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以舅舅的名義照顧病人（2）

秦商霖帶着一行人坐電梯往地下停車場走去。

電梯里，李教授禮貌地詢問秦商霖目前尚在讀書還是已經就職？秦商霖簡單答了就職二字。

他的專用司機立在專車前等候，一見秦總抱着一個女孩走過來，趕緊走上前詢問：「秦總，需要幫忙嗎？」司機是一個混血男孩，一頭烏髮，眼睛卻不是單純的黑眼珠，微微的碧眼很迷人。

「照顧客人。」秦商霖淡淡說道。他抱着顧心謙遜地立在一邊，讓其他人先上車。

司機殷勤地替眾人開門。兩個女生先上車。

鄭凱文走近秦商霖。「秦總請先上車，顧心交給我吧。」他聽見司機稱呼他秦總，從車子的豪華程度，以及司機見他的恭敬禮節，他大概猜到此人身份不凡。他跟着司機稱呼他為秦總。

「對，對，秦總。這位是顧心的師兄，叫鄭凱文，平時對顧心很照顧的。秦總抱着顧心走了這麼長的路，不如把顧心交給凱文照顧，秦總先上車吧。」李教授在一邊笑道。

秦商霖淡淡瞥了一眼鄭凱文，他不露聲色地委婉謝絕這個年輕人的好意。

「不用。大家請上車，我們抓緊時間去醫院，哈文教授還在等着我們。」

司機殷勤地替眾人開門。

秦商霖等所有人坐好后才抱着顧心上車。他彎腰將她放在座位上，自己緊挨着她坐下來，然後讓她的身體繼續靠在他的胸前。

等車子啟動，李教授熱情詢問秦商霖在哪高就？

秦商霖也不說話，只是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李教授。李教授接過去一看，後面幾個學生也湊近來看。

MANDY集團公司的總裁。縵迪公司，這是美國一家負有盛名的高科技公司，國際上都很有名氣。沒想到這位年輕人竟然如此能力卓絕，不由讓李教授等人油然敬佩。

楊靜，馬一萍，鄭凱文等人各自為之一驚。縵迪公司的總裁，竟然親自來迎接他們，真是他們的榮幸。

鄭凱文心裏頗不是滋味。

「幸會。幸會。秦總，年輕有為呀。」

「聽哈文教授說，李教授也是國內外負有盛名的藝術大師，這些學生跟着你，是他們的幸運。顧心這兩年也承蒙老師的教誨和照顧。」秦商霖禮貌地與他寒暄。

「顧心很優秀的，是個天才。剛才聽秦總說你是顧心的舅舅？」李教授笑道。

「哦，是的。」秦商霖淡淡地肯定着，但並不想多說話。他的眼睛始終落在臉色蒼白的顧心身上。

別人無法注意到顧心的表情，他卻看見她的眼角滲出淚水。

他知道她已經醒來，但是不肯睜開眼睛看他。他也不叫她，任她靠在胸前。

顧心將臉悄悄埋進他的懷裏，不讓他看見更多的淚水流出來。

秦商霖靜靜地感受着胸口逐漸溫熱起來。她的眼淚濡濕他的羊毛呢風衣。

六年了。她再也沒有如今天這樣可以偎進他懷裏，任由他寵溺自己。

光陰似箭，催人心老。

這六年，顧心感覺自己生活在一個不見陽光的大容器里。她的日程被滿滿當當的學業以及各種各樣的比賽填充著。只需讓自己不停忙碌著，奔跑着，害怕一停歇，那些思念就像瘋長的稗子，毫無營養地亂竄，無人收留，只待春盡冬來自枯自榮。

如果記憶可以重新播放一次，她只希望遇見他的那一年，不是九歲，而是十九歲。曾經，她那麼拚命地跳級，努力進取，只為早日讀離他最近的大學，然後，他就可以不再用對待孩童那樣的寵愛來對待她？

