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柔雪

學生們還想退學，他們的想法註定是夢中泡影，進入了訓練基地，個人手機被搜走，無法跟外界聯繫，這裡坐車出去需要一個多小時，想自己出去，用兩條腿至少需要半天時間。

再加上大大小小的行李箱，根本走不出去，他們還沒有壯士斷腕，拋棄行禮的勇氣。

就這樣，學生們在訓練基地開始封閉式的訓練。大樓里鎖著的門打開，有了衛生間，還有食堂，總算是改善了條件。

早晨繞著操場跑十圈，然後休息半個小時，吃早飯，再進入器械室鍛煉身體，完成各項指標。上午九點之後進入旁邊的靶場，有穿著迷彩服的教練教授他們射擊的技巧。

下午上文化課，從跟蹤到竊聽都包括了，下午三點訓練格鬥搏殺的技能。這就是新生們的日常訓練。

別人跑十圈，戚金跑二十圈，教練說得好，這是對他的「加餐」，按照以前的體能，戚金根本跑不下來這麼長的距離，每當他沒力氣之後，就會集中精神從小木片獲得力量，每天像是一匹野馬一樣狂奔。

戚金開始還想武嫣兒去哪兒了，但是每天累得他連想念都沒有精力。一個星期之後，新生們漸漸適應了訓練，叫苦聲終於漸漸稀少。

迷彩服們感覺時機已經到了，開始殘酷的淘汰比賽，以前沒有完成任務的學生沒有飯吃，現在制定了新的標準，凡是沒有完成任務的學生，一律轉走。

換成前一個星期，被轉走是一件好事，終於不受壓迫了。現在，每個人的心態都發生了變化，感覺這裡的訓練對自己有好處，感覺最明顯的是個人體能增強了不止一倍，還有槍玩兒。

男孩子沒有不喜歡槍的，跟男子喜歡刀一樣，殺人的利器，在他們的手裡是最好的玩具。

還有一個變化來自伙食，這裡雖然遠離城市，但是每頓飯都有三個菜，菜肴裡面有豬肉、牛肉，肉食是長身體的年齡段最喜歡的食品。

有肉吃，有槍玩。

一下子讓新生們留戀訓練基地。

還有一個非常流行，卻沒有被證實的消息：「只要在訓練基地堅持下來，工資翻倍，直接打進個人的銀行卡。」這個消息是迷彩服偷偷放出來的，儘管沒有證實，卻給每個學生無限的希望。

日常訓練就當是做苦工了，而且不是那麼枯燥，流下汗水之後多了幾分歡喜。

第一天的淘汰賽之後，一共有二十三個學生被踢出局。這些學生愁眉苦臉地拿著行李，一步一回頭上了車子，留下來的學生看著他們一個個從眼前走過。

沒有告別，靜默的心都不捨得離開訓練基地。

迷彩服的表情很嚴肅，像是打仗一樣，仔細看他們，在眼睛的深處，竟然有幾分不屑。他們認為這些學生太弱，不論是身體還是感情，都弱不禁風。

刑警面對的都是最殘酷的犯罪分子，最暴力的社會犯罪，最兇殘的匪徒。

讓這些弱不禁風的學生將來對那些暴力分子執行法律，只有比暴力分子更強大才能保證他們活下來。

這些話，沒人跟學生們說，在學生們還幼苗的階段，說出真情，只能增加他們的恐懼情緒，嚇壞了幼小的心靈，沒有半點好處。

這是穿著迷彩服的教練們的想法。

戚金站在人群邊緣的地方，他來到訓練基地之後，總是感覺心中不安，一種危險的氣息繞著他，怎麼調節，也趕不走心底里的躁動不安。

因為心裡有了不同於別人的想法，他改變了自己以前的習慣。不論做啥事，都在偷偷觀察，一邊看一邊在心裡琢磨，找到對自己最有利的東西，然後再行動。

用比較通俗的話說，現在的戚金學會了動腦子，在離開父母的地方，沒有依靠，沒有退路，只能靠自己才不被淘汰出局。即使是迷彩服讓他「加餐」訓練，戚金也沒反對的表示，默默承受了下來。

