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Rian hard

第九章 Rian hard

黑暗裡,我看到一群髮型怪異,穿著黑衣,紋了花臂的男人抽著煙,手持棍棒站在我家門口。

「你們確定他住在這裡嗎?」一個聲音粗生粗氣地問道。

「當然了老大,他今天下午還來過這兒呢。」

「那我就放心了,兄弟們,給我砸門!一定要把他逼出來。」

棍棒砸門的聲音更加響亮,還伴隨著高聲的威嚇:

「譚耀!老子知道你在裡面,快滾出來還錢!」

不好,他們是來找譚耀的。

我躲在樓梯口,愣是不敢出聲。

我告訴自己,

跑,快跑........

可我的腿像麻痹了一般,不斷地哆嗦著。

「砰!」

在慢慢向後退的過程中,我不小心踢到了樓道里的易拉罐,那群人的目光一下子轉移到了我身上。

「有人!」

還未等我反應過來,便有兩個人上來捉住我的頭髮,把我從樓梯口拖了出來。

為首的小混混嘴唇上嵌著一個銀環,嘴裡叼著煙,把鐵棍往肩上一敲,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將一口煙霧噴在我的臉上。

嗆喉的味道讓我不住地咳嗽起來。

「你這小妞我有印象,你就是譚耀的女兒吧。說,他人在哪?」

他的手緊緊捏著我的下顎,捏得我的骨頭生疼。

「如果你要袒護他的話,就別怪咱們兄弟不懂憐香惜玉了。」他那蛇目一般細長的眼睛逐漸散發出陰森森的寒光。

「跟她廢什麼話。」一旁穿皮衣的女人上前來,伸手便是一個巴掌。

這一記巴掌打得我頭暈眼花,耳畔嗡嗡作響,只知道她揪著我的衣領說了些什麼。

父債子償,天經地義。我會落得這麼個下場,也只能怪自己命途多舛。但願他們打完了,覺得沒趣了就自己離開。

我識趣地閉上眼睛,等待著下一個巴掌的來臨。

沒過多久,我的耳邊突然傳來嘈雜的想動,不知是誰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到了牆邊上,還有人不小心踢到了我。

「我去,這臭小子誰啊,這麼厲害。」是那個混混頭兒的聲音。

等到身旁漸漸沒有聲音了,我才敢慢慢地睜開眼睛。

那些人已經皆數散去,地上落了些頭髮和破了的衣服碎片。一個穿著校服的男孩手裡拎著黑色的雙肩包,坐在我的對面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厚重的劉海凌亂不堪。

「張槐序,你怎麼.......」我忙上前去扶他。

「別問了,你怎麼會惹上這群人?」他調整了一下氣息,啐出一口血水,擦了擦嘴角。

「我.......」

難倒要告訴他,我的父親是個賭徒,這些人都是找上門來要債的嗎?不行,我不能讓他們知道........

「我也不知道。」

「你家裡有葯嗎?」他捂著胳膊,扶著牆站起來,問道,「我胳膊被鐵棍打了一下,你家有葯的話我就懶得去醫院了。」

反正他已經知道我家住在這種地方了,也無所謂讓他進我家了。

「當然,請進。」

我扶他坐到沙發上,眼睛一直不停得瞟著他臉上的神情。

還好,看他的表情,他好像並沒有嫌棄我的家。

以前,也有不少人在看到我破破爛爛的家之後,與我越來越疏遠。從那以後,家,成了我最不想被別人知道的地方。別人看來溫馨的家,對我而言,卻成了我心裡的一個污點.......

「你等一下,我幫你上藥。」

張槐序將袖管擼起來,露出半截通紅的手臂來。

看起來還挺嚴重的......

開學三個月以來,他已經幫了我三次了。一班給我帶來了很多驚喜,而他和安羽丘,給我帶來了很多感動。

他們對我這麼好,我卻連一句謝謝都沒和他們說過。

「張槐序,我.......」

「吱嘎......」

大門突然開了,伴隨著一個蒼老的聲音:

「剛才是不是那群討債的來過了。」

譚耀推門進來,看到我和張槐序一個坐在沙發上,一個半跪著拉著他的胳膊,突然大聲吼道:

「你這賠錢貨,才上高中就敢給我往家裡帶男人?看我不抽你......」

他粗糙的手掌作勢要打下來,卻被張槐序一把抓住了。

「叔叔,請自重。我只是她的同班同學。」張槐序攔在我身前,平靜地說道。

「同班同學?你小子是一班的?」,譚耀一改剛才氣憤的模樣,臉上逐漸綻放出扭曲的笑容,忙從一旁拉了張椅子,一臉諂媚地說道,「不早說呢,快坐快坐。」

不等張槐序反應,譚耀便自顧自坐下了,接著說,

「聽說你們一班啊,都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啊?」

「有一些是吧。」張槐序回答。

「喲,不得了。那你們家,是做什麼的呀?收入怎麼樣?」

譚耀呵呵地痴笑著,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額頭間的皺紋隨著臉部肌肉的扭曲又加深了幾分。他的雙手不停地揉搓著,目光里寫滿了貪婪。