曾經，她整天跟在他屁股後面叫他商霖舅舅。他背過她，抱過她，陪她看過最美的星空，生病時徹夜照顧她。一切的一切，彷彿發生在昨日，歷歷在目。她想起初見他的情景。

那一天，下課鈴一響，顧心第一個衝出教室。學校附近那家金魚店新進了一批漂亮的金魚。早上來的時候她就看見那些可愛的魚兒在大魚缸里浮遊。

顧心上課開了好幾回小差，腦海里全都是小錦鯉游來游去的樣子。

她小心翼翼抱着裝了5條小錦鯉的小魚缸返回校門口。外公站在老地方等她。她抱着魚缸突然從身後出現，着實把外公嚇了一跳。

「你這個小頑皮竟然跑去買魚了，難怪等這麼久不見人影。」外公無奈地想接過她手裏的魚缸。「心心，你買金魚乾嗎？被你媽媽看見了又要罵你。」

「外公，回頭你就說是你買的，好不好？我很想養金魚。我同桌汪芳家養了好幾條大金魚，她把照片帶給我看，可漂亮呢。」

「唉。那好吧。你把魚缸給我吧。」他伸手去接魚缸。

外公扶着她的肩膀往停放的車子走去。外公家住在衚衕里的一個四合院裏。十幾年以前，四合院裏住了幾戶人家，後來媽媽出錢把四合院全部買下來，如今這個四合院改造成幽雅舒適的宅院。

「快跟外公回家，你小舅舅回來了。」

一心想着小錦鯉，差點忘了昨晚小舅給她打電話說今天放寒假回家來。顧心急忙跟上外公。

一進院門，顧心急急地喊了幾聲小舅，但沒人應。走進正廳，她看見一身黑衣服的英俊帥氣的大哥哥坐在沙發上翻看雜誌。

這是顧心第一次見到秦商霖。一身黑色羽絨衣黑褲幹勁利落，眉宇俊朗，鼻樑高挺，但是表情有些冷。

秦商霖和彭林軍是高中的同學，兩人私交甚好，友情非同一般。曾經彭林軍不務正業，愛玩電腦愛打遊戲，愛玩愛鬧愛打架，成績平平，常常把顧心外公外婆氣得要命。

秦商霖高二那年轉學到彭林軍班上，曾經出手幫他打退一群小流氓，並將受傷的他及時送到醫院。

後來，他們成為最要好的朋友。後來，彭林軍在秦商霖的影響下，開始認真讀書，高考成績進步很大，考入南京河海大學。而秦商霖考入上海交大。

顧心好奇地望着他，她之前在小舅舅房間見過他的照片。但沒見過他本人。之前顧心一直和爸媽住在上海，有保姆照顧她。這個學期開始，她被媽媽帶回北京外婆家住。媽媽和爸爸一直在吵架。媽媽在北京開了一家公司。

秦商霖正坐在沙發上翻看顧心訂閱的雜誌。大多是關於音樂，樂器或者口才比賽的。聽見女孩嬌柔清麗的聲音，他抬頭望過來。

顧心捧著魚缸往秦商霖身邊走去。「你是誰？」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撲閃撲閃地看着這個陌生人。

秦商霖放下雜誌看着抱着魚缸的小姑娘。「你是顧心。本人比照片漂亮。」

彭林軍經常在老同學面前提及他的小外甥女是個美人兒，聰明伶俐，很有藝術天賦，與眾不同。五歲就開始得獎，七歲參加過國際大賽。顧心今年9歲，小學三年級學生了。

她爸爸是上海一家醫院的副院長，也是心血管科的知名專家，媽媽原本是一名民族音樂的歌手，常年在各地演出，去年在北京成立了自己的文化公司。顧心的爸爸媽媽無暇照顧女兒，所以從小顧心在外婆家住的時間比在家多得多。

「心心，快叫叔叔，這是你小舅的同學。」外公提着顧心的書包走進來。「林軍去哪裏了？」他朝廚房問道。

廚房裏保姆正在做飯，外婆在幫忙。本來秦商霖要去幫忙，被外婆制止了。以前他來家中玩時經常幫外婆做飯，外婆很喜歡這個英俊卻質樸內斂的男孩。在外公外婆眼裏，秦商霖穩重大氣，聰明敏銳。

