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噩耗

第一百零九章 噩耗

和大自然相比,人顯得是那樣的渺小與無力,平常人爬個山頭都要氣喘吁吁,更何況徐德善要的是測繪黃河沿線,自從出離了大名府一來,轉眼之間幾個月過去,已經到了寒冬時節。

這麼長的時間過去,徐德善的工作進度,比起徐德善預想的要慢的多,這幾個月里,徐德善只是粗略的把黃河沿岸的地形粗略的測繪一遍,不說其中漏洞百出,需要一一校正,就算是全對,徐德善還要勘察更廣闊的地方,尋找出一條最適合黃河的河道,全力開工,叫黃河十年之間沒有災難之憂。

徐德善是個工作狂,但是徐德善手下可是普通人,眼看著年關將近,人心就逐漸的散了,也是啊,辛辛苦苦大半年,為的不就是能夠在過年的時候回家團聚,看一看妻賢子孝,其樂融融嗎,就連沈括,被徐德善綁來了這麼長時間,也不由得想要回家看看,報個平安。

本來心煩意亂的徐德善,想起沈括來,嘴角不由得露出來一絲微笑,不得不說,有些人天生就是要幹這一行的,沈括跟自己的時間最短,可是在學習測繪這一行,沈括的天分超越了所有人,所有的問題,只要徐德善知點一二,沈括馬上就能通宵三四,還能反知五六,在前幾天里是徐德善教沈括,而再過了些日子就變成了沈括與徐德善討論問題,等到了最後的時候,沈括問出的問題甚至已經可以叫徐德善面紅耳赤,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沈括能夠有這樣的成績,是徐德善很願意看到的,因為徐德善知道的知識雖然多,但是徐德善只是一個人,天大的本事,一天也只有十二個時辰,徐德善不可能把全部的時間用在測繪上,也不可能把所有的時間用在打造兵器上,他需要找一些弟子,學習他的知識,當弟子學會之後,再教給更多的弟子,當大宋子民所有人都能掌握這超越時代的科技之後,那麼大宋才是世界最強之國。

半年的時間,在徐德善看來實在是有些短,沈括有這樣的天分,他想交給沈括的還有很多很多,但是時間就是不等人,到了年底,徐德善實在是沒有理由再留住沈括了,而一旦讓沈括走了,徐德善實在不知道沈括還會不會回來,徐德善只能是拖一天算一天,儘力的多交給沈括些新東西。

就在徐德善還在猶豫什麼時候放假的時候,有人替徐德善做出了決定,這一天徐德善等人正在黃河上順流而下,忽然對面行來了一艘快船,打的是官府字型大小,徐德善沒有在意,本要讓過他去,可是那快船看見徐德善的船隻,卻減速靠攏,魏晃急忙帶人戒備,那船上人言明身份,原來是大名府賈昌朝派來的,到這裡來尋找徐德善一行人。

徐德善心中奇怪,自己出來的這半年裡面,賈昌朝沒沒派人來找過自己,怎麼現在派人來了,難道是看見將近年關,想自己了不成,徐德善心中暗笑,把那人叫來,問道「賈大人找我幹什麼?」

那人道「賈大人說北方邊境有緊急軍情,需要徐大人回大名府商議,其他的,小人也不知情。」

船上人聽了,不由得都心頭一緊,那彌勒佛教叛亂之事剛剛過去,難道又有邪教餘孽鬧事不成,這可是非同了得,徐德善急忙叫人全速前進,直奔大名府。

順水行舟,一日千里,只一日夜間,徐德善便回到了大名府,站在城外,果然看見城牆上士兵披盔戴甲,戒備森嚴,知道事情非同小可,急忙進城,趕奔賈昌朝的府衙。

徐德善來到的時候,賈昌朝正在召集眾官議事,徐德善照例想要推門就進,可是走到了門口,卻不自覺的放慢了腳步,在門口處咳嗽一聲,道「下官徐德善拜見。」

屋內眾官回頭,看見了徐德善,徐德善走了半年,餘威仍在,眾官急忙都起身相迎,把徐德善讓到了屋內。

徐德善進屋,看見賈昌朝愁眉不展,知道這一次事情重大,可是徐德善奇怪,之前眾官員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熱鬧非凡,可是自從自己進屋之後,卻靜悄悄的,沒有人說話了,還有人不時用眼偷瞄自己,徐德善感覺到很不舒服。

