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以舅舅的名義照顧病人（4）

秦商霖一整夜抱臂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他默默地看着病床上這個女孩。

什麼時候，他感覺到她對他開始產生了特殊的迷戀之情？初遇9歲那年的她，之後的八年裏，他見證了她的艱辛的成長曆程。年少的她，被嚴厲的母親逼着練琴，練歌，練舞，練書法和口才、表演等才藝，不斷參加各種比賽。稍有不慎，便被她的媽媽彭琳藍訓斥一番。

他記得那年寒假，他和那幾個同學去彭林軍家玩的情景。顧心吃飯的時候像塊牛皮糖粘着他緊緊。

第二天是周末，李建陪肖勝平去天津了。明天秦商霖和彭林軍也過去天津玩。顧心忙了一天，白天的時間安排得滿滿，馬不停蹄換著上課，從鋼琴到古箏，舞蹈，唱歌，書法，口才，還要英語口語練習等。

上午彭林軍睡懶覺，外公親自送顧心去上課。午飯後彭林軍帶顧心去上課。秦商霖陪着一起去。顧心一路上牽着兩個帥舅舅的手，開心極了。

她張口唱着一曲古風歌，秦商霖聽呆了。小小年紀發音如此準確，無論是音律還是節拍，唱詞，都極為出色。

聽彭林軍提及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姐姐，彭琳藍是一個很有名氣的歌唱家，因為長期出國以及全國各地參加活動，和顧心的爸爸聚少離多，婚後不久，兩個人的感情開始出現問題。目前他姐姐和顧心爸爸正在鬧離婚。

小顧心全然不知這些風雨欲來的成年人的殘酷戰爭。她的身上散發一股花朵般馨香的氣質。練過舞蹈的身姿，走路也格外優美。

晚上回到家，顧心累極了，坐在計程車上打瞌睡。彭林軍接了個電話，把顧心退給秦商霖抱着睡。

吃完飯兩個小舅舅要去看《無間道》，顧心眼巴巴地看着彭林軍。小舅舅自然明白她的心思，便向爸媽說帶她也去。外公外婆本來不肯應允，怕彭琳藍知道了會訓斥顧心。

彭林軍替顧心求情，秦商霖也替她說話，顧心這才得到允許做他們的跟屁蟲。這下子顧心樂開懷，一路上緊緊抓着兩個小舅舅的手。

「幸好媽媽今天不回家，否則我不能出來看電影了。」路上，顧心開心地說道。

彭林軍摟着她外甥女，憐惜地拍拍她的頭。

秦商霖的目光默默落在孩童愉悅的臉上。兩個大男孩牽着她走進電影院。

兩個大男孩看得津津有味，顧心卻因為白天太緊張勞累，看到一半就睡著了。本來是小舅抱着她睡，電影快要結束時，小舅出去接電話，他把順手顧心交給秦商霖負責。

於是秦商霖將熟睡的顧心攬在胸前看電影。直到電影散場了，彭林軍還沒回來。秦商霖背着熟睡的小姑娘出去找他。

彭林軍剛交了個女朋友，本來好好的，放假前出了點問題，兩個人在鬧矛盾。彭林軍一路打電話，秦商霖背着顧心一路默默緊跟。其實路上顧心醒了，但她發現自己在秦商霖背上，她又閉上眼睛裝睡。

幸好電影院就在家附近。一進家門，秦商霖將顧心背進屋去，把她交給外婆。彭林軍站在院子裏繼續說了十幾分鐘才進來。

第二天早上顧心醒來時，小舅舅他們已經去天津玩了。

他們晚上就從天津回來了。一進院門，他們就聽見彭琳藍厲聲呵斥顧心的聲音。等進了客廳，秦商霖看見滿臉淌淚的顧心可憐兮兮地立在鋼琴旁邊，因為一段新學的曲子，顧心頻頻出錯，彭琳藍火氣一來，將她的樂譜丟到地上，劈頭蓋臉責罵她。