他發現自己變了，變得不認識自己了。回想一下性格的變化，完全是環境造成的，這裡不同情弱者，只有強大，才能立足。

隨著一批學生被淘汰之後，訓練更加嚴格，運動量增加一倍。迷彩服交給戚金的任務也跟其他學生一樣，沒有格外「加餐」，對他作弊的懲罰完成了。

這對戚金來說是一個好消息，別人的運動量增加了，他仍然保持以前的訓練數量，看著學生咬牙堅持訓練，他卻輕輕鬆鬆就能完成，而且不需要藉助於小木片。戚金的心裡終於高興了，暗自說道：「我的春天來到了，古人誠不欺我，寒冷的冬天過去了。」

他盼望的春天並不溫暖，迷彩服變了一種方式對他格外「照顧」，別的學生晚上休息，戚金被單獨召見，讓他學習電腦操作。

以前，戚金會玩遊戲，卻不懂其他軟體，硬體也只摸過鍵盤、滑鼠。

教練是一個戴著眼鏡的女子，看上去不超過三十歲，黑鏡框的眼鏡讓她的臉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漠。戚金規規矩矩地挺直了腰身，立正站在門口。

眼鏡女足足看了他三分鐘，給戚金很大的心理壓力，就在戚金轉身想跑掉的時候，眼鏡女終於開口說話了：「我叫柔雪，你叫——戚金是吧？」

沒想到面容酷酷的眼鏡女有一個詩情畫意的名字，但是百家姓裡面有姓柔的嗎？戚金暗自揣摩，說道：「柔雪老師好。」

點點頭，柔雪擺擺手說道：「不要拘謹，隨便一點好。」

平時多看少說的戚金不敢隨便，在這裡不隨便都受到格外的「照顧」，如果真的隨便了。「照顧」更多，受罪的還是他。想在訓練基地混下去，如履薄冰最好，時時敬畏，不能做得過火。

看到他小心翼翼的樣子，柔雪沒再讓他為難。輕輕咳嗽了一聲，從桌子上拿起一本書，扔給戚金，說道：「你先看看這本書，然後我來提幾個問題，過關了，我教你一些別人不會的東西，不能過關，哪兒來哪兒去。」

翻開書，戚金看到封面上寫著《電腦編程》，四個楷書印刷字體。

打開裡面的內容，戚金不由得皺眉，都是用術語寫的，他看書本來就不擅長，有暈書的毛病。看這種專業書籍，跟閱讀天書沒有區別。柔雪看到他一臉苦瓜的樣子，就知道戚金心裡想的是啥，說道：「你能做我的學生，可以考慮減少一些鍛煉強度。」

沒有什麼比這句話更刺激的了，每天訓練，累得像死狗，讓學生們叫苦連天，睡覺連做夢的力氣都沒有。實在是凄慘無比。能減少訓練強度，無疑是一個最好的消息。

戚金咬了咬牙，說道：「保證認真學習。」

他暗暗調動小木片的力量，讓暖流進入大腦，他一張一張翻動書頁，強迫自己把所有的內容強記下來，能把書背下來，還發愁提問嗎？

三個小時之後，戚金站在原地把這本書強記下來，閉眼回想一下內容，發現每一頁的文字浮現在眼前，就像是把整本書印刷在腦子裡一樣。小木片發威的結果，讓戚金很滿意。

「讀完了？」柔雪從電腦屏幕上轉過來。

戚金不知道她依靠什麼來判斷的結果，但是他的確是讀完了整本書，於是點點頭，說道：「我這速度，是快還是慢？」

柔雪笑了笑，說道：「還行吧，下面我考考你。」戚金不知道，柔雪十分吃驚，這本書有三百一十四頁，裡面全部都是關於電腦軟體的術語，甚至夾雜著英文，能讀下來就不錯了，想記住內容，恐怕無人做到。但是她沒有說破，用簡短的評語說戚金「還行」。其實是「非常好、超級好」的意思。

隨後，柔雪提了幾個問題。戚金思考了一下，其實是翻閱腦海里的書本，然後回答了問題。

看到戚金真的把這本書背下來，柔雪非常吃驚，終於高興地說道：「好，很不錯，你有驚人的記憶力，我會跟你的教練說，給你減少訓練的運動量，讓你學習一些電腦知識，從明天開始，每天晚上六點半到這裡來。」