安靜了一會兒,賈昌朝看眾官都不說話,又看了徐德善一眼,擺擺手道「既然如此,那就這樣,你們先回去吧,諸位多多費心,做好萬全準備才是。」

眾官答應一聲,紛紛告退,片刻之間,屋子裡就只剩下了徐德善與賈昌朝二人。

徐德善問道「賈大人,你說北方有了戰事,不知道是什麼戰事,情況如何,難道是有彌勒佛教餘黨叛亂不成?」

賈昌朝嘆了一口氣,道「若是王則餘孽倒是好了,可是這一回,是遼國突然犯邊,劫掠我國邊境百姓,事態緊急,比起王則叛亂,嚴重了不知道多少倍。」

徐德善道「遼國

入侵,咱們打回去便是,這有什麼猶豫的。」

賈昌朝一瞪眼道「兩國交鋒,國家大事,豈是你我能夠輕談,更何況遼國四十萬鐵騎,如山如海,我宋軍如何能夠抵擋?」

徐德善道「那你叫我回來幹什麼,還不是一樣的乾等著,若是等朝廷做出決策,恐怕整個河北都成遼國的了。」

賈昌朝搖搖頭道「事情沒有你想像中的那般嚴重,這一次遼國入侵的,只是一隻小部隊,掃蕩一番之後,現在已經退回了遼國境內,現在朝廷要做的,是與遼國商討這一次犯邊的善後事宜。」

徐德善有些迷糊,道「可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賈昌朝意味深長的看了徐德善一眼道「那遼軍掃蕩的縣城裡面,是有高陽縣的。」

徐德善的腦袋嗡的一聲悶響,晃晃悠悠差點沒有暈倒過去,賈昌朝上前扶了徐德善一把,把徐德善抱到了椅子上面,好半天,徐德善才感覺清醒過來。

徐德善滿目通紅,急問道「那我父母兄弟如何?」

賈昌朝搖搖頭道「不知道,遼軍來的突然,繞過了邊軍放線,直擊內境,四處劫掠……」

徐德善聽了,不待賈昌朝說完,一拍桌子,跳下椅子,往外就跑,賈昌朝急忙問道「你去哪裡?」

徐德善道「回家!」

賈昌朝的嘴唇動了動,並沒有阻攔,在他決定把徐德善找回來的那一刻,他就已經知道了是這樣一個結果,如果徐德善不回去,那才不叫徐德善了。

由於遼國入侵,河北現在流民四起,匪徒猖獗,徐德善一個孩子要想從大名府回去高陽縣,一個人千難萬難,賈昌朝急忙叫來了魏晃周迪,叫他們點了一百精兵,編了一個查看敵情的理由,叫他們互送徐德善回家。

對於賈昌朝的這一番好意,徐德善並沒有領情,一百精兵,又不是一百騎兵,從大名府趕到高陽縣不知道要多少時間,徐德善只帶了魏晃周迪二人,三人每人一馬,連夜出發,快馬加鞭,只兩日的功夫,便從大名府趕到了高陽縣。