「我叫他出去給我買醬油去了。老頭子，叫顧心陪林軍的同學玩會，你過來把菜端出去。」

「好嘞。」外公放下書包進廚房去了。

顧心站在秦商霖面前一動不動地看着他。「你叫什麼名字？」

「秦商霖。秦朝的秦，商業的商，雨加一個林的霖，知道這個字嗎？」他比劃着解釋。

「我知道這個字，沛雨甘霖的霖。」顧心飛快答道。

沛雨甘霖都知道？果真是神童。秦商霖暗暗讚歎。

「過來，小心心，叔叔幫你把魚缸放在柜子上。」他從顧心手裏接過魚缸，將它放在客廳的間隔柜上。

彼時秦商霖1.85米，顧心僅僅1.50米。他俯下頭看着她，「知道怎麼餵魚嗎？」

顧心狠狠地點頭。

秦商霖被她可愛迷人的樣子吸引了，情不自禁伸出手，寬厚的手掌輕輕按了按她的頭頂。

「知道怎麼餵魚食嗎？」

顧心點點頭。「我會看說明書餵食的。剛才店老闆已經幫我餵了魚食，今天不用餵了。」

他轉身返回沙發邊去喝茶，端起茶杯抬頭看見顧心端來一個凳子，人往上面站，她想去外公的書櫃最上層拿東西。

他趕緊放下茶杯，走過去扶住她。「小心摔跤。心心你想拿什麼？我給你拿。」

「不用，我要自己拿。」顧心手往書架上一個古董花瓶旁邊摸去。

凳子不夠高，手不夠長，書櫃太高，顧心的身子搖搖晃晃。秦商霖生怕她打破花瓶，索性將她的身子抱起來，往上一拖。

顧心扭頭看他，露出迷人的微笑。她從花瓶底下摸出一個小便箋紙。等她下來，秦商霖的看見那張紙上寫着怎樣養小金魚，怎樣養貓，養狗等等雜七雜八的內容。

「噓。」顧心做了個手勢。「不要告訴我外公和舅舅。」

秦商霖做了個保證的手勢。他不明白為什麼小姑娘要把這樣的一張紙藏在上面。

顧心將紙條看完后，叫他把她繼續抱起來，她把紙條又藏好。然後屁顛屁顛地跟他過去。她的眼神一直沒有離開過他。

「為什麼這樣看着叔叔？」秦商霖側頭問她。

「因為你比我小舅長得帥。」顧心認真地回答。

秦商霖喝到嘴裏的茶水噗地一聲噴出來，他樂了。「小心心，這話可別當着你小舅的面說出來，否則他會很傷心。」

「什麼話不能當着我的面說？」彭林軍提着一袋子廚房用品進來了。

「噓。」顧心趕緊沖秦商霖做了個禁聲的手勢，樣子淘氣又迷人。

秦商霖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露出整齊雪白的牙齒，整個人乾淨又俊朗。

彭林軍從廚房出來，一屁股坐在秦商霖旁邊，一把將顧心抱在大腿上。「顧心好像比暑假還瘦些，怎麼回事？小舅不在家時你又不吃飯了？」

這次回來，彭林軍他帶了高中時三個同學回來玩一下。另外兩個在四合院南邊廂房他的房間里打遊戲。一個叫李建，一個叫肖勝平。肖勝平在上海立信會計學院學財會。李建考入北京理工大學。

「哪裏瘦了，我比暑假長高了一公分，剛好1.50米了。」顧心從他大腿上溜下來，從到客廳一側的牆壁邊。牆壁上有小舅舅為她畫好的高度標準。她往牆壁一靠，兩個大男孩一起走過去看刻度。標準1.50米。

「吃飯了。吃飯了。」外婆端著熱氣騰騰的雞湯出來了。「林軍，快去叫你的同學過來吃飯。」

「心心，快去洗手。」外公端菜出來吩咐她。

顧心洗完手往秦商霖旁邊的座位湊過去。打遊戲機的另外兩個人過來了。這四個人在高三那年結下深厚友情，情投意合，相處融洽。秦商霖家在山西，另外兩個一個是北京的，一個是天津的。他們倆一見顧心進來立刻喜歡不已，爭着要和小姑娘坐在一起，逗她玩。

