啊,工作哪有這麼好找。」

這個叫coco的女孩像是個話癆,見我不理她,便自顧自說起話來。

「我們在工地上搬過磚,在街上討過飯,什麼臟累的活兒都做過.......後來找到怡嬸這裡來,也算是安定了一些。我賺了錢之後呢,爸媽就拿著我的工資,去供弟弟讀書了.......小丫頭,好好珍惜現在的時光吧,以後上了社會,日子就不會這麼輕鬆了。」

她像是個過來人那般,語重心長地對我說了一句。

那句話,當時聽的時候給我的感觸並不太深,當我大學畢業,步入社會之後,我才明白這其中的艱酸和涼苦。

「小丫頭,頭往那邊轉轉。」她給我的後腦勺上洗髮水的時候,對我說。

我順從地把腦袋往右邊靠了靠,這時,那個叫Tony的理髮師也正巧讓張槐序把頭往這邊靠。

於是,這個畫面就變成了我倆躺在一起,尷尬地四目相對。

目光交匯的那一瞬間,我們很有默契地低下頭,想要將頭轉回去。

「喂,你們兩個,不要亂動呀。」那個叫Tony的男生硬生生地將張槐序的頭掰了過來。

他的臉幾乎佔據了我整個視野,我只能看著他了。

這個男孩子有著很好看的五官,就算是這樣湊近了看,也很好看。

張槐序的頭上還有泡沫,眼神不斷地往四周飄散,偶爾還會飄回來看我一眼。不知道他是不是有點緊張,臉上飄著一抹紅意,微微有些發白的雙唇抿得緊緊的。

我的手放在心口,感受著自己的心跳。

我回想起和張槐序安羽丘住在一起的日子。這個男孩到底是怎樣的?有時覺得他特別不容易接觸,有時卻又覺得他很親切,有時他有少年的囂張,有時又是大人一般的成熟溫和,常常看透很多,卻又什麼都不說破。

常常不聽課,考試卻又考得很好;吃饅頭的時候,會喜歡用筷子把它叉著吃;明明不喜歡打籃球,卻又一下課就會跑去籃球場。

他還是一個,我一想起來,心就會猛地一顫的人。

總得來說,我覺得他是個怪人。

coco替我圍上理髮用的圍裙,從我身後遞給我一本貼了各種髮型照片的冊子。

「你看看吧丫頭,想剪什麼髮型?你看我這樣如何?」

我看了一眼她那個被剪得亂七八糟又染成粉紅色的頭髮,身心都在拒絕。

「不用了,就把劉海修到齊眉就好。」我猛得搖搖頭。

「得嘞,那就給你剪個學生氣點兒的。」coco咔嚓卡嚓幾下,便把我額前的劉海修得平整服帖。

「唔.......」

刺眼的日光燈照得我的眼睛有些生疼,因為劉海越長越長的關係,我很少感受到這麼強烈的光。

沒有劉海的遮擋,世界彷彿一下子變得寬闊起來,轉頭看向灑滿陽光的悠長的巷子,綿延而遙不可望的感覺。

我再回頭去看張槐序,他額前那一片厚厚的劉海被削成了細小的碎發,露出了兩彎筆挺的眉宇來,劉海和我一樣,齊眉。或許是理髮師技藝不精的關係,額前的劉海看起來有點像被狗啃過了,不太平整。

他晃了晃腦袋,也回過頭來看我,笑容很溫和,看起來精神了許多。

我又想起他在元旦晚會那天的裝束來,白衣款款,束著紅腰帶的樣子。這樣回眸的時候,笑容如月光一般恬靜淡泊。

「你看,這才是小夥子該有的樣子嘛。」老闆娘毫不客氣地拍了拍張槐序的肩膀,「看在你長這麼帥的份上,給你們打個對摺。快和你的小女朋友回去上課吧。」

張槐序一緊張,在老闆娘耳邊講了什麼。

「原來是這樣啊,哈哈哈,真讓我懷念青春時代呢........」老闆娘一笑,「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小傢伙啊,也該回去上課了。」