外婆氣得要命，她走過去將書撿起來。

「不過是個9歲的孩子，彈錯了就再彈，多練幾遍就是，有必要衝孩子發火嗎？」

「媽，我教孩子的時候你別插手。」彭琳藍正在氣頭上，絲毫不注意控制自己的語氣。

顧心的外公走過來指責女兒。「哪有你這樣教孩子的？你小時候練琴，你媽媽可從來沒有罵過你。」

「那是因為我比她認真。」彭琳藍不服氣地頂嘴。

秦商霖和彭林軍兩個人立在門外默默看着屋裏的一切。

「顧心五歲就拿了全市鋼琴大賽第一名，7歲就被邀請到法國參加鋼琴比賽，你那時候有這樣的成績嗎？」外公繼續訓斥女兒。

「那還不是我管教出來的成績？沒有我，她能有今天這樣的成績？」彭琳藍語氣愈發急躁。

「姐，爸說得對。心心已經很優秀了。她畢竟是個孩子，你不要過度逼迫她。」彭林軍看不下去了，迎頭而進。

彭琳藍扭頭看見弟弟和他的同學站在屋外，衝到喉嚨的那些話默默咽下去。

「顧心，你回房去練習古箏，一個小時后再過來繼續這段。」

顧心抽噎著往外走，穿過庭院朝西邊她的卧室走去。

秦商霖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

顧心回頭望着他。

「好好練。」他輕聲說。

「嗯。」顧心止住淚水，默默進屋去。

一會兒，他們聽見屋裏傳來行雲如水的幽雅琴聲。

外公外婆招呼他們進來客廳喝茶吃水果。秦商霖立在庭院，他抬頭望着天上那輪清皎的寒月，聽着屋裏清揚的琴曲，若有所思。

春節后快開學前，秦商霖從山西老家趕回來，李建和肖勝平也過來了，他們一起去爬長城，把顧心也帶去了。肖勝平和李建還有小舅爭着第一個爬上好漢坡，只有秦商霖一直耐心且細心地牽着顧心的手。爬坡時幾乎是推着她拉着她抱着她上去的。

等爬到坡上，幾個人面對着祖國的大好河山，發出愉快的叫喊。顧心示意秦商霖彎下身子來，他依言彎腰，頭剛好在她頭前。她從口袋裏掏出乾淨的小手絹給他擦汗。秦商霖無聲地笑了，他拍拍她的頭，直立起來，眺望長城外蜿蜒的叢林。

他們幾個一起住在彭林軍家，過兩天，他們各自返校開學去的。他很會做家務，每天搶著幫保姆燒菜。小舅舅早說了，他這個同學很會做飯，經常給他們幾個室友開小灶。

外婆樂呵呵笑着，商霖舅舅在家又是做飯又是洗碗，全家人都喜歡他。轉眼假期過去。

往事有些甜。轉眼六年過去了，有時候他夢裏驚醒，那個笑靨如花眼睛亮晶晶的女孩倏然長成大姑娘。他卻再也不能見到她了。沒想到奇迹總會在一瞬間產生。誰能料到，哈文教授打電話叫他赴宴的一個偶然機會，讓他重新見到朝思暮想的小姑娘？

天亮后，顧心還沒醒來。護士過來量體溫。腸胃炎也基本得到控制。醫生建議再住院觀察一天，明天可以出院。

李教授他們出發前過來看望顧心，沒想到顧心正睡着。他們對秦商霖表達誠摯的謝意后，司機領着他們去參觀安排好的景點。為了讓他們在波士頓玩得更開心，秦商霖特意安排了助理嚴麗陪同他們。

鄭凱文後來在哈文教授家認真聽了關於秦商霖的故事。上海交大優秀的科技人才，畢業后曾前往劍橋大學讀研，繼而取得相關專業的博士學位。三年後回國創業，不過那次創業是以失敗告終，原因是合伙人出了問題，但事後他並沒有追究合伙人的法律責任，然而自己將責任攬下來，然後再次出國，進修哈佛商學院博士學位。然後被高薪聘到縵迪公司做CEO。

這是一個低調、內斂、才氣橫溢的男子。

鄭凱文默默地看着病床上熟睡的顧心，心情複雜極了。

等他們走後，秦商霖打電話給董事長請假，說這兩日他有些私事要忙。

他寸步不離守護着她，打電話給一個熟識的華人餐廳老闆，叫她煲了顧心最喜歡的淮山薏苡仁蘿蔔粥。老闆是個四十多歲的女子，她兒子曾經請秦商霖做過家庭老師。她每餐親自把粥送到醫院，順帶給秦商霖帶來可口的套餐。

等顧心醒了，秦商霖一口一口喂她。到傍晚的時候，她的病情逐漸穩定了。腸胃炎基本控制了。

晚飯後，公司要好的副總南西忙完后帶着女朋友來醫院看望顧心，帶來鮮花和水果，以及一盒巧克力。

南西的女友活潑開朗，妙語連珠，她是混血兒，普通話不是很流利，但講得已經不錯了。他們三人也會時不時講英語，顧心英語很好，基本上可以跟上他們說話的節奏。

秦商霖對他們說顧心是他的外甥女。易麗薩信以為真，對顧心很是熱情，一個勁誇她舅舅怎樣厲害。南西暗暗對秦商霖比劃着，他家的牆上，杯子等，都是顧心的頭像。

秦商霖明白他的意思，故意裝憨。

「什麼外甥女，騙三歲小孩。」南西附耳對他笑道。

易麗薩抬頭看他們。「你們在說什麼悄悄話？」

「沒有說悄悄話，我們是在誇你們兩個都是美人。」南西張口說道。

「真的嗎？」易麗薩喜笑顏開，她靠近南西，兩個人湊近接吻。

顧心的頓時面紅耳赤。

「喂，少兒不宜，注意下。」秦商霖身子往他們身後一站，阻擋顧心的視線。

「顧心，你有男朋友嗎？」易麗薩熱情地找話題。

兩個男人面面相覷。

顧心想了想，答了句：「不知道。」

易麗薩驚訝地看着她。「什麼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男朋友，還會不知道？」

顧心認真看了看秦商霖。「應該沒有。」

易麗薩笑着對秦商霖說：「你這個外甥女說話真有趣。連自己有沒有男朋友都模稜兩可。她多大了？」

「她21歲。」秦商霖答道，他眼神里飄忽過來，斜睨著看顧心。再過幾個月，小姑娘就滿22了。

顧心在他們的感染下，精神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