呵,我自出生起便沒見過他笑得這麼開心。他那個樣子,不僅讓我看著作嘔,甚至覺得他讓我在張槐序面前顏面掃地,所以,我忍不住沖他吼道:

「譚耀你夠了!收起你那個見錢眼開的樣子!」

這是我第一次,反駁了他。

「見錢眼開?我就見錢眼開了怎麼的?你一個賠錢貨,跟你媽一個德行,老子生你,你還不能讓老子從你男人身上撈點錢了是不是......」

譚耀聽見我罵他,幾乎一下子從沙發上暴跳起來,指著我的鼻子便破口大罵,全然不顧一旁還有張槐序。

我沒有去聽譚耀後面的話,而是看向了張槐序。

他的表情很淡然,像是坐在戲台下的觀眾,而我和譚耀,無異於是台上的跳樑小丑,讓人覺得可憐,可笑,可悲。

那時一股無明業火衝上心頭,有一瞬間我覺得,我恨透了張槐序,他為什麼送我回來,為什麼要趕走那群人,為什麼要看到我想極力掩藏的醜陋。

我一把推開身旁的張槐序沖了出去,譚耀還站在門口絮絮叨叨地罵著些什麼,為了年少時脆弱的自尊心。

如今已經入冬,北方的風冷得凌冽,剌在臉上像被刀割一般生疼,我方才又把外套忘在了家裡。

我坐在路邊的石凳上,凍得直哆嗦,。

「喂。」一個聲音低低地叫我。

我抬頭望去,只見張槐序側著身子站在我面前,雙手插在褲袋裡。

「看到如今這番景象,你滿意了吧!你一直跟著我,關心我,你早就知道我有一個這樣可悲的家!少自以為是,我不要你的同情,我一個人也能很好!為什麼我要生在這種家庭里.....你走,你給我走!」

我想說的明明不是這些,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當初這些話,就這麼脫口而出了。或許是因為我當時已經將他視為朋友,才敢像孩子那樣肆無忌憚地沖他發脾氣。

他當時有些生氣,拳頭緊握著,骨節被褲袋勾勒出一條弧線。

我不該說這些的,我也不想,得罪任何人。

「對不起,我.........」

他稍稍停頓了一下,對我說:

「去我家住吧。」

「啊?」

雖然我也希望能遠離這個家,可我怎麼能住在別人的家裡,還是一個男生。

更何況,我剛才說了這麼過分的話......

「別胡思亂想,我只是覺得你住在這裡不安全。」張槐序的臉微微紅了一下。

見我沒有說話,他咳嗽了一聲,接著說道:「我住學校旁邊的公寓樓,和安羽丘一起。你住進來的話,正好有一間空房留給你。」

「只有你們兩個同住嗎?」

「嗯。」

從一開始,我就很好奇他和安羽丘之間的關係。就算關係再怎麼親密,畢竟男女有別,也不至於住在一起吧。

難不成他們是異性兄妹?或者別的什麼關係?

我看著站在身前的張槐序,幾乎按耐不住地想問他這個問題。

我該問嗎?這畢竟是別人的私事,這樣會不會不太禮貌.......

權衡一番過後,我選擇保持沉默。

「怎麼樣?去嗎?」張槐序問道。

今晚家裡是回不去了,我也沒有多餘的錢去住酒店,在他那裡暫住一晚應該不要緊,畢竟還有安羽丘在......

「嗯。」我點點頭。

於是,我們坐上了回程的公交車。

張槐序一上車就開始打盹,估計是累了。我倚著窗子,看著窗外形形色色的風景。

我突然擔心起譚耀來。

不知道那群人會不會回來找他,他一個人,能解決嗎?雖然他說了過分的話,也從沒盡過做父親的義務,但他畢竟還是我的.......

「不用擔心,我給了他一點麻醉藥,自保應該沒問題。」張槐序的眼眸半睜半閉,忽然開口道。

「麻醉藥?」

「今天化學課無聊的時候調的。」

「.........」

「張槐序,你是因為同情我,才會屢次三番地幫我吧。」

「嗯?」

「謝謝你,只是以後,你不用再幫我了。針不扎在自己的身上,就永遠不會感同身受。你們和我不一樣,你越是關心我,我就覺得自己越可悲,越無能,剛才我還誤會了你........」

張槐序一直沒有說話,時間彷彿在這時凝固了,連窗外的車鳴聲聽得都不太真切了。

我低低地埋著頭,雙手放在大腿上揉搓著衣角,手心不自覺地冒出冷汗來。

「不是同情你,」張槐序轉過頭來,認真地看著我,微風吹起他的劉海,我看清了他的眼眸里,浸潤著悲傷。

「我不是同情你,只是覺得,我們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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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散落成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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