「走吧。」張槐序拎起書包,輕描淡寫地說一句。

「去哪啊?」

「回學校吧,你應該也不想落下太多課程。」

我和張槐序回到學校的時候,恰好趕上了第一節課下課,走廊上依舊是站在一起閑聊的人。

「喂,你們看呀,那個男生,好帥啊。」

「就是啊,我們學校有這麼一號人物嗎?」

我聽路過的女生都回頭看著張槐序,都這麼說。

「哇靠,張槐序,你請一節課假去韓國做整容了嗎?」一進門,郝健仁便摟著張槐序的脖頸,大為吃驚地揉了揉他的頭髮,「還有你啊譚離歌,你也去做整容了?」

「從我身上下來。」張槐序毫不客氣地將郝健仁從背上摔了下來。

「真是的,好歹人家還幫你跟小百合請了假,你就這樣對我啊,負心漢。」郝健仁甩了甩手,用一副「你好無情」的表情說道。

「請假?」我不思其解地反問道。

「當然了,怎麼可能真的翹課。」

好吧,我還以為張槐序是那種當起壞孩子來也毫不臉紅心跳的人,結果他骨子裡啊,還是個乖巧的好學生。

「那個,請問張槐序學長在嗎?」門口站了兩個聲音嬌柔的姑娘,臉上皆是羞怯之色,目光柔和地往裡頭打探。

「喲,這麼快就有慕名而來的追求者啦。」郝健仁一吹口哨,唏噓一聲,拖著張槐序跑過去和她們打招呼,「你們好啊,小學妹.........」

張槐序無奈地給了他一個白眼。他似乎不怎麼擅長應對女生,就靜靜地把手插在褲兜里,站在後面,沒有表情,也不說話。

「譚離歌,譚離歌!有人找。」

我聽見顧城在門口喊我。

順著那個方向向門外探去,只見沐熙安然地站在教室門口,沖我招招手。

其實我是不怎麼想見他的,但為了避免太多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只能硬著頭皮走出去。

「沐熙學長,有事嗎?」

我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肯定很臭,還帶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

沐熙的笑容停頓了一下,似乎一下子有些尷尬。他沉默了良久,才將一本書遞給我:「這是給你的,是元旦晚會的劇本,我幫你裝訂成書了.........」

「好的,謝謝。」我沒有推脫,把冊子遞過來,「還有什麼事嗎?」

「沒有了。」

「哦,好的。」我轉身就走開了。

沐熙是個身上帶著陽光氣息的人,可在我的眼裡,他同陌生人沒有什麼區別,即便他對我的感情,有些微妙的變化。歸根究底,他是破壞我和安羽丘友誼的始作俑者。

我當時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就到了他的身上,現在想來,我也覺得自己無理取鬧了,他其實什麼也沒做錯,這對他太不公平。

之後的幾天,沐熙時常回來找我,有時是送水,有時是給小百合送輔導資料(小百合也是他們班的英語老師),雖然,他並不是英語課代表。

他用低調的方式,向我傳達某些信息。不過,這樣的日子維持的時間並不長,畢竟,高三的日子接近尾聲,還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高考就正式開始了。

對於人生的第一次大事,諒誰都不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還惦記著一些不重要的事。

羽丘在畫室里,不知道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偶爾有一次,她給張槐序打電話,說那裡的生活簡直跟地獄一樣。

「本來我以為美術生不配擁有白衣服,後來才發現,美術生根本就不配擁有衣服!啥衣服都能染得花花綠綠的。」

她是這麼說的。

她依舊不願意給我打個電話。

自從我和譚耀分開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臨別的時候,他對我的態度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轉變,這讓我一直很在意。我想,他是不是碰上了什麼事兒。

印象里,他的笑容從來沒有像那天那樣溫和,大多數的時間裡,他都是愁眉苦臉地沖我發脾氣。

他都這麼大一個人了,也不會出什麼事吧。

最近母親給我打錢的次數越來越少,數額卻越來越高了。電話里,她簡單地告訴我,最近接了幾個大客戶的案子,賺了不少,缺錢的話,可以打電話給她的秘書。從那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聽到過她的聲音。

母親成了律師界小有名氣的女強人,可她似乎已經變成了一個我不認識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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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散落成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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