「心心，不要坐在那個叔叔身邊，他是悶葫蘆，不愛說話的，坐到李建叔叔身邊來。」

「心心，還是坐到勝平叔叔身邊來，回頭我陪你餵魚。」

顧心看了看那兩個逗她玩的小舅舅，果斷地搖搖頭。

「心心，今天不坐小舅身邊了？」彭林軍看見小外甥女悶不吭聲挨着秦商霖坐着，感到很意外。平時她都是黏着他的，去哪裏都喜歡跟着。

顧心拿起筷子去夾雞腿，她不回答小舅的問話。

秦商霖見她夾了幾次沒把雞腿夾住，伸出筷子幫她夾到碗裏。

「不要給我雞腿，你是客人，雞腿是夾給你吃的。」顧心認真說道。

「哎喲，顧心真懂事，知道照顧客人了。」外婆端著一盤紅燒肉笑呵呵地走過來。

「叔叔不吃雞腿，雞腿給小心心吃。」秦商霖把雞腿夾到她的碗裏。

「謝謝叔叔。」顧心沖他微微一笑。

「叫什麼叔叔呀，秦商霖和你小舅是拜把子兄弟，以後也管叫他小舅。還有他們兩個，以後見了都管他們叫舅舅。」彭林軍以命令的口吻吩咐小外甥女。

「謝謝商霖舅舅。」顧心認真地改口。

秦商霖微微一笑，他又給她夾一塊紅燒肉在碗裏。

「不行，小心心，我們都是你小舅舅的同學，你叫他舅舅，你也該叫我們一聲舅舅的。」那兩個人指著秦商霖說道。

「李建舅舅，肖勝平舅舅。」心心依言挨個叫道。

李建和肖勝平樂了，不斷逗心心說話。只有秦商霖認真吃飯，不再多言。他話不多，吃飯的時候彬彬有禮，有問有答，談吐得體。

外公外婆都非常喜歡兒子的這幾個同學，叮囑他們以後常來家裏玩。

小舅舅是媽媽的小弟，他們之間相差十五歲。而小舅比顧心只大十歲。

秦商霖和其他同齡人很不一樣，那幾個男孩一吃完飯就去客廳看快樂大本營，他卻主動收拾飯桌，外婆攆都攆不走，他堅持和保姆一起把碗筷洗完，將灶台抹得乾乾淨淨，連抽油煙機都擦得亮亮的。

外婆愈發喜歡這個勤快寡言的大男孩。

秦商霖洗碗抹灶台時，顧心抱着一隻泰迪小熊，眼睛撲閃撲閃地跟在一邊。他問她為什麼不去客廳看節目，她搖搖頭。「才不看那些節目，無聊死了。」

「可以看動畫片呀。」他微微一笑。小姑娘竟然不喜歡看綜藝節目，這倒是挺特別的。

「動畫片也不好看。」她搖搖頭，忽而眼神暗淡。「再說也沒時間看。」

他又驚了一下。這個年齡的孩子不都喜歡看動畫片嗎？

「那你喜歡看什麼節目？」他好奇地問道。

「我平時不怎麼看電視。」她搖搖頭。

他愣了一下。「你不喜歡看電視？」

「沒時間看吧。」顧心神色黯然。自打記憶起，她的時間就被媽媽安排得滿滿。9歲的她，能歌善舞，琴棋書畫。

秦商霖被顧心的世界震懾住。十分鐘之後，他坐在客廳里，顧心在隔壁廂房裏練琴，他被她的琴聲吸引住。嫻熟，靈巧，充滿了靈動之氣。

顧心的媽媽回來了。她和大家打過招呼后，去顧心房間指導顧心練琴。

顧心在練習古箏。她彈奏了幾首曲子，其中一曲《別亦難》多彈了幾遍。其他人被電視劇的精彩綜藝節目吸引，秦商霖卻默默聽着琴音。他時而聽見顧心的媽媽訓斥的聲音。

外婆微微嘆道。「琳藍就是心急，心心已經夠出色了，對孩子要求這麼嚴。」顧心媽媽勸叫彭琳藍，音樂學院的高材生，畢業后隨顧心爸爸去了上海發展。結婚12年，婚姻瀕臨破碎邊緣，目前夫妻二人在冷戰中，幾次訴諸於法律欲離婚的事。

半個小時之後，古箏聲停了。她媽媽出來去了自己房間。她去卸妝，洗臉做面膜，然後練瑜伽。

顧心房間那邊一片安靜。再過半個小時，她捧著一張毛筆書法習作過來給外公檢查。他們幾個被顧心飄逸的有功底的書法震住。

他們在客廳里看電視聊天，小姑娘又返回房間去。兩個小時后，她捧著一疊作業出來，家庭作業，奧數作業，英語聽力等。

「心心，刷牙洗臉睡覺去。」外婆吩咐著。

秦商霖看着小姑娘溫順地進了洗手間去洗漱。

他扭頭對彭林軍輕聲說：「心心每天都要完成這些任務？」

「是的。周末還要去練琴，古箏，書法，舞蹈等等。我姐交代的任務，我爸監督完成。小小年紀，古箏和鋼琴過了十級，都拿過市裏大獎，好幾次出國比賽，得過不少獎。書法也很有成效，去過日本參賽。」

秦商霖想起小姑娘剛才偷偷從花瓶底下取出的紙片，心裏一陣疼惜。藏起來就是不讓他們看見，怕他們訓斥她不務正業？