「謝謝老師。」戚金很高興，終於不需要流汗了。

他的興奮只有一夜，第二天，訓練的數量照舊，晚上別人休息的時候，他來到柔雪的屋子裡，綳著臉問道：「柔雪老師，你不是答應我，減少訓練的強度嗎？」

「我是說起過，不過，你的教練給沒給你減少，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有建議的權利，無法做處置。」

戚金的心情一落千丈，凝視著一臉無辜的柔雪，幽幽說道：「你騙了我。」

「這怎麼是騙呢？小夥子，多學一項技能，將來你的路會更寬廣的，你以為誰都能得到我的教授嗎？」柔雪的眼睛熠熠閃光，她遇到這麼好的學生，一定要緊緊握在手裡，不讓他逃掉。

道理人人都能講出來，但是做起來卻難了。戚金覺得自己很苦逼，白天需要體力，晚上增加了腦力，從身體到精神受到摧殘。就這樣，他跟著柔雪學習了三個月的電腦技術，從軟體到硬體，均有涉獵。

柔雪倒也神通廣大，每天都能拿出不同型號的電腦給戚金做示範。有時候戚金也暗自奇怪，柔雪的年齡不大，懂的知識卻非常多，從一般的軟體到監控設備、手機功能等等，講解的深入淺出，通俗易懂。說她是一個電子專家也不為過。

柔雪其實是公安部的一個電腦專家，她獲得兩個電子專業博士學位，是一個了不起的人才，但是這樣的人才給戚金單獨上課，是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好事。戚金並不知道這些內幕，他只看到柔雪冷漠的一面，內心對她有一些抵觸。

三個月之後，有一天，柔雪對戚金說道：「我能教你的東西都教了，你能把別人大學五年的課程三個月學會，實在是了不起，祝賀你，從明天開始，你不需要來了。」

「什麼？大學五年的課程？」戚金呆了呆，馬上說道：「既然我已經學會了大學五年的課程，是不是可以從這裡離開了？」

上大學就是為了學習知識，既然已經拿下大學的課程，戚金想找一份工作不是很難。既然能找到工作，每天還在這裡熬練身體幹嘛啊，傻子才會選擇留下來。

柔雪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小夥子，我跟你說實話吧，越是人才，你的教練越是不能放你走，咱們刑警裡面的頂尖人才太少了，你是精英，將來要派上大用處的，怎麼可能放你走呢？」

「原來是這樣的……」戚金恍然大悟，原來他不知不覺把自己抬得太高了，引起有心人的關注。豈不知，他在訓練和培訓中，使用的是小木片作弊的辦法，按照戚金真實的能力，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而已。

因為作弊，被當成精英人才，將來會受到重用，這是一件好事，但是刑警是一個特殊的職業，所謂的重用，可能執行的是更加危險，更加無法完成的任務。

明白過來的戚金只想跑掉，永遠不再回來。

他終於找到了心中隱隱不安的源頭，原來是來自刑警學院的教練，這些培養刑警精英的教練們把他放在一個十分危險的位置上。

三個月以來，戚金跟柔雪相處比較隨便，除了冷漠之外，柔雪是一個非常稱職的老師。戚金大著膽子說道：「柔雪老師，我現在回家，不讀刑警學院了，成嗎？」

柔雪冷漠的臉上帶著笑意，說道：「那是不可能的，你已經是刑警學院的高材生了，以後只能在刑警這個職業上一直走下去，這不是你來選擇的問題，而是國家和人民的需要，將來你在刑警的崗位上付出能力，跟惡勢力做鬥爭，如果想退出，國內再無你的容身之地，別想著推卸責任，逃避現實，你既然有能力，承擔的任務註定了跟能力成正比的，假如有渾渾噩噩，隨波逐流的態度，趁早趕緊打消吧，只要你肯努力，榮譽和掌聲也屬於你的。」

戚金的心一沉，果然如此，他藉助小木片的力量，成為了不平凡的人，承擔的風險也提高了。歸根結底，小木片不是什麼好東西，能帶來意外的災禍。現在，別人還不知道小木片的存在，如果被人知道了，戚金只能更加危險，因為不明真情的人會為了它而瘋狂，忽視掉小木片帶來的負面作用。

或許，將來能藉助小木片擺脫掉被動的地位。

戚金只能這樣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