雖然距離遼軍入侵已經過去幾日的功夫,可是只見那道路兩旁,仍然還是殘垣斷壁,不時更能夠看見死屍倒地,徐德善越發的心急,選擇道路,趕奔富平鄉。

多麼熟悉的道路,多麼熟悉的場景,可是想當初離家之時鳥語花香,一片安詳,可是到如今,這裡只剩下無盡的哀傷與痛苦。

眼看著離家越來越近,徐德善的心也越來越涼,等遠遠的能夠望見徐府的時候,徐德善的心已經如冰窟一般。

已經不用再往前走了,遠遠的就能看到,徐府,包括周圍的房屋,已經被火燒的漆黑倒塌,用夷為平地來形容絲毫也不過分,而徐府那碩大的牌匾,正扔在了廢墟之上,刺眼醒目。

徐德善一聲大叫,暇眥欲裂,催馬跑到近前,要看個究竟,可是騎馬的時間久了,那腿早就僵住了,身子一歪,直接摔了下去,魏晃周迪急忙跑來,把徐德善扶起來,徐德善往前走了一步,又是差點摔倒,原來徐德善連著騎了兩天的馬,大腿都被磨破了皮,紅腫不已,哪裡還能走的了路。

徐德善被魏晃周迪攙著,一瘸一拐,來到徐府的廢墟之前,左看右看,也看不有什麼活人氣息,頓時傻了,腦子空空的,不知道自己需要幹什麼,而後鼻子一酸,便號啕大哭起來。

魏晃與周迪對視一眼,魏晃留下來照看徐德善,周迪則向四周走去,看看能不能找個人問一下具體情況,若是遼軍來之前徐府人就已經走了,那麼也好叫徐德善放心。

周迪走了一圈,卻發現這裡半個人影也無,再走回去,便看見徐德善早已經沒有了淚水,倒在了廢墟上,兩眼空洞,沒有了魂一般。

周迪想了想,這裡找不到人,那縣城總該有人吧,那遼軍總不能幾日的功夫就把高陽縣給屠了,於是飛身上馬,直奔縣城而去。

那縣城此時倒是已經能夠看見人影,只不過城門之處士兵檢查森嚴,周迪亮出自己的身份,自然無人阻攔,周迪一馬當先,直奔縣衙,去找縣令王全早去了。

這幾天王全早鬱悶的不行,你說大宋這麼寬廣的地方,去哪裡劫掠不行,非要跑到自己境內,也虧的縣城防守嚴密,遼軍都是騎兵,這才沒有叫遼軍把縣城打下來,可是那縣城以外卻損失慘重,王全早正忙著處理各種事情不可開交呢。

周迪來到這小縣衙,哪裡用什麼稟報,直接闖進了王全早的書房,王全早自然是認識周迪的,急忙拜見,又聽說徐德善回來了,而且還是官封六品尚書員外郎,正在徐府廢墟處等著呢,嚇得急忙穿戴整齊,隨著周迪出

城趕奔富平鄉而去。

徐德善離去只是半年的時間,可是如今王全早再次看到徐德善,一眼就能看出來徐德善的不同,之前徐德善威勢自然有了,但是畢竟年少,雖然能夠唬人,但是畢竟底蘊不在,可是如今徐德善雖然說傻獃獃倒在了廢墟上,但是身上的那一絲官威卻展現的淋漓盡致,王全早想要上前打一聲招呼,可是走到了近前,還是施禮,道了一聲「下官王全早拜見。」

徐德善哭了半天,如今腦子也清醒了許多,看見王全早來了,急忙問道「王全早,我徐府為何變成了這樣?」

王全早猶豫了半天,看徐德善眼珠都要瞪了出來,這才給徐德善說了詳細的經過。

原來,今年遼國境內大旱,牧草缺少,如今到了冬日,恐怕不能過冬,便有遼國人時常過境,搶劫商戶,不過那都是小打小鬧,在邊境之間,大家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誰曾想到,這一隻遼軍竟然繞過邊境,直接來到了高陽縣,一路燒殺搶奪,過往之處人畜不留,還想要攻打高陽縣城,高陽縣憑藉著王全早親自上城樓壓陣,抵抗了一日,遼軍便撤了,可是縣城之外,一馬平川,只能任由遼軍馳騁了,王全早再沒有什麼辦法了。

而富平鄉內,由於學堂所在,徐府之中集結了一批的護衛,當日遼軍來襲,徐才正急忙叫鄉中百姓聚在徐府之中,依靠院牆抵抗。可是一戶平常人家的院牆怎麼能如縣城城牆一般,遼軍看徐府寬大,知道裡面自然有些財物,故此不惜一切代價,破了院牆,攻入其中,最後更一把火將徐府燒了,其中眾人,盡數被燒死,而徐府一家,無人能夠逃過此劫。

王全早說到這裡,徐德善再次的癱倒在地,王全早繼續道「我已經叫人把徐大人等人的屍體找出安葬了起來,徐公子,要不要先去祭拜一下。」

徐德善忽然跳了起來,怒道「人都死了,祭拜還有個屁用!我去找賈昌朝,叫他給我一支兵馬,我要殺入遼國,為我父母兄弟報仇!」

徐德善說完,跳起來就走,魏晃急忙把徐德善拉住道「徐郎君且慢,此事非同小可,還要慢慢商議!」

徐德善叫道「還商議個屁,他契丹人入我國境,殺我百姓,難道我們還要忍氣吞聲不成,趕緊殺過去,死就死了,省的過的如此窩囊!」

徐德善說著還往前走,魏晃一把把徐德善抱住,道「徐郎君,休要說這些氣話,你家人被遼軍所殺,心情悲憤,我等都能理解,可是兩國交戰,動輒數十萬兵馬,其中死傷人數,豈不是更多,更何況我宋朝一向弱於遼國,太祖太宗之時如何,我軍不還是敗於遼軍之手,貿然開戰,定然大敗虧輸,到時候不要說高陽一地,就算是河北全境,都要戰火連天,恐怕要被契丹人佔據了。」

徐德善氣道「魏晃,虧你還是一個武將,怎麼和那些文臣一樣的論調,想當初你兄弟被叛軍所殺,你的豪情壯志哪裡去了?原來你只是對自己人有辦法,面對遼軍,膽子就慫了,你還是不是個男人!這一次他們殺的是我的父母兄弟,你們不管,可是下一次等他們殺你父母兄弟的時候,我看看還有誰管你!」

魏晃被徐德善說的面紅耳赤,道「徐郎君,可是遼軍現在已經退回去了,就算是想打,也打不了啊,估計朝廷已經在派人與遼國談判了,你這個時候鬧事,豈不是至大局於不顧。」

徐德善面色抽搐,道「你就說,你敢不敢打吧!」

魏晃道「徐郎君,自從你把我從大牢里救出來,我這一條命就是你的了,你叫我現在自殺,我也絕無怨言,可是……你經常說的,咱們做事情,總要講道理的吧,咱們死不要緊,可是做事總不能虧了,咱們殺人能殺幾個,到時候給了他們口實,得便宜的,還是他們遼國人。」

徐德善把拳頭攥的死死的,良久也不說話,到最後,終於是鬆開了手,閉上眼睛,靠在了亂石上,用嘶啞的聲音說道「魏晃周迪,你們走吧,回去跟賈大人說,我父母身亡,從此辭官不做,丁憂三年,你們……走吧。」

魏晃周迪看了看徐德善這樣的狀態,又看了看旁邊的王全早,王全早急忙道「二位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將徐公子照顧周全。」

魏晃周迪知道自己再說什麼也都不合適了,互相看了看,覺得叫徐德善一個人安靜安靜也不是壞事,再說有王全早在一旁照看,也出不了什麼問題,自己也要回去給賈昌朝報個信,於是對徐德善施禮之後,回身上馬,返回大名府去了。

徐德善看魏晃周迪走了,叫王全早把自己領到了徐才正等人墳墓之前,擺擺手,叫王全早也走了,徐德善整理衣襟,跪下給徐才正等人規規矩矩磕了四個頭,而後翻身上馬,一路南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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